第21章 正弘八年京城连环杀人案(五)

姚佑安一行又翻墙而出。

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怀疑,姚佑安选了三个外貌看起来老实普通的侍卫分别去打听消息。

而自己和杨晨则是假扮成父子打探消息。

“殿下,奴才万万不敢啊!”

杨晨听到这个安排,连忙摇头,慌乱无比,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天呐,这等冒犯陛下的事情他是万万不能去做的,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只有死路一条。

姚佑安看他脸上渗出的汗滴,暗怪自己考虑不周,又把人吓了一跳。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杨保保那你就和我伪装成叔侄吧。”姚佑安见他还有拒绝的意思,连忙开口道,“只是为了查案伪装一下,并不是真的,这点事父皇会理解的。”

姚正元当然会理解,他作为开国皇帝行军打仗并不是百战百胜,也有失败落逃要伪装的时候,曾经甚至为了逃出某太守设下的局而女装过。

杨晨听到姚佑安的话也稍稍放了心,点了点头。

克罗米尔外貌太过招摇,只能跟着剩下的侍卫先回停车的地方等候。

三个侍卫得令后分批离开,姚佑安牵着杨晨的手,对他点了点头。于是杨晨牵着姚佑安绕道从西塘柳巷的巷尾走来。

“叔叔,叔叔,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姚佑安看着在巷子里吆喝的糖葫芦爷爷,眼眸纯粹地对杨晨说道。

杨晨不知为何觉得身上一冷,手臂开始微微泛起鸡皮疙瘩。虽然殿下才六岁,但平日并没有这样稚嫩无邪,说话行事都像个小大人一样,这样稚童般的语调他只在殿下三岁左右才听过。杨晨勉强扯了扯嘴角,见已经走到糖葫芦大爷身边,咧嘴笑道:“好侄儿,叔叔要先买肉,买完肉剩下还有钱的话咱们再来吃糖葫芦。”

“啊~叔叔,肉铺究竟还有多远啊,阿虎累~”

说完,姚佑安还拽着杨晨的手装作走不动了的样子双膝一软,虚跪在地上,全身就靠两只手承受着重量。

杨晨被吓了一跳,差点露馅地要喊出一句“殿下”,却及时想起了还在套话。于是连忙止住担忧,变成长辈对后背的宠溺。

“好阿虎,郑记肉铺就在前面不处了,再等等,等下回来就买糖葫芦好吗?”杨晨劝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和耐心。

而一旁本来默默无言的糖葫芦大爷听到这句话,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忍不住开口道:“小兄弟,你是要去郑记肉铺买肉?”

杨晨听到大爷的问话,装作惊讶地说:“是啊大爷。”

“哎呀,小伙子,你可来得不巧了。”糖葫芦大爷叹着气摇了摇头,“郑屠夫死了!这肉铺早关门了。”

“什么?死了?!”杨晨适时表现出一丝不敢相信和迷茫,“我这半个月前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是哩,这郑牛13日的时候就死了,死的可惨了。”大爷满是皱纹的脸都挤成一团,连眼睛都看不见,“被人砍成肉糜,怕是凌迟都没这么惨哦。”

“啊?”杨晨的脸上带上一丝惶恐,“这这......郑屠夫这是招惹了什么人了不成?”

大爷听见这话,缓缓摇了摇头:“这郑牛搬过来也有好些年了,可没有和谁结过仇结过怨。就是早些年烂赌了些,后来钱还清了也就老老实实做着生意,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哪还有这样的仇家哟。”

“郑屠夫原来还赌过啊?”杨晨说,“真是看不出来,平常买肉的时候看着人还挺好的,不像是那些个赌鬼啊。”

“可不是,这事也只有我们这些老一辈的知道,那时候巷子里还没多少年轻人来呢,当年赌坊都上门来要债了,跑到他家里一边拿一边砸,说是郑牛欠他们不少钱,扰了街坊们好一阵,不过郑牛没过多久就还清了。”大爷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还好他很快就还清了,不然这赌坊三天两头来闹一回,咱们街坊也不得安宁。”

“这得是欠了多少钱,听说赌坊一般不会来上门骚扰的。”杨晨配合着大爷的情绪说。

“具体也不知道,听说有小几百两哩。”大爷说完回过神来道,“现在郑屠夫死了,你们也不要去那店去了。死了人的地方,可得避讳避讳。”

“多谢大爷的提醒,我这带着侄子冒冒然然过去说不定就冲煞到我侄子了。”杨晨说完,拿了个糖葫芦递给姚佑安,“这肉铺去不成了,糖葫芦就先买了吧。”

“嘿嘿嘿,谢谢叔叔!”姚佑安接过糖葫芦天真地笑道。

“小伙子真不错,这是找你的3文钱,收好了。”大爷上了年纪后就喜欢天真可爱的小孩,对二人说道:“好走啊。”

“多谢大爷。”杨晨对大爷抱拳后,牵着姚佑安又从巷尾离开。

为了避免穿帮,他二人直接从东塘柳巷巷尾走进去,直到走到巷口的废宅处。

姚佑安看着手上的糖葫芦,上面还包裹着那薄薄的糯米纸,和后世的糖葫芦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凑近嗅了嗅,糖衣似乎用的是麦芽糖。虽然他喜欢吃麦芽糖,但他一向不喜欢吃山楂这种酸酸的东西,又因为后世吃过了琳琅满目的食物,对这朴实的糖葫芦便没有多少兴趣。

而停车的废宅前,前去探查的三个侍卫也已经回来了。他们见到姚佑安之后便行礼并汇报消息。

基本与之前的情况差不多,除了杨晨得到的郑屠夫有赌过的经历外,另一个侍卫还得到了郑屠夫常去青楼玩耍的消息。

姚佑安点了点头,道:“你去青楼那边再调查一下情况,除了郑屠夫接触的人之外,还要调查郑屠夫在青楼的金钱往来。必要时可调动侍卫暗中搜查。”

“是!”

侍卫领命后先行离去,姚佑安又对杨晨说道:“我们准备走吧,先去京兆府。”

“是,殿下。”杨晨恭敬地应道。

姚佑安被杨晨抱上马车,掀开帘子一看,克罗米尔就坐在里面,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身体挺直,端端正正的,看起来有种莫名乖巧的感觉。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瞥见手上的糖葫芦,于是抬起手晃了晃,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糖葫芦,吃过吗?”

克罗米尔摇了摇头。

“想吃吗?”姚佑安笑容愈发灿烂,“山楂的外面包裹着清甜的麦芽糖,还有一层糯米纸可以吃着玩,可好吃了。”

克罗米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糖葫芦一眼。

“想吃的话就说一声。”姚佑安凑上前去,把糖葫芦放克罗米尔的鼻尖一晃,“不说的话我可就一个人吃了。”

闻着鼻尖淡淡的甜香,克罗米尔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可以......让我吃一口吗?”

克罗米尔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道。

“当然,这一串都给你。”姚佑安大方地把签子递给他,心想总算把这包袱甩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不爱吃又假装要吃,纯粹是出于他逗人的恶趣味。

克罗米尔没想到姚佑安这么大方,捧着手中的一整串糖葫芦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先是嗅了嗅,想感受之前闻到的清甜香味,直到这淡淡的甜味沁入心脾,他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顶部的糖衣。

姚佑安看着他小猫舔食一样的吃法不由偷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克罗米尔侧过身迷惑地看着他,随后就见姚佑安上手将外层的糯米纸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含着,然后对自己说:“这外面的糯米纸也是能吃的。你试试。”

克罗米尔于是收回目光,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糯米纸,撕下一块放进嘴里含着。麦芽的甜味和糯米的清香结合,一入口就化开,最后留在舌上一层似有若无的膜,舌头微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姚佑安眼见他的眼睛瞪得滴溜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克罗米尔身上看见这样惊奇又喜悦的情绪,连带着姚佑安都开心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这个叫糯米纸,农家一般都是自己用糯米现做的。”说完,姚佑安想起了什么,他从车隔间里抽出笔墨。

“好吃。”比起纯甜的糖衣,糯米纸这好玩的吃法令克罗米尔更感兴趣。

“来看看,这是‘糯米纸’这三个字。”姚佑安将自己写好的字展开递到他面前,“你继续吃下去,外面的糖衣叫‘麦芽糖’”

褪去糯米纸后,克罗米尔终于尝到了完整的麦芽糖的味道,软软的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他也确实咬了。

“嘶——”

听到克罗米尔倒吸一口气,姚佑安停下手中的笔看向他,只见第一颗山楂被咬去了半截,姚佑安见状了然。

“哈哈哈,你这是吃到里面的山楂了吧,山楂就是酸的。”

克罗米尔咧着嘴没法回他。

姚佑安见状将刚刚写完的字递给他:“这个是‘山楂’,这个是‘麦芽糖’,这个是‘甜’,这个是‘酸’。”

等山楂的酸劲过去后,克罗米尔抿了抿嘴,又咬了剩下的半颗糖葫芦。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咧着嘴了,而是慢慢咀嚼着,眼眸中闪着微不可查的愉悦,看向姚佑安递给他的字条,将“酸”放在了“山楂”上面,将“甜”放在了“麦芽糖”上面。

然后他疑惑地问道:“人也会甜吗?”

姚佑安故作夸张地惊说:“人怎么可能会甜,你可别看个碎尸案就想着尝人肉的味道了,听哥哥一句劝,做个合法爱民好贵族,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克罗米尔沉默地看着手上的“甜”字,没有吱声。

唉——

姚佑安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还是不能让小孩子多见血腥,你看看,这都能问出人肉的味道来了,也不知道这脑回路开辟到什么方向去了。想来他得多注意注意克罗米尔的心理健康啊。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姚佑安见克罗米尔就这样吃着糖葫芦,一时间有些困倦。

他倚着车厢小寐了一会儿,等到被克罗米尔推醒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

“到了?”姚佑安打了个哈欠,一点点揉着眼睛说道。

“嗯。”克罗米尔轻声回复,见姚佑安清醒过来,将一旁剩下的糖葫芦递给姚佑安。

姚佑安刚清醒一会儿就闻到鼻尖的清香,但他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山楂,太酸了,你吃吧。”

听到他的话,克罗米尔也没有收回手,而是学着他之前的行为,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姚佑安无奈,只能咬下那颗糖葫芦,不过他把糖衣咬开后,将里面的山楂剥离然后吐出来丢到垃圾盆中。

“挺甜的。”麦芽糖的甜味总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

克罗米尔这才点点头,离开了车厢内。

等到杨晨把二人都抱下马车,姚佑安又看到了熟悉的京兆府,这回京兆府尹早已在门口等候,不像之前那样匆忙赶来。

“四殿下到来,微臣不胜惶恐。”

嘴上虽是这样说,但李庆康并没有显得卑怯,这话不过是官场惯用的场面语罢了,以示对皇室的尊敬。

“李大人免礼。”姚佑安笑道,“吾上午听了那些事后有些好奇,便央求杨保保带我去郑牛家看看,没曾想找到了这些东西,想着说不定会对衙门破案有帮助,便带过来给你。”

李庆康听闻有些惊讶,没想到四皇子会对这件事这么关注,更没想到四皇子小小年纪居然能查出捕快都没查出的东西。

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他接过杨晨递给他的东西,听杨晨解释后便鞠躬说道:“殿下机敏过人,竟能从现场发现遗漏的证据,臣这就安排人去调查,多谢殿下的馈赠。”

姚佑安想起这些证据基本是克罗米尔发现的,便挥了挥手道:“这是克罗米尔的功劳,如果没有他,我们未必能发现的了。”

李庆康在宴会上也是见过克罗斯联盟的大使的,当即说道:“小王子聪慧锐眼,实在是我大秦之幸啊。”

克罗米尔只是垂眸点了点头,没有应声。为了避免尴尬,姚佑安连忙接过话题道:“大人公务繁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吾这边还有点事想问问仵作,让杨保保带吾去就行了。”

“是,殿下。”李庆康作揖应道。

他将一行人引至前厅,随后与姚佑安告别。姚佑安便顺着之前的路找到了仵作赵蛇。

赵蛇一见到杨晨便匆忙前来,不出所料见到了姚佑安,当即欲跪下行礼。

“小人见过四殿下。”

姚佑安没让他跪下去,命杨晨扶住赵蛇,让他起身。

“我之前看尸格的时候,有一处疑虑,还望赵仵作将郑牛的尸格再拿过来一下。”

“小人遵命。”赵蛇膝盖本就不好,即使是稍微弯曲了一下也需要一点时间缓缓,他撑着膝盖恭敬地鞠了几下躬,然后唤年轻仵作递来尸格。

姚佑安接过尸格仔细查看,心里多了一分把握。于是他指了指纸上的记录说:“这里心脏处的未知绿点和体内绿色血块,你们怎么看?”

赵蛇说:“殿下,小人们搜寻了一些资料,对比了多家医馆的记载,终于在前年的官报上找到了符合的药物,这是一种名叫‘蝶罗’的迷药,是前年由韩季年神医在南边义诊的时候使用的,有麻醉奇效,能使人在昏睡中被开颅也无知无觉。因其中一味药材稀少而没有广泛使用。大概只有韩神医所著的书籍及当年的官报才记录了这个药。”

“果然是迷药。”姚佑安轻轻说道。

不过,神医?

姚佑安记下这个信息,母后有时候胸口会有一点难受,宫中太医只能开一些缓解的方子,无法根治。也许这个所谓的神医可以治疗。

“那京兆尹应该在开始调查医馆了吧?”姚佑安随口说。

“是的殿下,下午王鹏便带着捕快去查京中的医馆了”赵蛇回道。

姚佑安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霍然一清,便和杨晨一行人离开了此地。

与李庆康告别后,姚佑安见天色将暗,准备送克罗米尔回去。

车子悠悠转转地到了大使府,切尔曼此时不在府内,是他的亲信在门口等待。

“今天辛苦了。”在克罗米尔准备下车的时候,姚佑安下意识地笑道,脸上挂着一副堪称完美的笑容。

克罗米尔闻言放下欲掀开帘子的小手,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歪了歪头,说:“不辛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克罗米尔纯净的眼眸中好像没有一丝情绪,但姚佑安却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了疑惑。

他抿了抿嘴,本想起身相送的身子又坐下,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克罗米尔离开。

“你辛苦了。”

随着帘子掀起又放下,那小小的身影也一点点消失,些许暗沉的车厢中只余留下他平淡的四个字,却让姚佑安愣了神,往日胸口那无形的大洞开始显现轮廓,鼻下只有微弱的气流进出,他一时间什么都没有想,只觉得身不在此界中。

直到车马开始移动,木轮与青石的碰撞声使得他眨了眨眼。

“殿下......殿下,娘娘派人来传话,她在宫中等您一起用膳呢。”

杨晨见四皇子没回话,还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多唤了几声。

“哦哦!”姚佑安恍然回神,对杨晨说,“母后叫我?那就直接去母后的宫中吧。”

“是,殿下。”

很长一段时间没更新了,一个是因为最近在忙着找工作,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新城市一切都还没安定,没有心情和时间。一个是因为太懒了,很长时间没更新要把前面的看一遍然后重拾状态,而且我对内容没有什么灵感。最近安定下来接触了一些东西后有了动力和灵感码字了,真的很感谢一直收藏的读者朋友们,现在稳定后我不会像之前那么一鸽就是几个月了(当然日更我可能还是做不到,我尽量试试吧)。

这个糖葫芦情节我是临时起意,不过我因此想到了后面的一个情节可以用上,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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