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完以后，姚佑安等人跟着应元小道士去了温泉。
后山的露天温泉冒着热气，场地很大，四周被花丛环绕，中间还建着一座假山，完全看不到对面的人。
“温泉！”
武瑞和钱宇激动地脱掉身上的衣服裤子，光溜溜地就跳了进去。
“太舒服了！”武瑞一进入温泉只觉着身上暖洋洋的。
“哗——”没等他感慨太多，钱宇便浇了他一身的水。
“哈哈哈落汤鸡！”钱宇站在原地指着他大笑。
“呸呸呸，小胖子！你给我等着！”武瑞一抹脸上的水渍，一掌拍向水面，水花将钱宇溅了满身，有的甚至还到了他嘴里。
“哇啊啊！黑炭看招！”钱宇吐掉嘴里的水，泼水回击他。
好好的一番温泉美景被两人搞成了水上大战。
看着两人激烈的对峙，姚佑安扶额，慢条斯理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裤子，围了个毛巾准备入水。
而那边周舍看两人这么疯，还以为真吵起来了，上前去劝架。
他抬起手站在两人中间挥舞：“别打了，别打了！别吵架！”
然而正在兴头上的两人听不见他的话，战斗的水花很快就殃及了他，一道巨大的水花袭来，周舍被淋了满头。
“可！恶！”周舍双眼冒火地看着乐在其中的两人，抹掉满头的水，也学着他们一样一掌挥到水面，将水泼在二人身上。
战局因为周舍的加入，更加激烈了起来。
姚佑安看着远处打水仗的三人，又看了看涟漪阵阵的温泉池，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这个场景一点都不惬意浪漫。
他在入水前回头看了克罗米尔一眼，见他还愣在那不脱衣服，疑惑道：“你怎么了？”
克罗米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抬头看向姚佑安，眼中一片茫然。
“你不会......不会脱衣服吧？”姚佑安惊道。
克罗米尔点了点头。
姚佑安揶揄地看着他，强压住嘴角的笑意，走上前去，帮他脱衣。
大秦的衣袍其实并不复杂，去掉腰带和各种系绳后便可以了。姚佑安弯腰认真地解开他的腰带，将外衣脱下。
克罗米尔睫毛轻颤，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抬起手乖乖地任由姚佑安褪去外衣，解开自己的系绳。
看着克罗米尔白里透红的皮肤，姚佑安满脑子都是疑惑“明明克罗斯联盟在大秦南边，怎么这家伙这么白呢”。
“剩下的衣服你总会自己脱了吧？”姚佑安看着他笑道。
克罗米尔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毛巾，脱掉裤子后，便学着姚佑安用毛巾围好。
姚佑安见他弄好，拉着他一起走进温泉：“地上路有点滑，小心些。”
克罗米尔不发一语，跟着姚佑安入水。
此时钱宇三人已经战斗到假山后面去了，他们嬉笑的声音也逐渐遥远，姚佑安便只坐在入口处不远，倚靠着石壁慵懒地看着天上。
在古代没被污染过的天空里，可以隐约瞧见漫天繁星组成的银河。在这两千米的高山上，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他不由会放松心神，想起前世在现代了解的知识，看着身旁有模有样静静看着天空的克罗米尔，在一片沉默中，他觉得宁静又安详。
“你知道吗？”姚佑安侧着头笑道，“这天上闪烁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庞大的星球。”
“星球？”
克罗米尔听到姚佑安的话，眼神中带着疑惑。
“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体，从京城一直往南走，穿过山川、河流，穿过克罗斯联盟，穿过海洋，也许还要再穿过陌生的陆地与冰川，最终我们会回到京城。”
“从任何一个方向出发，一直走下去，在星球上都能回到原点。”
“我们只是这广袤世界无数闪烁星辰中的一颗。”
姚佑安双手抱着头，看着天上令人迷醉的银河，眼中带上一丝痴迷和向往，他忍不住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描绘着银河的光晕，心中不由自主染上一丝悲伤。
“而这漫天繁星，有着数不尽的像我们这样的存在，也许有着数不尽的生命。这些看的见的，以及隐藏在宇宙黑暗中看不见的星球，包围了我们，等待着我们。”
“我好想......”
姚佑安晃了晃神，剩下的话语消失在呢喃之中。
他好想什么？回到现代么？
不尽然，他在前世其实已经了无牵挂了，古代生活虽然落后了些，但在这里他重新收获了家人，也有着比前世更好的生活。
可如果要穿越，为什么不让他穿越到未来世界？他好想驾驶飞船行驶在宇宙中航行，而不是被束缚在一个星球中。
他从骨子里就热爱着星辰与自由，前世他辍学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在流浪。
他在江南小镇中看过雨，也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马奔驰，去过暴烈荒芜的沙漠，也站上过珠穆朗玛峰之巅。
陪伴他的只有风和星月。
甚至自小在夜中陪伴的他的也只有星月。
他仰望星星的时间比任何人类接触他的时间还要长，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属于人间，自己的灵魂属于幽暗的宇宙。自母亲死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母亲死的那一天，他本就冷淡的内心好像被硬生生挖出了一个大洞，自此他便与世界失去了链接。
姚佑安苦笑一声，捧起一捧温泉水浇在自己的脸上，让自己强行清醒。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这些过去的事情了，差点在小孩面前掉眼泪。
可能被克罗米尔上山时的那句话触动，导致他难得想起过去，想起早已离世的母亲和埋在自己内心的渴望。
今年正好是她离世的第十二年，简直快和她陪伴自己的时间一样长了。
他已经忘记她的长相和声音了，只记得妈妈是个美丽坚强的女人，身上常年有着一股玫瑰的清香。
思念一旦开闸，就会如潮水般涌来，姚佑安内心的自责、愧疚、思念重重地冲击着胸口的大洞，好像要将一切都摧毁殆尽。
他闭上眼，想跑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躲起来，不让人看见自己流泪。
却不料头上忽然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姚佑安感知到了是什么，惊讶地睁开眼，一滴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他侧头看去。
克罗米尔不知何时靠近了自己，伸出一只手在姚佑安的头上抚摸，他动作轻缓，与他面无表情的脸色不相符。
姚佑安感受到了尴尬和羞涩，连忙抹掉眼泪，胡乱说道：“你什么也没看到！”
好了，姚佑安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在一个六岁小孩面前哭还被对方摸头。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姚佑安你总是在难过。”克罗米尔摸着他的头道。
姚佑安握住他的手，有些慌张尴尬地说：“哪有，我就刚刚比较难过，这事你可不能跟钱宇他们说。”
克罗米尔放下手，他清澈的眼眸看着姚佑安，用手抚摸着他的胸口，确定地说：“你这里一直在哭。”
他的手掌贴在姚佑安的胸膛，小小的一只，却好像包裹住了姚佑安的心脏。这让姚佑安想要后退避开这样的触碰，却忘了身后就是石壁，退无可退。
被人看透的感觉令他尴尬、迷茫、无措和羞涩，他惊讶克罗米尔的敏锐感知，又在疑虑中顿悟——原来自己确实一直在难过。
他以为自己不再难过了，以为自己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和心底的梦想，但其实那些情绪只是被他强行压在了心里，直到这一刻才被人看见。
直到被人看见，他才看见自己。
“好像是有一点。”姚佑安沉默了良久，最后失笑道。
他毕竟已经长大了，即便是难过也能很快调节回来。
更何况往事已经过去许久，无论当初多么痛苦，时间都能抹平一切。
他抬起头，眼中已经不再是哀伤，而是带着一丝怀念，温柔地看着克罗米尔。
“你呢？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我的事情？”
克罗米尔收回了手，歪了歪头。
温泉的热气升腾在二人短暂的距离中，姚佑安点了点头。
“你在山下许的愿望。”
克罗米尔看着姚佑安，眼神中逐渐浮现了迷茫，他沉默了一会儿。
姚佑安也没有任何催促，只是用一种温柔的眼神静静看着他。
似乎是感受到了姚佑安的包容，克罗米尔缓缓开口道：“他们说......妈妈死了。”
姚佑安挑了挑眉，虽然他有所预料，却还是感到一瞬心悸。
“但我不太明白。”克罗米尔摸着自己的胸口，“我没有感觉。”
拜莫迪是克罗斯联盟的三大主国之一，占据了一整片连绵不绝的海岛，拥有五万水师和十万精兵，但却热爱和平，极少引发战争。
在最大的德克斯岛屿上，坐落着拜莫迪的王廷，用大理石和金子建起的坚固城池中，有着王后精心打造的水庭花园。
一株巨大的金桐树在花园中耸立，四周是名贵的鲜花园林，而人工挖掘的水池则以金桐树为中心，环绕了整座花园。
每到六月，王后安娜便会在花园里举办观赏会，邀请王国的贵族女子和小孩来欣赏百花盛开的模样，对于贵族女子来说，这是最盛大的活动之一，每个女子都会带上自己精心照料的花来赴宴。
“安娜姐姐！今年的百花宴是在是太棒了，我们收到了诺兰大陆运来的稀有品种，一株紫红色的芙洛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女子提着红色的长裙，迫不及待地将身后的芙洛斯花介绍给王后。
“紫红色的芙洛斯？天呐，芙洛斯可是最难养的一种花，妹妹是怎么养活的？”一旁的贵族妇女用手掩着嘴惊呼道，不仅惊讶她得到了罕见的颜色，更惊讶于她养活了这娇嫩的花。
“莉莉丝，真是辛苦你了。”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人群中走来，她身穿白色纱袍，腰间和脖颈带着金色的饰链，头上戴着一圈缠绕的金色蔷薇皇冠，肤如凝脂，眉眼清雅，精致的面容让她只需要站在人群中，就是最夺目的存在。
莉莉丝被王后的容貌震撼，缓过神来才红了脸：“安娜姐姐，你真的太好看了。”
王后淡淡一笑：“你呀，真是嘴甜。”
周边的贵族女子纷纷向安娜王后行礼问好，王后对所有人亲和的笑着，莉莉丝忍不住冲到她的身边，想将花献给她。
却不料看到一个躲在安娜裙摆后的小身影，莉莉丝惊喜地喊到：“是克罗米尔小王子吗？”
她眼中冒出强烈的光，弯腰看向那个躲藏着的小不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
“克罗米尔，我是你的莉莉丝小姨，好久没见到你了。”
“莉莉丝小姨。”克罗米尔被她抱的有些难受，抓着自己母亲的裙摆，哼唧了两声。
才四岁的克罗米尔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小娃娃，面对好久没见的人，他有些紧张地抓住妈妈的裙摆。
“妈妈，我肚子疼。”克罗米尔对安娜说道。
安娜无奈地笑了一下，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又揉了揉他的肚子：“你呀，一紧张就肚子疼，妈妈给你揉揉，痛痛揉揉就好了。”
克罗米尔感受着肚子上的温暖，舒缓了眉头，他点点头，扒着安娜的手笑着撒娇：“谢谢妈妈，妈妈，我好喜欢你。”
安娜王后被他的话逗笑，莉莉丝在旁边酸涩地哼了一声。
“怎么不喜欢小姨呢？小姨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说完，她从怀中逃出一个白色的小水晶，晶莹剔透的水晶被雕刻成了太阳花的模样，莉莉丝将小水晶放到克罗米尔的手上。
克罗米尔惊喜地接过，摸了摸上面的太阳花，猛地一抬头，脱离安娜的怀中扑向莉莉丝：“谢谢姨姨！姨姨我也喜欢你！”
莉莉丝接住克罗米尔，逗弄地笑出声：“克罗米尔真有眼光！”
安娜温柔地看着二人，将克罗米尔交付给莉莉丝照看，随后去招待其他的贵族女子。
她自如地站在人群中，接受着贵女们的问候和敬词。
“安娜......”一个年长些的贵女见王后应付完众人，凑上去小声地唤道。
“伯爵夫人？”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伯爵夫人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揉着裙摆，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康切斯亲王好像......”
“什么人！”
“这里是国王的城堡，谁允许你们带兵器来的！”
几个卫兵在入口处大喊，在场众多贵族女子都侧目过去。
“王后，您快跑！康切斯亲王谋反，他要杀了您和小王子！”伯爵夫人见状脸色灰败，连忙急切地对安娜低声说道。
安娜的眼中满是震惊，但她反应迅速，连忙拉过抱着克罗米尔的莉莉丝朝另一边跑去。
原本城堡是有卫兵巡逻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城堡都有些空荡荡的。
“啊——！”
随着叛军杀掉门口阻拦的卫兵，在花园中的贵女们纷纷混乱地尖叫起来。
原本珍贵的各色花朵被人群撞倒，践踏在地上。
“莉莉丝，你带着克罗米尔躲起来，我引开他们。”安娜褪去身上的繁复饰品，脱掉鞋子，将莉莉丝朝阴影处推进去。
“姐姐！”莉莉丝抱着克罗米尔，眼神中带着慌乱，她哀求地摇着头，不敢发出更多的声音。
“听话！带着克罗米尔跑出去，向国王求援！”安娜眼中的坚定不容动摇，她最后看了一眼克罗米尔，温柔一笑。
“王后在那里！抓住她！”叛军看到了王后的身影，大声喊道。
他们被混乱的人群阻碍，没能立即围堵住，于是给了安娜逃跑的机会。
莉莉丝躲在阴影里，朝着城堡的暗处跑去。
“谁能杀了王后和王子，直接赏侯爵！”
在叛军的中央，手持长剑的康切斯亲王挥剑下令道。身旁的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向安娜王后逃跑的方向。
“哈哈哈哈！莫里，你终于被我抓到机会了，我就要把你最爱的女人和你的儿子通通杀光，再把头颅丢在你的面前，让你跪在我的面前忏悔！”康切斯亲王在人群中猖狂的大笑，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好兄长在自己面前崩溃的跪下了。
他已经把这座城堡包围，他就不信这两人还能逃出生天！
莉莉丝抱着克罗米尔，一边流泪一边躲进三楼的一间客房中。
这间房有着王室修建的暗道，莉莉丝带着克罗米尔走进来后，看了看窗外，许多叛军士兵已经包围了城堡，她连忙启动墙上的暗道，带着克罗米尔跑了进去。
暗道关闭，只留下一个十分细小的通风洞口，莉莉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克罗米尔，小姨去出口看看，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如果门被打开了就躲到这个小门里知道吗。”莉莉丝喘着气，对克罗米尔说道。
暗道里漆黑一片，但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小门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去，在漆黑的世界里无人可以发现。
这是去年才新修建的，莉莉丝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刚刚看到城堡已经被包围了，不知道外面的出口是否也有人把守，如果她出事的话，克罗米尔至少还能在这个小门里躲好。
克罗米尔点了点头，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害怕，他拽着莉莉丝的手说：“姨姨小心。”
“嗯。”莉莉丝点了点头，在暗道里没有人能看见她红了眼眶。
莉莉丝朝着出口的方向离开，克罗米尔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莉莉丝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克罗米尔站在原地，强抗着黑暗的侵袭。
他一直都很怕黑，每当到夜晚的时候，总是要撒娇地跑到妈妈或者哥哥的房间去，如果必须一个人睡的话，他就会整夜整夜的点着蜡烛。
黑暗对他来说冰冷而又可怕，浓郁地夜色中好像会有许多怪物要从黑暗中带走自己一样。
但眼下的暗道远比夜还要黑，克罗米尔忍不住转过身，看向唯一的一处光源——那个通风的细缝。
他颤抖地走近那个光源旁边，抱着自己的腿坐下。
“妈妈...我好怕...”克罗米尔将头埋进自己的腿间，小声呢喃道。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走来，克罗米尔警惕地抬起头，不敢轻举妄动。
他听着墙上传来熟悉的转动声，蹲在细缝里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妈妈。
“妈妈！”克罗米尔开心地喊道。
室内正急切转动按钮的安娜一愣，意识到是暗室里传来的声音，她不由停下了动作。
“宝贝？”安娜疑惑地应着他，“莉莉丝呢？”
莉莉丝怎么可能把克罗米尔一个人放在暗道门口，她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姨姨说去出口看看，如果没有人再带我走。”克罗米尔蹲在缝隙前说。
“妈妈你快进来。”他觉得只要妈妈进了暗道，那些坏人就找不到他们了。
但安娜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问道：“莉莉丝走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妈妈。”克罗米尔疑惑地催促道，“妈妈你快进来，进来坏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安娜没有回话，她一步步走至窗前，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暗道出口，身穿红衣的莉莉丝的身影。
她被叛军抓住，用绳子捆着绑到了康切斯亲王面前，而后安娜看见康切斯扇了她一巴掌，抽出了长剑。
莉莉丝歪着头冷笑了几句，康切斯愤怒地踹了她一脚。
安娜红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在城堡的广场上，康切斯高举手中的长剑，满脸狰狞地狂笑。
寒光一闪。
莉莉丝的头颅飞在空中。
鲜血霎时从脖颈中喷溅，她鲜艳的红衣被血覆盖，重重倒在了地上。
安娜捂着嘴，无声地痛哭，她扭过头，强忍着哽咽对暗道里的克罗米尔说道：“克罗米尔，躲进里面的小门，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动，等你的哥哥和父王来救你！”
“妈妈？”克罗米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妈妈不进来跟他和小姨一起逃走呢？
“妈妈爱你，克罗米尔，你一定要活下去。”安娜留着泪，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剪刀握在手上，对克罗米尔道，“进小门！答应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不要被人发现！”
“咚咚咚！”巨大的撞门声冲门口传来，不过几下，木门就被撞出裂痕。
“不要出声！不要出声！你一定要活下去！”
安娜最后急切地对着暗道低声说道，就在她说完的那一瞬间，门就被人撞开。
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站在门口，对着她狰狞地笑。
“妈的，就知道你躲在这！跑不掉了吧！哈哈哈”
“杀了她我们就是侯爵了！”
“安娜王后不愧是全拜莫迪最美丽的女人，看看这嫩滑的肌肤，兄弟们，要不要先爽爽再杀？！”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垂涎的看着安娜。
“这可是王后啊！这可是我们一辈子都艹不到的女人，不趁现在爽爽，以后可没有这机会了！”
“是啊是啊，直接杀了可惜了。”
几个士兵看起来敲定了主意，凶煞的脸上满是得意，一个人堵住门口，剩下的几个人就冲向了安娜。
克罗米尔在细缝中正好瞧见这一幕，他差点喊出声，但想起妈妈的话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
“就凭你们也想碰我！”安娜知道自己的下场，她毫不畏惧死亡地将剪刀对准自己的脖颈就要刺进去。
一个士兵一剑甩开她的手，将剪刀甩飞。
“哈哈哈，死了的可就不好玩了，还是会动的热的舒服。”一个长相猥琐的士兵舔了舔舌头，满脸都是不怀好意地笑容。
安娜绝望地看着飞出去的剪刀，没想到此时竟是连自杀都没有办法。
几个士兵上前抓住了她，把她推到在了床上，随后麻利地脱着自己的裤子，就要俯身爬上安娜的身子。
而安娜只能被迫承受着几人分开她的大腿，固定她的四肢，她剧烈地挣扎，口中不停地咒骂着几人。
“哈哈哈你骂的越凶，我们就越爽哈哈哈，这皮肤比我上过最好的女的都要嫩！”
“你小子！窑子里的那都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哪是这贵族王后可以比的，嘿嘿嘿，你搞快点，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们要被分功劳了！”
克罗米尔看着面前的一幕，只觉得自己呼吸都要暂停了，他捂着嘴的手不停地收紧，往日嫩滑的脸颊此刻竟被他自己捏紫，他死死压抑着自己喉间哪怕最细微的声音。
“救妈妈，快救妈妈！谁来救救妈妈！”
“不行，妈妈不让我出声，不能出声！不能出声！”
两种声音在他的脑中剧烈冲撞，克罗米尔张开嘴，逼着自己呼吸，他握紧拳头，却什么都不能做。
妈妈！不！不！不要！
救她啊！救她啊！为什么不救她！动起来！
动起来！！！
胸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克罗米尔撑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有些遥远，眼中的世界也只剩下了简单的黑白。
他牢牢记着妈妈的话——不要出声！躲起来！
“哇啊！”
一阵凄惨的怪叫声从俯在安娜身上的士兵口中喊出。
“吉尔！”
“天哪，这婊子咬断了吉尔的舌头！”
“杀了她！杀了她！”
被咬掉舌头的士兵跪在地上哇哇痛呼，空洞的嘴里喷满了血液。
而在床上终于挣脱自由的安娜坐了起来，她吐掉嘴里的舌头，口中恶心的血腥味都无法让她皱眉，她抽出身旁士兵的剑，一剑捅死一个正在晃神的士兵。
几个士兵怒不可遏地冲上来，就要卸掉她的胳膊。
“妈的，早知道卸了这贱人的手脚！诺亚死了！”
“呵呵。”
安娜嘲讽地看着扑向自己的士兵们，眼神中燃起不屈的怒火，她没有说话，但凛冽的眼神却吓到了扑上来的几个士兵。
在士兵迟疑的瞬间，安娜抬起了剑，最后看向了某个方向。
细缝中的克罗米尔，就这样看到了安娜最后的一个眼神。
那和自己相同的淡蓝眼眸中，平静、安详。
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克罗米尔愣愣地看着血从妈妈的脖颈喷射到墙上，看着几个粗蛮的士兵愤怒地咆哮。
最后看着红了眼的士兵发疯似地砍下了妈妈的头和四肢，割掉了妈妈的舌头，把妈妈从窗户一块一块地丢了出去。
之前热闹的房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克罗米尔呆坐在原地，有些迷茫。
妈妈这是怎么了？她被丢了出去，她会痛吗？
妈妈为什么突然没有声音了？
妈妈去哪里了？没有手和脚，她还能去哪里啊？
她还能回来找自己吗？
克罗米尔看着满屋子的血，眨了眨眼。
妈妈说要我躲进小门里，不要出声。
他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身子，一步一步好像踩在泥沼里一般地打开小门，然后躺在里面。
最后一丝光也没有了，他完全被黑暗笼罩，但神奇的是他竟然没有再感到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暗室的门被打开，带着甲械碰撞声的一队人路过小门，骂骂咧咧地说一定要找到自己。
可他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反应，他觉得一切都很遥远，连自己的名字也是。
克罗米尔一直躺在地上，脑中只剩下了妈妈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睛。
她在想什么呢？
黑暗模糊掉了一切，时间、身体、乃至世界。
只留下那双温柔纯粹的淡蓝色眼眸。
身上的寒冷好像妈妈的拥抱。
他第一次在黑暗中感到安心。
_(?□`」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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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正弘八年京城连环杀人案（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