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佑安跑进屋内的时候,侍卫们刚刚从房梁上取下了一叠账本。
账本被油纸细致地包裹着,看起来吴大虎十分重视它。
侍卫们已经解开了上面的结,草草翻了几页,见到殿下过来,随后将账本献上。
“殿下,上面记载的金额很奇怪,远超城卫的俸禄。”
侍卫将账本奉上的时候提了一句。
听到侍卫的话,姚佑安点了点头。
他接过账本仔细端详了起来。
吴大虎的账本和郑牛不同,如果说郑牛是杂乱无序、从孩提学步阶段开始的糊涂账。
那么吴大虎的账本则是端正明了、哪怕是没学过账的人也能一目了然的看明白。
“正弘三年甄三坎付一百两委托打点”
“正弘三年甄三坎付五百两委托打点”
“正弘三年甄三坎付一千六百两委托打点 ”
“正弘四年甄三坎年付三千两避出城检查夜出城门”
“……”
厚厚的一本账本上,全是一个叫“甄三坎”的人名,在人名的后面,不仅有他给的金额,甚至还记录了贿赂事项。
除了一开始的打点费外,剩下的记录基本都是年付三千两为了避检查和夜出城门的费用。
从正弘三年开始,一直到不久前的正弘八年,零零散散加起来竟然有三万之巨!
姚佑安心中大骇!
这可是京城的第一道防护,一个城门卫居然已经破例夜间放人长达五年之久!
这对京城来说是一道巨大的隐患!
并且涉案金额之大,简直就是超乎想象。
要知道大秦初期,即便是全国消费最高的京都、江南,一个商人的税后收入一年也不过数千两,像屠夫这样的商贩一年税后能赚个几百两已经很不错了。
而一个小小的城门卫,竟然在五年间就收受了三万两白银,甚至连他一个皇子都没有这么富有!
他的年俸换算下来也才三千两!
而且他还要养他宫里的一票人,每年能自由花费的也就一千五百两而已!
这个金额让姚佑安一下子都有些呼吸急促了起来。
虽然他很少出来,每年俸例剩下的钱基本都存着。
但总数也绝对没有超过3万啊!他三岁才单独住宫殿领供奉,现在六岁存下来连五千两都没有。
他甚至还没有一个卫兵有钱!
意识到这一点后,姚佑安觉得自己都要当场晕过去了。
为什么自己这个皇子当的这么惨?为什么!
不仅没有钱,还要三更起床跨越整个皇宫练武读书,还要在各路人马面前装孙子演戏。
别人穿越古代都是靠系统走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王霸之路。
怎么到他这就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受苦之旅”?
为什么他没有金手指?为什么!
姚佑安的心里控制不住的咆哮,偏偏面上不能表现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
只能说还好他暂时对钱没有什么太多的需求。
吃穿用度在宫里,宫里给的都是这个时代的顶配。
而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消费,才六岁的他也不会效仿风流皇子故事,去为博美男一笑豪掷千金。
除了平常带克罗米尔和其他小伙伴玩一下,似乎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花销了。
这么想着想着,他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啊,有钱也没处花啊,那没事了。
他这么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怀中小银球突然浮现了一个小红点,剧烈地闪动了几下。
稳住心神的姚佑安将账本交给了周尺八。
这个案子看起来非同小可,他必须要追查到底。
侍卫们在他查看账本的期间继续搜寻着,有了之前的那个经历,整个屋子的各个角落他们都没有放过。
很快他们就又搜到了一个小账本。
“殿下,似乎是出城记录。”
侍卫从吴大虎的卧室搜出了新的东西。
姚佑安连忙接过小账本,这是一个用牛皮打造的账本,看起来经常使用的样子。
他翻开看第一页,赫然就出现了他熟悉的名字。
“正弘三年八月二日郑牛夜子时三刻随粪桶车出城”
入目的第1条就是他一直在追寻证据的屠夫案死者!
姚佑安瞪大眼睛,眸中闪过喜色。
苦苦追寻的郑牛案终于又出现新的线索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他的名字。
但是随即他又疑惑了起来。
郑牛为什么会被吴大虎特意记载下来?
吴大虎难道有记录出城人员的癖好?可一天这么多人出城,他难道都记得住吗?
姚佑安看着账本上的时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子时早已封城夜禁,郑牛怎么还能出城?”
他下意识地指着这行字问道。
然而身边的侍卫们也都摸不着头脑。
姚佑安想起之前发现的账本,一瞬间了然。
“看样子这个吴大虎一直在收受贿赂,会夜间放人出城。”
一本记录着自己收受贿赂的金额和事项,一本记录着自己放了哪些人出去。
这个吴大虎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给自己留这么大个把柄?
姚佑安整理了一下思绪观察着卧室。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与外面墙上遍布的血污和打斗造成的凌乱不同,这个屋子还挺干净有条理的。
这片没有被打斗波及到的地方井井有条,连书都是整整齐齐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的。
他走上前去一看,这些书大多是一些小说、杂书,只有少部分是朝廷颁布的科举考核书,看起来显得孤零零的,有些突兀。
吴大虎一介军籍怎么会去看科考书?他也不能参加科考啊?
姚佑安好奇地抽出那些科考书一看,上面的名字并不是吴大虎,而是一个叫“唐咏”的人。
那字迹清秀,似君子之竹挺立,只是一眼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看书册陈旧的程度,想来是吴大虎从哪个读书人手中收购的二手书吧?
倒是一个好学之人。
姚佑安将书册放了回去,环视四周。
这个家毫无女人的踪迹,显然只有吴大虎自己打理。
一个单身男人,特别是古代的单身男人,特别是当兵的古代单身男人,能做到自己整理好屋子的卫生简直是一件稀奇事。
这个时代下,男人对于家务都认为是“小节”“小事”,打扫卫生、做饭、带娃那都是女人做的事。
很多男人离开了女人持家,能把屋子搞成狗窝,把自己弄成乞丐那都是不足为奇的。
所以百姓们对于单身汉都是持一种可怜的态度。
到了年纪不结婚,不找个妻子持家,那都不能叫过日子,那都不能叫家。
他们父母头发都能愁白了去,都得拼了命去攒钱给儿子娶妻。
最有代表性的一句话就是:“家里没个女人连热菜都吃不上。”
显然大家对男人的自我生活能力没有抱太多期待。
于是乎吴大虎这种能自我打理的单身汉就显得格外稀奇了。
“这吴大虎是个心细谨慎的人。”
姚佑安了然。
随后他又翻看对比账本。
按理来说,一个细心谨慎的人是不会给自己留下账本做把柄的。
会记账并且记得这么详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吴大虎想威胁贿赂者。
他在给自己留后手。
他在防着贿赂自己的人。
防着郑牛?一个屠夫?
姚佑安的食指滑过“甄三坎”这三个字。
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能拿出这么多钱一年又一年地贿赂一个小小的城门卫?
即便是京城能拥有这样财富的人也不多,哪怕是许多开国勋贵也不可能这么财大气粗。
他花大价钱贿赂又是为了什么?
有关贿赂的目的吴大虎只记录了短短的“避出城检查,夜出城门”这九个字。
但这九个字,却让人细思极恐。
帝国心脏处的防卫被人生生撕了个大口子,城门是这样,宫门呢?
姚佑安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了起来。
这个叫甄三坎的人,一定要查出来!
他眼神微冷,随后看向牛皮账册,心中又升起疑问。
郑牛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贿赂册子里,整本贿赂册只有甄三坎一个人的名字。
那么郑牛又是为何能夜出城门的呢?
难道是郑牛贿赂的金额太少,亦或者是他没有威胁性,以至于吴大虎都懒得记?
姚佑安继续看了下去,他想看看甄三坎花了这么多钱打点贿赂是为了什么。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下一页出现的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正弘四年十月十四日柳旭恩晨寅时末用粪桶车一次未查”
“柳旭恩?”
姚佑安惊讶地念出来。
初看他还没想起来,但是看到粪车的时候他忽然想了起来。
那个被人分尸丢到粪桶中的柳夫子不就是叫柳旭恩吗?!
那个案件他并没有去现场调查,只是草草了解了一番发现了个新物证就没再管了。
结果柳夫子的名字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城门卫牵扯到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他继续翻看着,越翻越惊讶,直到全部翻完,他整个人惊疑不定。
他以为能找到甄三坎贿赂后出城的记录。
但是整个牛皮账册只记载了郑牛、柳旭恩两个人的名字,甄三坎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今天22点还能再更新个一两千字,累了,但是我真的不能再鸽了,鸽并非我本意,实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正弘八年京城连环杀人案(二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