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时运

“看来忘悦今日是势必要与我为敌了。”段干昊仓座下黑马嘶鸣一声,他反手握刀,滴着血的刀尖慢慢转向了他。

夹杂着小雪的风轻轻吹起沈忘悦的长发,眼角被冻得有些红,显得楚楚动人,直视那刀尖时并未有任何动容。

傅南疾步走来,将一件白绒披风递到了傅裴英手上。

“摘星阁一战,想来将军并未使出全力,不如今日再比一次?”

傅裴英将披风为他系好,低声说了句别怕,而后侧过身,眼底露出阴冷的光,只听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利刃出鞘半寸。

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了一场好戏。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时千秋急匆匆走来,对着二人躬身拜了三拜,“我说二位爷,今日见血已经见得够多了,不过就是一个小孩罢了,何必伤了和气呢?”

他把手放在傅裴英的刀上,“我说九爷啊,别这么紧张嘛,世间像忘悦这样的美人少有,我想昊仓将军定然是舍不得的!”

傅裴英冷冷道:“不想死就滚。”

时千秋倒吸了一口气,只好是叹气走向了一边。

“将军想把人带走,忘悦又不肯交人,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拍手,形容无奈道:“我看啊,既然这小孩儿与噶戈尔众人都有关,不如咱们商量着该交给谁是最合适的?依我所见,咱们自在商会……”

段干昊仓大笑一声,从马上跳下来,“九爷,我看此人想死。”

时千秋:“……”

时千秋:“不如……来个成语接龙,大家冷静一下?”

文姐抽抽嘴角,白眼几乎要翻上天了,“我说时掌柜,你还是闭嘴为好。 ”

她虽为女流,可女屠夫之名不是空穴来风,听说是曾经流窜在西北的女土匪头子,早年西北大乱,她的父亲还随叛军一起打过仗,这事虽不知真假,但她是个真真正正的悍匪。

后来朝廷清剿西北,她带着手下一众人马进了噶戈尔,不过据说她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于是遣散了手底下的人,就在噶戈尔当起了个屠夫,时不时还会发发善心,救助一下噶戈尔内的弱者。

今日这群鹤街,似乎也是她把人都聚集起来的。

这噶戈尔之人,不乏已经被困了十多二十年的人,他们有的人是被仇人追杀,被迫逃来,有的是犯了罪躲进噶戈尔,也有人是西北两次大旱时期躲进来避难的,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也不会有人问起,他们的仇家或许已经死了,犯了法的也已经没人再抓了。

人想落叶归根,再穷凶极恶的人也是如此。

修罗城一向横行霸道,若是让他们将小叫花带走了,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如何。更何况,人人都知道是旦一杀了最后一个经纶国之人,加上旦一之前的所作所为,噶戈尔人心中都不由得在想,是否真应了沈忘悦所说,这修罗城为了在此地当个土霸王,压根就不乐意诅咒被解开。

要知道噶戈尔无论如何都是个小地方,离开这里,他段干昊仓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在这里争来争去,可这九星盘的传言始终是传言,钥匙在三家手中,若是这九星盘当真与解咒有关,那必然有所呼应。”文姐冲沈忘悦道:“忘悦心善,可事关整个噶戈尔,可否让这小孩儿证明他手中星盘的真伪?”

四周安静下来,豺狼虎豹般的眼神全都落在小叫花身上,他们似乎只在乎他手中的命盘,更是把他当作一个物品一般,就像是只要沈忘悦点了这个头,便就是应了下来,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也没人会问他是否愿意。

身为一件传说中的物品,在座没有人知道九星盘长什么模样。更有甚者,噶戈尔内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在文姐提及这三把钥匙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个东西。

一把铜蛇烟杆划破凌厉的东风,旋转着从鬼妙楼的方向落下,烟杆上的铜蛇蛇尾直直插在了地面上,柳妩神情慵懒地倚在鬼妙楼上,衣袂飘飘。时千秋紧随其后,手中折扇唰地一声打开,只见扇骨中飞出一根极细的蛇骨。

“狼王,请。”时千秋抬手笑道。

段干昊仓流露出对柳妩的不满,可虽说如此,两家已动,他无话可说。他将马刀收入腰间,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双手从头上取下半截狼王头骨,像是圣物一般捧在手中,随后闭眼,浑厚的嗓音念出了一段古老的语言。

他身后的修罗城众人皆同时下马,半跪在地上,齐声沉吟,这声音深沉厚重,仿佛是与远古的神灵对话,让听的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愿狼灵永佑吾身。”傅裴英低声道:“在北境的时候听过,边外游牧的外族人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他们觉得这句话可以得到狼灵的祝福,让他们百战百胜。”

段干昊仓从头骨中取出了一枚蛇牙,三把所谓的钥匙像是受到了共鸣一般,发出了微微的颤抖,颤抖随即而止,只维持了几秒的时间,而后再次变得如同废铁,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沈忘悦转身朝着小叫花点了点头,唇角有转瞬即逝的温柔笑意。小叫花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直到看到沈忘悦无声的安抚,他犹豫再三,还是将腰间的九星盘取了下来。

“我不相信虚无的神灵。”沈忘悦轻声说,他看着小叫花道:“你知道吗?他只是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罢了,心智或许还比不上果儿,但其实,我摸过他的骨,他快有三十岁了。母亲告诉他,噶戈尔可以庇佑他,这地方他的族人绝不会找来。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外面的人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便拼命地逃来这里,而这里的人觉得自己呆得够久了,他们想回家。”

沈忘悦顿了顿,“他有一个名字,他叫小九,对他来说,和经纶国的悬天暗室相比,这里已经可以算作世外桃源了,所以他来了。可是,我想回家。”

他抬首直视着傅裴英的眼睛,“阿九,我想回家了。”

傅裴英的目光颤了颤。

小九,阿九。

他想到了北境的一处密牢,月光从一处铁窗中落了进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扒着窗,看着北境映着月光的雪。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傅裴英笑了笑,“不过,我会一直向着我的月。”

小九的手放在星盘上,掌心的血缓慢地流进了凹槽当中,血液顺着凹槽流动,所到之处,上面的九星被一颗颗点亮了,接二连三发出异样的红光。

当九颗星被同时点亮的一瞬间,天空中的满月突然变成了红色,被红月照耀的三把钥匙像是受到了什么的感应,在同一时间再次发出共鸣,这一次的颤动无比剧烈,蛇牙自段干昊仓的手中挣脱,在三把钥匙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红光闪烁出来。

沈忘悦抬手遮住眼睛,红光中,一条与界碑上相似的铜蛇出现在其中,并且飞速地朝着命盘而去。

他听到不远处传来马匹受惊的嘶鸣,再一睁眼,段干昊仓的马刀已经擦过傅裴英的肩,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噶戈尔的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龚怀若的副将此时正带着人在周边巡逻,刚巧停在那老头的水棚边休整。

“这是?!”副将欲提刀上马。

老头叫住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道:“将军不必紧张,这是他们噶戈尔自己的事。”

副将疑惑地问道:“老先生此言何意?”

老头将瓜子壳扔了一把出去,瓜子壳散落一起,七七八八地像是扭打在一起。

“不过就是乱了,打起来了,等打完了,这噶戈尔的王就该出世了。”

西北大旱,风中带着令人绝望的味道,无数枯枝、无数断壁残垣,无处不是一派死气沉沉。

他望着腥红的月,“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该乱了,就该打起来了,等打完了,这十三域,这中原,就该改头换面了。将军,您且坐下,稍看这时运,究竟在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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