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风雨飘摇

如今没有钟原的消息,也只能边走边打听了。

既然父亲曾经是并州知府,若到并州探查一二,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当初和西琳他们在并州分别,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血刀门的前辈们身子恢复没有。三年未见,还真是挺想念西琳的,毕竟,她能算得上是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只是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并州,到了那边以后,倒是可以去看望一下。

齐若清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徒步走来。

他低垂着头,双手无力地耷在身侧,步伐极为缓慢,像是行走得十分勉强,甚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摔倒。

齐若清正觉得奇怪,就见那人竟真的直直倒了下去。

“欸!”齐若清急忙策马而去,翻身下马将他扶起。

只见这是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相貌算得上英俊,黑发青茬,轮廓分明,剑眉如画,鼻梁英挺,唯一不足的是嘴唇太薄,便平添了几分刻薄。此刻他正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口中呢喃不清,手脚时不时地抽搐着,像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齐若清将他放平在地,为他诊脉,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时而虚浮无力,时而紊乱冲撞,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奇怪的脉象。这随便哪一种放在一个人身上,已是重病之征,没想到竟然还能同时出现……”

她取出行囊里的银针,“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内里衰竭而亡。这四下也无人相助,虽然没有把握,也只得尽力尝试了。”

思及此处,手中的针也不再迟疑。

“噗!”中年男子忽然口吐出一大口淤血,随即悠悠转醒。

齐若清极为惊喜:“你醒啦!你觉得怎么样?”

男子还有些恍惚:“我这是怎么了?姑娘,是你救了我吗?”

齐若清点点头:“是,我在路上偶然遇见你的,你能没事就太好了。”

男子挣扎着坐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多谢你了,不知姑娘芳名?”

“不必客气,我叫齐若清。”齐若清很高兴,这种将别人医治好的成就感让她十分喜悦。

“齐若清?”男子复述了一遍,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

齐若清没注意到,而是忍不住感叹:“不过你的脉象可真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

男子僵硬了一下,并未解释太多,而是夸赞道:“齐姑娘你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医术,实在是了不起。”

齐若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齐姑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男子像是对她极为感兴趣。

“我下山去办点事情。你呢?”齐若清也很好奇,这条路只能通往九龙山,难不成他是去找然空老君的?

果不其然,男子点点头:“我想前去拜访然空老君,不知他可在山上?”

“在呀。”

“不知姑娘是他什么人?”

“也算不得什么人,只是偶然得老君相救。”

男子盯着她若有所思,不再多言,齐若清见他似乎已无大碍,便起身告辞:“你没事我就先走了,上山的路还有很长呢,这马送给你吧,这样你也能节省一点体力。你会骑马吗?”

那男子一愣:“会。”

齐若清高兴地拍了拍马儿:“那太好了,那你多保重。”

那男子极为惊诧,齐若清也不再与他多言,转身便走了。

三年间,齐若清的轻功愈发得心应手,徒步来到乐安,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只是此时正值晌午,倒是有些饥饿了。

来到城里一家客栈中,唤过小二哥点了几个小菜。此次下山,然空老君给的银两,齐若清犹豫再三,未再推辞,毕竟是有要事在身,便无暇再为钱财分心了。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齐若清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可细细看去,却发现人人脸上都带着些焦急与担忧。扫遍堂中所有客人,发现几桌坐着独行侠客、几桌坐着同门弟子,皆是习武之人,行色匆匆。

然空老君说得对,这个武林,是不太平。

正沉吟间,饭菜一一上桌,齐若清道了声谢,便开始大快朵颐。

还未吃几口,倏然间有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门口疾冲而入,她径直来到柜台边,冲掌柜的道:“您好,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不知您可否见过峨眉山的静虚师太?她数月前途径此处……”

峨眉山?听这声音还挺耳熟的。

掌柜的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那女子闻言失望地低下了头,转过身,竟然是那曾有过两面之缘的郭轻语。

齐若清有些再遇故人的兴奋感,冲她挥了挥手,郭轻语也看到了她,有些讶异,很快报以一笑,便准备离开了。

走到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站到齐若清桌旁,轻声问道:“我能在这里坐吗?”

齐若清赶紧点头:“当然可以,快请坐。你吃饭了吗?小二哥,麻烦再拿副碗筷来!盛碗饭!”

远处有人应声答道:“好嘞。”

郭轻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着问道:“你是之前钟原少侠身旁那位姑娘吧,齐姑娘?”

齐若清点点头:“郭姑娘居然记得我。”

郭轻语轻笑了一下:“你不也记得我。”

“那是因为郭姑娘美丽无比,武功高强,自然令人印象深刻。”齐若清很是诚恳。

“齐姑娘谬赞了。”郭轻语脸上露出一丝羞赧,又犹豫着问道:“不知钟原少侠现在何处?”

齐若清有些郁闷,这辈子就和钟原解不了绑了吗?怎么难得有人主动和她交谈,问的却还是钟原的消息?

她咬着筷子,闷闷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在找他呢。”

闻言,郭轻语的目光瞬间黯淡,刚才的失望感重新席卷而来。

齐若清见她神色有异,试探着问道:“不过,郭姑娘,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说说看,说不定我也能帮你呢。”

郭轻语苦笑了一下,有些犹豫,或许是觉得齐若清一个小姑娘并不能帮到自己什么,可是心中烦闷却是不吐不快,也想听听他人的看法,便缓缓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齐若清有些惊讶和好奇,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半年前,我再次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约十日前,我历练归来,刚到山脚,我和一位师姐饲养的鸽子忽然飞到了我肩上。鸽子的脚上绑着一封信件,是师姐所写,上面提到,我的师父,也就是峨眉派的掌门人,静虚师太也外出云游了,可门中突然遭遇变故。师姐嘱咐我,千万不要回门中,直接去找师父,如此,才有拯救峨眉派的希望。”

说到这里,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神色似乎有些后怕:“但我也没完全听师姐的,心中奇道什么样的变故能让我连师门都不能回?于是,我走了一条小道,偷偷查看了一下门中的情况。”

“门中的弟子,我竟然一个不识。其他几位师伯,竟也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不是如同,就是换了一个人。我和她们一同生活了二十四年,对她们再为熟悉不过。怎么说呢,很像,但是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了……”她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说完后,似乎又怕齐若清不信,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其实齐若清怎会不信,甚至她的心中更是惊骇无比,这不是和三年前血刀门的遭遇如出一辙吗?

见齐若清迟迟不说话,郭轻语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齐姑娘是不是也觉得这太过匪夷所思,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齐若清赶紧解释:“不是不是,郭姑娘,其实你所说的,我曾经遇到过。”

郭轻语震惊不已:“遇到过?怎会?”

“是这样的,三年前,在那次武林大会上,我结识了血刀门的西琳。受她邀请,我和钟原大哥一同和她到雍州游玩。到那之后,我们曾因为一些事情短暂离开过几日,再回去时,便遇到了你所说的这种情况。”

郭轻语喃喃道:“血刀门……竟然也……那后来呢?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血刀门中原来的那些人呢,又去了何处?”

齐若清:“我们一路追踪到了顺京,最终在聿怀寺中救出了血刀门门主、长老、堂主等一干人,其他弟子便未见踪影。由于当时我们人单力薄,并未对背后之人深究,只查到,可能与朝廷有关系。因为聿怀寺是皇家寺庙,当时,他们是被关在聿怀寺的地牢当中。还有……”

郭轻语连忙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三番五次的遇到了一位将军,可他却每次都是在帮助我们,让整件事情更加的迷离扑朔……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齐姑娘?”

齐若清这才回过神来:“还有就是,我们曾与这群假血刀门弟子交过手,他们所使用的兵器,很像是朝廷军队所用的箭矢。”

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便想把闻归从整件事情中摘出去。他的立场还是一团迷雾,暂时还是不要让他人知道他在其中的牵扯为妙。

郭轻语眉头紧锁,低声自语道:“怎会如此?朝廷?竟是连朝廷也牵涉其中吗……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的同门又在何处呢?师父也不见踪影,只怕,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江湖中并未流露出半点风声,师父便也不知此事。”

她略微沉吟:“齐姑娘,不知这血刀门的前辈们现在何处?”

“三年前,他们暂住并州,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郭姑娘是想问问他们后续有没有探查过此事?”

“正是。”

齐若清想了想,建议道:“如今我正是要前往并州,不如我前去拜访过后,若他们还在并州,我便传信于你,通知你过去如何?”

郭轻语站起身来,感激地抱拳:“如此,便多谢齐姑娘了。”

齐若清连忙摆手:“郭姑娘不必客气。快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吃完后我便启程了。”

郭轻语点点头,和齐若清交谈完后,心中轻松不少,这几日整日提心吊胆,也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这三年似乎都不曾听闻齐姑娘的消息。”饭桌上,郭轻语寻了个话头。

齐若清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三年前,我去刺杀丘山派丁荣,却被他所重创,幸得高人相救,这三年间一直在疗伤。”

郭轻语惊呼:“原来如此,不过不知姑娘可否听说那丁荣早已不在人世?”

“这三年间消息闭塞,并未听说。今日才刚下山来,还请郭姐姐相告。”齐若清默默换了个称呼,郭轻语注意到了,报以会心一笑。

“大约是在两年多以前吧,丘山派丁掌门忽然去世,听说死状恐怖,所以相传甚广。有人说他是练歪门邪道走火入魔,自爆而亡,也有人说他是被仇家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众说纷纭,至今尚无定论。丘山派平日作恶多端,他死后,不少往日仇家纷纷上门寻仇,甚至还有许多百姓组队前去。总之,树倒猢狲散,弟子纷纷散去,现在基本上是查无此派了。”

齐若清沉吟许久:“他们也算是自作自受了。不过,听说连那天山派也被灭门了?不知是何情况?”

说到此,郭轻语唏嘘不已:“是的,听说就是突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天门派位列九大门派,高手如云,竟会遭此灭顶之灾,也不知道凶手是何种来头。这至今还是江湖上最大的悬案呢。”

“说到九大门派,峨眉派与血刀门也位列其中,可不也是中了招吗?郭姐姐,你觉得,会不会是同一批人做的?”

郭轻语心念微动:“齐姑娘说得有道理,是啊,我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能,不过,为何他们的手法有所区别呢?天山派不同在何处呢?”

齐若清单手托腮,陷入沉思:“据我所知,天山派比较神秘,且位置偏远,处于奉州边缘,照理说,换掉整个门派,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啊,为何会一改以前的作风,直接灭了满门呢?对了,郭姐姐,这三年间血刀门那边可有何异样?”

郭轻语摇摇头:“未曾听闻。”

“那便怪了,那改头换面的目的是什么呢?不过整个血刀门被换掉之事,定未走漏风声。他们这样大费周章,又分明是有所图谋……朝廷中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唉,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这种时候,突然便有些怀念钟原了。

见齐若清眉头紧锁、满面愁容,连饭都不吃了,郭轻语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宽慰道:“好了,齐姑娘,别太纠结了,我想,或许在不久后,武林之中又会有大事发生。齐姑娘定要多加小心。”

齐若清回过神,点点头:“郭姐姐也是。而且,郭姐姐一定要尽量遮掩行踪,我想,如果我是那群人,若是知道还有其他人知晓峨眉换人的秘密,必定会杀人灭口的。”

是啊,知道秘密的人照理来说是该除掉。所以,不仅是郭轻语,还有她、钟原、西琳、血刀门的前辈们,作为知晓血刀门秘密的人,也该通通除掉才对。

想到这里,她顿感担忧起来,不能再耽搁了,得尽快到并州看看。

“郭姐姐,事不宜迟,我就先赶往并州了。”她抓紧竹斜剑和行囊,起身欲走。

郭轻语见她神色焦急,便未再多问,只沉声道:“多加小心。”

“好,你也是。再会。”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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