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骨鲠之臣

齐若清挑选了一匹上好的骏马,快马加鞭往并州疾驰而去。

七日后,高耸巍峨的并州城总算进入眼帘。

齐若清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来到了西琳的外公特穆勒家中。

到达小院门口,齐若清莫名有些紧张,她拉紧缰绳,翻身下马,放任其自由吃草。定了定心神后,推门进入到院子之中。

很安静,不像是有人在。可屋子前悬挂晾晒的叶子烟又分明说明了此处有人居住。

也许西琳他们已经离开此处了,只有特穆勒老先生还居住在此。

果不其然,等到日落时分时,特穆勒背着满背的柴火回来了。见院中站了一人,他眯起眼睛看了半晌,才缓缓推门而入。

齐若清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特穆勒见她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齐若清赶紧行礼,自我介绍道:“特穆勒老先生,您好,我叫齐若清,是西琳的朋友,三年前曾同她一起来过此处,不知您还记得吗?”

特穆勒恍然大悟,点点头,将柴火堆放到院角,砸吧了一下嘴里的烟卷,“我记得你,小女娃,你到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齐若清:“想请问老先生,不知西琳和哈吾勒前辈他们现在何处?”

特穆勒摇摇头:“不知道,他们那时候在这里住了月余便走了,上次来看我也已是去年,当时是说回了一趟雍州,如今便不知在哪了,也许还在雍州吧。”

齐若清有些失望,但庆幸更甚,起码这样看来,西琳他们还是安全的。她冲特穆勒拱手道谢:“多谢老先生,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请老先生多保重身体。”

***

告别了特穆勒,齐若清有些失魂落魄地来到并州城中,先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她找来纸笔,写好要传给郭轻语的书信。信中提到血刀门已不在并州,也许在雍州,若另有消息,再想办法告知于她。

天色渐晚,齐若清在楼下大堂中用完餐后,便来到大街上随意闲逛。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

可她毫无印象。

离开的时候,她太小了,才四岁多一点,连对父母的记忆都有些模糊,更遑论是一座庞大的城市呢。

本该是最熟悉的城市,却是最陌生。

齐若清心中怅然,路过一家酒楼时,不由自主地便进去了。等她反应过来时,酒已经摆上桌了。也罢,既来之,则喝之,她抬起酒坛便直接往嘴里灌。台上的女子舞姿轻盈、身段卓越,台下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唯有角落这一隅,是唉声叹气、愁云环绕。

如今要找的人皆不知去向,要查的人也不知从何入手,真是进退两难。

“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店中的一位老伙计正打扫着她邻桌的卫生,见齐若清一直在独自饮酒,满脸愁绪,忍不住出声问道。

齐若清看过去,轻轻笑了笑:“大叔,坐下来一同喝一杯吗?”

老伙计笑着摆摆手:“那倒不必了,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呢。姑娘小小年纪,怎的独自饮酒?家里人呢?”

“在家中,我出来办点事。”齐若清有些不愿再看别人听到自己父母双亡时怜悯的眼神,随口扯了个谎,“大叔又为何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那老伙计手中抹布不停,摇摇头:“如今世道变了,谋生不易啊,歇息了可就没饭吃咯。”

齐若清不太了解民间疾苦,有些吃惊:“竟严重至此吗?”

他叹了口气:“那可不,以前哪用得着我们这些老人还出来做活啊?现在这年头,别说皇上病重不管事了,就连这并州的知府啊,都只知道贪图享乐,根本不管我们死活,哎,真是苦了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啊。”

齐若清心念一动:“大叔是并州本地人?”

“是啊,土生土长。”

齐若清小心翼翼问道:“那大叔可知道齐通?”

还以为他得回忆许久,没想到他立刻答道:“当然知道了,我那个时候,也是齐府中的一个小管事呢,齐大人和齐夫人对我们下人都可好了。哎,细细算来,齐大人也走了十年有余了吧,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不过,这并州城,似乎就是从齐大人走了以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你可知那齐大人是怎么去世的?”

老伙计面露不忍,愤然道:“听说是家中进了贼,谋财害命。哎,齐大人为人正直善良,结局却如此惨烈……真是苍天无眼啊。”

齐若清强忍住内心的酸涩,继续问道:“那齐家,后来怎么样了?”

“唉,齐大人去世后,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齐夫人办完丧礼后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了齐小姐一个人,也就三四岁吧。后来,好像是被哪位亲戚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老伙计叹息着,忽的有些惊喜地多打量了齐若清几眼,“诶,不过细看姑娘还与齐家小姐有几分相似呢,看年龄好像也差不多,真是有缘,那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也只是随便说说,毕竟先前齐若清撒了谎,说自己家人正在家中,使得他并未真的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他又叹了口气,有些唏嘘:“不过那齐小姐可比你悲惨多咯,这么小就成了孤儿,可怜啊……”

齐若清极淡地笑了一下,没接话,只轻声道:“你继续说。”

“说什么?”老伙计有些发愣,又很快找回话头,“哦,在那以后,齐家就算彻底散了,下人们也各自另谋生路了,走的时候,我看到有的黑心人还卷了不少钱财跑路呢,真气人,枉费那时候齐大人夫妇对他们这么好!我可一点都没拿,真的,否则我也不必还在这做工了。”

“就没有人来调查这件事吗?”

老伙计想了想:“哦,有的,来了好多人呢,听说还是皇上亲自从顺京派来的,但查了很久,似乎也没查出个什么头绪,就这么逐渐不了了之了。”

齐若清沉默了片刻,又问:“齐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有人恨他吗?”

老伙计立刻否认:“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很受百姓爱戴的,怎么会有人恨他?”冷静一瞬,又道:“不对,因为他为人公正,所以似乎也得罪了一些心术不正的权势人家,也许,还是有人恨他吧。”

齐若清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激动:“哪些人家还记得吗?”

可惜答案令她失望,他摇摇头:“那就记不得了,实在太久了。”

远处有人叫他:“老李,过来给客人搬酒了,聊什么呢在这。”

老李应了声,冲齐若清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先忙去了,你慢点喝啊。”

“好,谢谢。”

谢谢你,李叔。

抬眸回到戏台上,那位舞娘不知何时已经谢了幕,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弹着古筝的女子。

古筝声凄凉悠长,更是在听者心中平添一层悲怆。

齐若清便在这氛围中喝得酩酊大醉。

***

第二天醒来时,齐若清发现自己毫发无损地躺在客栈之中。她有些恍惚,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夜自己是如何回来的,无果,只得作罢。

她忍住席卷而来的宿醉感,叫店小二端来了两碗醒酒茶,一饮而尽,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今日,还要继续外出四处打听一下父亲的事情。

好在时间过去得不算久,且齐通在并州任职也有十余年,许多年纪稍大的本地居民都对他还有着深刻的印象。

一通打听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对齐通赞叹有加,但对于他曾和什么人结过仇,皆是一问三不知。

齐若清内心有些隐隐的骄傲,父亲虽然走得早,却是名留青史,深受百姓拥护。可骄傲完了又有些惆怅,若是没有仇家,那又有谁会不惜花费重金来下悬赏令杀害父亲呢?

真是一筹莫展。

齐若清买了根糖葫芦,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吃了,还是并州的糖葫芦本就深埋在她的记忆之中,竟是激动地有些眼眶湿润。

她微微侧头,抬手揉了揉眼,余光却看见身后似乎尾随着一人。

她神色一冷,猛然回头,怒喝了声:“谁?”

入目并无行迹可疑之人,就在齐若清快要以为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时,有一人从遮挡处缓缓走出。

齐若清看清来人的模样后,一时百感交集,愣在原地,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钟原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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