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不是跟你玩玩

南甸一中的特色体育课有一门游泳，要求每个班必须上。对于学过游泳的来说是好事，对于其他从未下过水的来说确实噩梦。

还在游泳课的老师查人不严，总有人逃课。

534班虽然是高一的龙头班，但也被塞了不少人进去，与之并列的还有两三个实验班和竞赛班。

下午第三是游泳课，人少了不少，老师似乎习以为常，没有让报数。

好在封既白以前学过游泳，就当作正常体育课。老师教学很基础，都是面对初学者的内容。让学过游泳的旁边的深水区自由活动。

下水前，封既白随意地瞥了一眼，似乎没有陆声设的身影。

事实上，似乎上一次课，老师再说基本规则的时候，好像就没有他的身影。

廖晗游了一个来回过来，摘了泳镜大口呼气。

封既白想起，他和陆声设似乎聊得不错，于是问道：“廖晗，陆声设没来上课？”

“啊？他呀，一听是游泳课就说要跑去打球，我跟他说老师教的都是零基础也不行——”

廖晗一口回答，菜注意道问话的人是封既白，他们其实没说过几次话。

“你找他有事儿？”

封既白摇了摇头，不语。

廖晗反应慢半拍，惊诧道：“他没跟你说啊，你们不是同桌吗……”

封既白一头扎进水里，没再回应。

几个来回后，封既白感觉有些力竭，看着墙上的时钟也差不多了，上岸进淋浴间洗澡换衣服，老师没再要求集中，人们陆陆续续回教室。

封既白没穿校服外套，搭在小臂上，一手提着游泳装备。

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好像很介意别人知道他和陆声设关系不好。他可以理解自己按照母亲的要求，对所有人好，得到别人的认可。但从前，绝对没有一次，这种说不上来的在意。

边想边回教室，封既白努力和自己达成和解。

或许是因为陆声设一直找他茬，他努力想维持和平的同学关系的原因。

下节物理课，封既白回到座位找物理课本和教辅，昨晚带回家的。

陆声设不知何时回来了，身上的球衣还没换，沾湿水的碎发散在前额。

手里抓着一瓶饮料，垂眼看着封既白。

“难喝。”

封既白不自觉地转头一看，再熟悉不过，是自己经常喝的洛神花汁液。

陆声设似乎意有所指。

“声哥救我声哥救我！他踢我屁I 股”

背后有人推搡着打闹，撞歪了封既白身后的桌子。

他们熟络得可真快。封既白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哈哈哈救命——”

“哗——”

陆声设被身后的人撞到，一时间重心不稳，身体前倾，他迅速反应过一手撑着，才不至于压封既白身上，手中的饮料却悉数泼洒进封既白的衣领口。

红色液体顺着肩侧倾倒，白色的校服衬衫瞬间紫红一片。

陆声设瞳孔震颤，连忙起身，鼻尖堪堪擦过封既白的耳垂，把饮料瓶放在桌上。

“对——”

话没有说完，身后的同学一声惊呼，陆声设再度被猛然一推，桌上残余的瓶子被碰倒，红色的汁水染了封既白桌面的书。

“你们他妈的给我消停点！”陆声设把瓶子朝后一摔，吼了出来，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陆声设！”封既白蓦地起身，眼睛有些红，凳子上的液体还在滴答。

“封既白，我不是故意的！”陆声设慌了，抓住陆声设的手腕，忙说。

旁边的同学连忙拿出纸巾帮他擦拭桌面，已经变了色的课本。

封既白用力甩开他的手，拿上校服外套径直从后面翻了出去。

预备铃打铃，小声嘀咕的几人陆续回到座位。

洗手间没人，封既白脱掉衬衫，放在水龙头下搓洗，淡红色随着水冲走，脖颈上还有些粘腻。

心里有些酸胀。

拧干了衣服，低头查看校裤。沾的不算多，干了些。

陆声设站在门口，神色紧张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封既白想起自己出来的急，没拿纸巾，只能用手心接水，随意地抹一下。

陆声设没说话，把纸巾沾湿了水，抬手轻轻地擦拭封既白的脖颈，锁骨。

第一次直观地看到，封既白真的有些瘦，锁骨明显，胸腹上的肌肉却若隐若现。

封既白抓住陆声设的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陆声设，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能不能求你，”他满脸倦态，“说，我要做什么，我们才能相安无事？”

陆声设噎住，想起刘畅的话，如果他真不知道，要直接和他说“你妈是小三，你是私生子”吗？

脱口而出却变成：“我不是跟你玩玩，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换封既白有些愣，什么叫做“不是跟你玩玩”。

“我只是想拿那个洛神花汁讽刺你一下。”陆声设继续说。

“行了，我知道。”封既白摆了摆手。

“那——衣服……”陆声设另一手中捏着自己校服衬衫，“我也没有带多余的，我可以穿球衣，你先穿我的……”陆声设抬手递给他。

封既白看着衣服，倒是有些意外：“不用了，我直接穿外套也行，反正最后一节课。

陆声设拿校服的手顿住，五指用力抓了抓，小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烟味？”

低声到听着有些委屈，封既白差点不敢相信这是从陆声设口里说出来的。

他没接话，掏出手机，是昨天凌晨三点陆声设消息的界面。

封既白说：“明天。”

陆声设更加不知所措：“啊……”

两人一道进教室报告，物理老师正讲的唾沫横飞、热火朝天。辉相最讨厌有人打断他讲课，质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辉相眯眼看了一会儿：“封既白、陆声设？！”

陆声设正想开口，封既白抢了先从容地说：“老师，我不小心把饮料撒了，我去洗了下？”

陆声设偏过头看他。

“你呢，陆声设。”辉相点了点了头，盯着旁边的陆声设。

“老师我拉肚子了。”陆声设胡诌道。

辉相白了他一眼，淡淡道：“进去吧，同学们我们继续来看这个实验的原理——”

封既白的课本大半部分被染红，现在湿的纸张还是软的，一翻页就破了。

陆声设看不下去，把自己的书本给他，想把他的课本抽过来。

封既白皱眉，用力压着，不让动丝毫。

对方无奈，撤回手，偷偷摸摸看了发、一节课。

***

晚上，陆声设胡乱地写了一通作业，基本能应付老师，没什么耐心再看书，也没有心情看手机，早早地躺下。

手机震动，有人发来了消息。

看到是封既白的备注，陆声设不由得扬起嘴角。

原来他也会主动发消息。

【干死*】：明天大课间，樱梧园区

【干死*】：过后我们一笔勾销，我可以去请老师给我们换位置，不用等月考。

陆声设刚刚扬起的嘴角落下，熄了手机屏，把头整个埋进枕头里。

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这不是他一直想的吗？狠狠揍封既白一顿。

封既白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准备继续做题，抬眼却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校服衬衫，比自己的衣服大一码的。小阳台的窗子没关，风吹进来，掠起衣服飘动。

封既白抿了抿嘴，没再关注，不回复那就算默认了。

次日，到大课间，陆声设发现，封既白没和自己说一句话。

连“让过去一下”这种客套用语也没有了。

一下也没看自己。

分明和别人都是有说有笑的。

陆声设莫名地忐忑，两节课都在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点点戳戳。

全是七上八下的小孔。

他还是去了樱梧园，可惜，好像……来迟了？

数十个个学生在对峙，大致分成了两伙。凭直觉看，他们要干，看来还是群架。

陆声设啧了一声。

似乎还有人在望风。

双方不知说了些什么，下一秒就陷入了混战。

忽然有人大喊：“卧槽卧槽国旗下讲话那个来了！不会是带老师来了吧？！”

所有人动作一滞，七嘴八舌说起来，拳头没落下的，脚也是才抬起来的。

望风的同学差点暴跳如雷：“啊啊啊快点啊，把书拿出来，散开点！”

“没带书干！”

“卧槽我也没有，给我撕一页！！”

“啊啊啊那是老子的笔记！”

……

陆声设乐了，若有所思：不愧是逗兽场。

封既白双手插兜，快步走过来，冷着脸一看这场景：

“？”

霎时间，数十人冲天响亮的背书声笔操场上喊口号的几千人还响亮。

众人偷偷看了一眼冷脸的封既白，吼得更加卖力。

封既白只感觉莫名其妙。

环顾一周，看见陆声设在旁边靠着梧桐树低低地笑。

他心底默念：结束就好了。

径直走向陆声设，一把揪住衣领拉向自己，四目相对，陆声设眸子一震，封既白的在一瞬间放大。

封既白抬手，一拳狠狠砸向陆声设的半边脸。

用了足够多的力气，陆声设整个人差点摔了出去。

众人目瞪口呆：？？

一时间四下无声，只有隔着教学楼的口号：“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卧槽，老师打人了？”

说话的人被拍了一下，指着封既白：“什么鬼的老师，没看见校服啊？”

“什么仇什么恨啊，打这么狠！”围观的人倒抽了口凉气。

封既白穿着整套校服、白色球鞋，看着似乎一尘不染。

陆声设微愣，脸歪了，热，痛，牙齿也痛，他抹了抹嘴角，出血了。

封既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说：“我先动手了。”

好像提醒一样。

封既白想，这次无论结果如何，或许自己真能把陆声设揍到不敢靠近自己，主动远离自己，那也是好的；又或者自己说不定得住院一个星期，最后能让陆声设不在找茬自己，也是不错的结果。

那一拳打下去的时候，他几乎用了全力，也忍不住闭了眼。

陆声设咬着下唇，啐了一口血沫，有点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