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未亮，冯秀荷就在远远近近处的鸡鸣声中，打着哈欠起床了。

昨晚她娘俩聊天聊到半夜，蒋慕楠觉得自己才沾枕头她妈就已经起床了，她含糊不清的说道：“妈咋起这么早啊？”

秀荷熟练的系着棉袄扣子，说：你再睡会儿吧，天就亮了，妈躺着睡不着，起来活动活动。”

“哦！”蒋慕楠含糊应了声，她实在不习惯这么早起，翻个身又睡了。

蒋慕楠一觉醒来，见家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想来她妈应该是已经上班去了，她拥着被子猛地坐起来，然后忍不住“嘶”了一声，屋里可真冷啊！

今天阴天没有太阳，整个世界看上去都是乌沉沉的，格外增添了几分寒意。

蒋慕楠飞快的往身上套了件棉袄，然后唧唧索索的爬出被窝，用最快的速度抄起火钳子将煤炉捅开，做完这一切又飞一般钻回被窝。

随着炉火越烧越旺，屋里终于没那么冷了，蒋慕楠这才穿好衣服彻底从被窝爬出来。此时正好炉子上铁壶里的水也烧开了，她先将暖瓶都挨个灌满，剩下的一股脑倒进盆里用来洗漱。

冰凉的双手浸泡到兑满热水的脸盆里，皮肤随着温度的上升，一寸一寸变得通红，蒋慕楠却一点不觉得烫，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和透了。

不知道为啥，蒋慕楠从小就特别怕冷，一到了冬天手脚就冰的不行，要是被窝里不放暖水袋，即便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脚也是凉的。

蒋慕楠用热水将身子暖透，这才撩水开始洗头洗脸。这些天她在外头洗漱不方便，头发已经好几天没洗了，在外头还能忍，回家后便觉痒得厉害。

洗完头发蒋慕楠坐到炉火边吃早饭，这样可以快点将头发烘干。秀荷今天早起做了手擀面，粗细均匀的面条整齐的码好放在柜子上，蒋慕楠一起身就看见了。

将坐在炉火上的水壶换成汤锅，舀半瓢水，扔几片白菜叶和面条一起煮，再在出锅前撒上几滴香油一小撮盐花，就香的了不得。

蒋慕楠靠着炉火吃着面，安逸的像一只慵懒的猫，舒服的直眯眼睛。

吃饱喝足，蒋慕楠开始洗衣服，她之前忙的连头都顾不上洗就更没时间洗衣服了，即便冬天的衣服不需经常换，也已经积攒了大半盆。

就着热水洗衣服，屋里的热气越来越足，蒋慕楠觉得自己棉衣都有点穿不住了，不过相应的一上午她就用了两块蜂窝煤。

一般人家可舍不得这么干，有那节省的人家炉火经年累月闷着，一天一宿也不过就四五块煤罢了，哪像她烧煤仿佛不要钱。

蒋慕楠家里没有洗衣机，冬天的厚棉衣不甩干，赶上天气不好三五天都晒不干，蒋慕楠可不想等那么久。于是她端着刚洗好的衣服来找李春梅，打算借她的洗衣机甩干衣服。

李春梅今天也在搞卫生，她闲来无事将家里的窗帘都摘了扔到洗衣机里洗。蒋慕楠进门的时候，洗衣机正发出骇人的哐当声，蒋慕楠真担心这家伙把自己给摇晃散了。

李春梅这边洗着窗帘，蒋慕楠的衣服就得等等再甩，于是两人来到正房里说话。

李春梅看蒋慕楠散着一头乱发，从衣柜里找出吹风机说要帮她吹干。

蒋慕楠笑着拒绝：“不用，我刚刚在炉子边上烤了半天，都干得差不多了。”

李春梅看傻子似的看蒋慕楠：“你这胆子还真不小，咱们村之前可好几个人，在炉子边烤火把眉毛头发燎了的，别提多难看了，你小心给自己燎成秃毛鹌鹑。”又埋怨秀荷：“你妈可真是节省的都没边了，连个吹风机也不舍得买。”

蒋慕楠说她：“您可真没有个长辈样儿，看说的这话，我不会小心点？非要靠那么近让炉火燎了头发。”

李春梅煞有其事点点头，十分认真道：“嗯，之前那几个也都是这么想的。”

蒋慕楠气的跺脚。

李春梅又笑着说道：“逗着你玩儿呢，我这长久不梳辫子看见你的头发手都痒了，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再编个好看的辫子吧。”

哪个姑娘不爱俏呢，蒋慕楠在穿衣打扮一事上十分不在行，多少年发型只有高马尾和低马尾这两种，闻言立刻便乖乖坐好，任由李春梅玩洋娃娃一般打扮自己。

李春梅一双巧手灵活的好似穿花蝴蝶，她从发顶开始执发编辫，片刻功夫就给蒋慕楠梳了个十分好看的发型。类似于蜈蚣辫又不完全一样，束发的丝带伴着发丝一起编于辫中，猩红的发带零星点缀在乌黑发间甚是好看。

弄完头发李春梅顺手将蒋慕楠的眉毛也给修了，没有大动，只是略微除去了些杂眉。

弄好后李春梅左右瞧瞧，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递了镜子给蒋慕楠：“瞅瞅，好不好看？”

蒋慕楠看着镜中的姑娘好像变了个人一般，明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就是感觉整个人不一样了，眉眼更加精致，整个人更添了几分神采。她不自在的摸摸脸，“这还是我吗？怪不习惯的？”

李春梅笑道：“怎么不是啊，你原本就这样好看，只是从前不爱弄这些罢了。”

蒋慕楠有些羞涩的微微低下头，她从小到大一心只扑在学业上，对穿衣打扮从没花过半点心思。

一身校服穿了三年又三年，陪她度过了整个青春期。原本觉得女孩子长得好看是最没用的，只有拼命学习才能证明自己。

现在看来学习跟漂亮好像也并不冲突，长得漂亮是运气，学的漂亮是本事，她本来可以全都拥有，为什么要执拗去丢掉一个呢，那也太傻了。

李春梅又忽然伤感起来，“女孩子其实不爱吃穿打扮也挺好，像你这样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才更有出息呢。空有外貌而不长脑子，早晚让人骗。”

这是又想起赵娟了吧？

蒋慕楠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赵娟这事搁谁家遇到都得糟心，劝人别往心里去实在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更何况她原就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这种事便是想劝都不知怎么开口。

好在李春梅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她重新捡起笑容道：“衣服估摸着该洗好了，咱们过去看看。”

蒋慕楠如蒙大赦：“哎！”

端着一盆甩好的衣服出门前，蒋慕楠想起一件事：“春梅姨，明天是周庄大集，我妈说过年还有好些东西没买，让我明儿去集市买点，您一起不？”

“去，我这家里连盐罐子都是空的呢，要买的东西更多。”李春梅懒得做饭但是花生瓜子水果零食之类的肯定要买些，熟食也不能少买，不然正月各个地方都不开张，她饭都没的吃。

“那行！明天我过来喊您。”蒋慕楠也想找个人做伴儿。

蒋慕楠没想到这么巧，昨天嘴里提到的赵娟今日就在集上遇见了。一开始蒋慕楠压根没将人认出来，半年不见赵娟胖了许多，原本光滑白嫩的脸色变得黑黄，还长了不少斑点，看上去一下老了许多。

还是注意到李春梅的异样，蒋慕楠才发现原来站在不远处摊子边，等着吃油炸糕的臃肿妇女就是赵娟。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是什么让一个原本长相漂亮、身材苗条的姑娘，在短短半年内变成了这副模样？

结婚真是太可怕了！

赵娟也发现了李春梅，她鸵鸟一般低着头，努力将自己藏于孙强身后，仿佛这样李春梅就看不见她似的。

李春梅冷笑一声，“我以为你忤逆我上赶着去过的是什么好日子，你瞅瞅你现在这幅样子，真是看着就来气，你就这么糟践自己？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啊？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李春梅心里也想好好说话，可是她见着赵娟压根就压不住火气。看她被男人骗的团团转的蠢样儿，真是恨不得上去几个巴掌扇醒她，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呢？

见她妈把话说的这般难听，赵娟心里原本那点愧疚也散了，她低头梗着脖子：“我愿意，他对我好，从来也不骂我，我就愿意跟他过日子。”

李春梅气的眉眼都立起来了：“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