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院儿常冬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绞了条热毛巾,擦完脸蛋擦胳膊,刚王济刚拉她那一下,让她真觉得膈应到姥姥家去了。
得亏他今儿个就是去那边谈事的,他要是去上班的,说什么常冬龄都不会再去那地儿!
人家做买卖求神拜佛,那都是求财的,唯独常冬龄,就求可别让她再碰上这烦人精了!
气哄哄的眯了一觉,起床时还赶上跟大哥二哥一起吃了顿晌午饭,下午常瑞睡觉,常越出去拉活儿,常冬龄撸起袖子就在院儿里和面。
个把月来豆浆卖的还行,常冬龄习惯了每天卖两桶,腰不酸了胳膊也不疼了,顺道练出一身小腱子肉。再往后天气就凉了,她惦着加点干粮,两样混着卖。
胡同儿里广荣姥爷过去就是开包子铺的,原先他的铺子就在胡同口,紧挨着他们这院子,要说她起来,还是吃广荣姥爷的包子长大的呢!
他家的包子做的是真好吃,薄皮大馅儿,一口下去滑腻鲜美的棕褐色汁液顺着手指尖能一道流到胳肢窝,现在想起来都还流哈喇子。孩子胃口小,吃了包子就不正经吃家里饭,大人不乐意孩子天天吃外头的,不给他们钱,胡同里几个小馋猫被逼得没辙,偷家里的钱也得买。
几年前,规划局胳膊忽然就伸长了,说广荣姥爷的包子铺是违建,给规划了。正好广荣姥爷觉得自己到岁数,借着这个由头歇下。他是轻省了,可苦了胡同里的邻居,好几条胡同的小孩一到饭点就连哭带闹要吃包子,比交响乐还洪亮,好几个月不得安生。
胡同里长大的人都有一个特点,敞亮,不藏着不掖着。
常冬龄初有卖包子想法时去找广荣姥爷买笼屉,本来怕勾起广荣姥爷的伤心事,没想到人家二话不说就给了,不光把笼屉给她,连带着过去他做包子的秘方,怎么蒸出来的包子才能又白又软和,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常冬龄以前没做过这个,拿了秘方也没能一飞升天,天天的下午一起来就在院子里琢磨,这都做了小一礼拜了。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头顶一排大雁飞过去。
“大雁去南方过冬了。”常冬龄仰着脖子喃喃道,把视线收回来时,刚好看见贺若渝慢悠悠的进院儿,她问,“你想回南方老家不?”
贺若渝脚步微顿,不知道他姐姐为什么问,却也答的没有一丝犹豫,“不想。”
“嗯?”常冬龄意外,他还以为像贺若渝这么温柔的男孩子,提到家人时定会满目眷念。她想问他为什么不想,可看他的样子,她又觉得人家不想说,怕碰着人家伤心事,常冬龄也就不问了。
常冬龄有颗好奇玲珑心,什么都想知道,可惜心上没长眼,想什么全写脸上了。耳朵要是能抻长,这会子她耳朵都得有两米。
贺若渝倒不是很在意那些,她想知道,他说就是了,“姐姐还记得我说过,我爸爸是做生意的吗?”
常冬龄一声不吭的点头,不打断不发表言论,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他这个人……”说起自己的父亲,贺若渝微微蹙眉,“可能是因为工作需要吧,他就是一个,非常……公正?或者自诩公正的人?比如我跟别人吵架了,他从来就不会护着我,而是以一个中间人的态度来看这件事,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对方不跟别人吵架,只跟我吵架,我肯定也有错,不仅不会帮我,甚至还可能站在对方那边骂我。这样的家人,有什么好想的呢?”
“这叫公正?”常冬龄听得不忿儿,脱口而出,“这叫胳膊肘往外拐!”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老子坏话,常冬龄一点都没察觉自己干的是件缺了大德的事,反而义愤填膺的好比包青天在断冤案。
她就是一根筋的觉得,这世上多得是讲理的地儿,往大了说有法院,往小了有村委会,可是家里,那就是讲情分的地方。跟家人还辩什么是非?可显着他了!
贺若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家,虽然不喜欢,可是也不至于像常冬龄这样觉得难以接受。明目张胆的偏爱让贺若渝难得发怔,情不自禁的过去揉了揉她的头顶,像安抚小猫那样把人安抚下来,“不管姐姐做了什么,常大哥和常二哥都护着姐姐,真让人羡慕。”
他这番话常冬龄无从反驳,大哥跟二哥护犊子方圆几里都是出了名的,她打小就是胡同里的一霸,别说她跟别人吵架,就算她跟别人打起来,也肯定是她对,错的也是她对,大哥二哥绝不会偏袒对方半句。
花开两朵有阴阳,事分两面有好坏,从后来经历过的事儿来看,大哥二哥护犊子这事虽然是让她早年过得舒坦,但是被溺爱的种子,终究长不成参天大树,后来的她屁大的本事没有,脾气比天大。
而像贺若渝这样,虽然小时候安全感少了点,但是这样的家庭也会让他从小就懂得保护自己,长大后为人处世总会谨慎些。
不过道理治不好创伤,只是给苦药加上一层糖衣,本质还是苦。在哪失去,必然得在哪补回来,常冬龄不好为人师,只学着贺若渝的样子踮了踮脚揉回去,“不怕的,以后姐姐护着你!”
贺若渝拽下她满是面粉的手,修长的手指插进发梢里胡噜了一把头发,洒出来白花花的一地面粉,那点感动也因为要重新回公寓洗头而破灭,他压着火,问,“卖豆浆还要和面吗?”
“不是,我预备赶明儿卖包子。”常冬龄看着他黑一半白一半的头发憋着笑,扭头洗手,顺便把肉跟葱给洗了。
“卖早餐很赚钱吗?”贺若渝颔首,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还行吧。”常冬龄没设防,一边剁肉一边说,“赚点辛苦钱,你不知道我以前,见天儿的家里躺着不干活,四肢都要躺退化了,好歹是比那时候强多了。”
“姐姐要这么多钱干嘛呀?”贺若渝眯起眼睛,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危险,因为垂着头,所以看不出。
常冬龄总不能说想攒钱把他的东西厢房买回来,只说,“惦着……买楼房!”
“买楼房的话,把北房卖了,不就够了吗?”
“那我要把北房卖了,还怎么跟你做邻居?”
“常家姐姐……”贺若渝微微顿住,舌尖抵住了后槽牙,笑起来有些坏,“这么想和我做邻居?”
远亲不如近邻,刚他那句话在这条胡同里甭管是谁问起常冬龄都会这么答,更别说同住一个院儿里,跟家人差不了两样,常冬龄想也没想,擀着包子皮说,“当然啊。”
她话音落下,头顶又飞过一排大雁,这回两人齐齐的抬头看,正好看见大雁变队列,真跟小前儿语文课本那样,变成了一个“人”字。
这几天常冬龄做的包子都还是实验品,一个个蒸出来的歪瓜裂枣,还不能拿出去卖,但也是精米白面的粮食,总不能浪费了,好吃赖吃的都当晚饭吃了。
馅儿是广荣姥爷给的方子,香尽百里,晚上常越一进家门都闻到了包子味儿,但他宁可闻着流哈喇子,也不想吃一口。前几天吃的包子外面熟了里面生,咬一口直流血汤子,那滋味儿他今天都没忘。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早上从家带的饭到单位就冷了,因此常冬龄卖的热乎豆浆就更吃香,收摊儿比过去早半个钟头。她一天天的更急着研究做包子,忙的后脚跟不着地,王济刚那一杵子事儿转眼就给忘得干干净净。
但她忘了,王济刚却没忘,一天天想着香玉美人想的抓耳挠腮。
北方向来秋天短,二三场秋雨一眨眼,**月金黄凄遍地,连嚏喷都来不及多打几个,再醒来时,天就亮的晚了。
常冬龄出门早,骑三轮出胡同时路灯还没灭。
迎面开过来一辆小汽车,大灯闪的她睁不开眼,她皱了个眉头往左,小汽车也跟着掉头,她往右,小汽车就跟着拐回来。
饶是她再傻,眼下也咂摸过不对味了。
从小汽车里钻出来两个胖子,常冬龄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竟然是王济刚跟王济雄两兄弟。
常冬龄跨下车座子,让豆浆车拦在他们中间,警惕的问,“你们来这干嘛?”
“干嘛?娶你回家!”上回相亲没成,王济刚舍不得了两天,也就放下了。
直到前两天看见常冬龄,他本来是心里一热,想着上前撩拨两句,成就成,不成就得。可谁成想她的态度那么狠绝,戳到了他的贱骨头,一下子心里痒的就非这人不可了。
昨儿个他又跟王济雄过去谈事,谈完了死乞白赖求着哥哥跟他一块等常冬龄收摊,想跟着她到家再说两句。可是他们没来过胡同,不知道车开不进去,愣是在门口把人给跟丢了。
俩兄弟在车里睡了一晚上,这会冻得跟孙子似的,什么耐心也没有了,只想着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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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隋知在历史书上见过一位臭名昭著的小太后,十五岁继位,十七岁与逆贼勾结,逆取顺守,酒池肉林,终致国破家亡,自此背负骂名两千三百年。
后来,隋知以研究员的身份随考古队下墓,发现史实并非如此,她亲手将那段被扭曲的历史还原,为小太后李绥(suí)之正名。
一开始,隋知只觉得巧,她叫李绥之,而她叫隋知。
但是,当她看到根据棺椁雕刻3D还原的画像时,却愣住了。
——她与小太后,竟然共用同一张脸。
谢徊看着满脸惊愕的隋知,却只想问。
两千三百年前,不是说好死也不放过他么。
怎么记性这样差,如今他都到她面前了,她却一点都不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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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姐姐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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