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见到龙卷风的第一眼，我就做出了选择。

“龙哥…”

身后的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我紧张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眼睛不时瞟一眼面前的龙卷风，我看不透他，他神情沉着，抽了一口手中夹着的烟，慢慢吐出烟雾，直到香烟自动燃尽，碰到他的皮肤，龙卷风这才回过神来将其扔掉。

“你…”

龙卷风伸了手，我下意识瑟缩地往后退，他的手停在空中，我吓了一跳，惊吓之后是害怕，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合他意？要将我送回那个地狱？

不、不能，不可以。

我抓住他还未垂下的手。

“龙哥，我、要我做乜嘢都可以，别把我送回去，求您。”*6: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抓着龙卷风的手，将我一边脸贴上他的手心，迫切地想要向他展示我的乖顺，我一定要留下来。

看着这样的我，龙卷风没说话，良久，他叹了口气，将手抽走。

“傻妹，我只系想问，你多大。”*7:傻妹-傻姑娘。

“我、我上月刚满的16。”

我低垂着脑袋，等待他宣告我未来的命运。

“我叫信一畀你安排住嘅地方。”*8:我让信一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03

我一直以为龙卷风出手帮我，是和那些男人一样的想法，我想，卖给他，总比每晚卖给不同的男人好。

可自从我搬进城寨，我们竟再没接触。他让信一给我安排了个住处后便没再来过，前几日我还会紧张等待着，时间久了我发现，原来龙卷风竟真的只是帮我。

平时我会去叉烧店里做工赚钱，这样的日子很平淡，确实是我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生活。

但，我不要。

我倾其所有，只为逃离这痛苦的根源地，我要继续往上爬，继续读书，直到我可以永远逃离这一切，直到我去往那真正的大世界。

我才16岁，我不要这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我很感谢龙卷风收留我，对待苦难的人们，他总是善良，所以我知，也唯有他，能让我实现那个愿望。

什么样的土壤孕育出什么样的花朵，我恨阿妈阿爸，但我同他们一样，骨子里流淌着自私、卑劣的血液。

我从来唔系咩好人。*9: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信一从理发店出来要去找十二少，烫完大卷的三姑一身洋气味，去剃胡子的叔公看起来精神许多，现在店里就剩龙卷风一人了吧？

我偷偷溜进去，看见他正在水池旁清洗着剃刀。

还未等我靠近。

“细路女都要电发呀？”*10:小姑娘也要烫发吗。

我当然没指望能够不让他发现，我是故意的。

“龙哥，我来找您的。”

我走近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那把剃刀，小指故意不小心轻扫过他的指尖，取下一旁挂着的擦布小心翼翼包裹住剃刀轻轻擦拭。

直到剃刀擦干净，没了水珠，我才又递回他的手中。

龙卷风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温柔却又带着审视，什么能瞒过他呢？

“龙哥，我系您嘅，你买咗我，但係點解你從來都唔嚟？”*11:我是您的；您买下我，可您为什么从不来。

我先开了口，抬起头看着他，我试图从他眼里找寻出一丝慌乱，可失败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龙卷风怎会被我一句话影响到，他向来是冷静的，以一种掌控全场的姿态。

我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你在城寨，我会护你。其他，无需。”

沉默了一会，龙卷风回答我，我知他什么意思，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个孩子。但我从不是普通的孩子，我是在那样的地狱成长了16年的孩子。

“但係我惊。阿妈嘅毒打同辱骂，阿爸冇錢就要将我卖去**。龙哥，嗰日系无数次嘅一次，系我没走甩嘅一次。”

*12:但係-可是；惊-害怕；阿妈的毒打和谩骂；冇錢-缺钱；那天是无数次中的一次；是我没逃掉的一次。

我浑身颤抖，哭着说出这些话，跪在他面前，与他第一次见我时一样。我最清楚自己的优势，不是外貌也不是年龄，是可怜，龙卷风从来冇办法拒绝可怜的人，所以城寨才会有那么多苦命人。*13:冇办法-没办法。

信一、十二少，边个不是因他心软收留，他冇办法拒绝可怜人，更冇办法拒绝可怜的孩子。*14:边个-哪个。

我得寸进尺，趴在他的膝上，泪水一滴滴流在他腿上，打湿了裤子。

很久很久，我感受到有手放在我的脑袋上，轻柔抚摸着。他的大手令我平静下来，好似回到婴儿时期，至少那是我想象中曾有过短暂温馨的日子。

那触感太舒服，我差点睡着，终于，我听见他再一次开口。

“你太小。”

他说，我太小。

所以，您也在动摇吧？

“但係我愿意的。”*15: 但係-可是。

这次我站起身，跨坐在他双腿上，龙卷风下意识扶着我的腰，趁此机会我狡猾地离他更近了。

“daddy，求您帮帮我。”

这次是可怜自私的坏孩子，daddy帮帮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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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香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