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仪式定在母星娱乐顶楼的玻璃会议室。

林晚星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进来，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窗晒在后背。

却让她想起三年前被雪藏时住的地下室，潮湿的墙角长着青苔，每天只有下午三点能晒到五分钟阳光。

圆桌上摆着两份烫金合约，封面上“逆光CP营业协议”八个字像淬了毒的糖。

周明坐在主位，手指敲着镶钻袖扣，视线在她和许砚冰之间逡巡：“两位都是聪明人，该知道违约的后果！”

他翻开文件夹，“林小姐的违约金是五千万，而许小姐嘛……”

他望向许砚冰，“母星娱乐还存着2015年的退赛视频，要是流出去，恐怕对影后的‘敬业’人设不太好。”

林晚星的指尖在桌下敲出急促的节奏。

那是《月光》的副歌前奏，她在心里默默数着节拍。

直到许砚冰的声音响起：“条款第三条，‘每月至少三次公开互动’，包括但不限于红毯牵手、综艺同框、社交平台互@。”

她戴着银色钢笔帽的手指划过纸面，“但禁止涉及私人生活，比如住址、家人、过往经历。”

“当然，当然。”周明笑得像只淬了金粉的狐狸，“不过为了真实感，还是需要一些‘亲密细节’……”他推过附加条款。

“比如第12条，‘必要时需配合拍摄情侣大片，肢体接触不设上限’。”

林晚星扫过条款，视线停在“违约金翻倍”的黑体字上。

她想起陈野今早在车上的话：“周明买通了星芒娱乐的股东，要是你不签，他们会以‘损害公司利益’为由起诉你，别忘了，你爸的债还挂在母星旗下的小贷公司。”

“我签。”

林晚星抓起钢笔，笔尖在纸上洇开墨点，“但我要第8条加上‘禁止擅自发布我的私人医疗信息’。”

她想起自己去年被造谣“堕胎”的黑热搜，指甲狠狠掐进掌心中，“包括但不限于过敏史、手术记录。”

许砚冰的目光在她指尖停留半秒，忽然开口：“我也要加一条！”

她指向“营业期限十二个月”，“若期间任何一方遭遇人身威胁，合约自动终止。”

她望向周明，“比如被堵在停车场、收到带血的恐吓信。”

会议室的空气突然凝固。

林晚星知道，这是在暗指三个月前许砚冰被私生饭泼红漆的事件。

当时的营销号许砚冰的死活，却在刷“许砚冰炒作新戏。”

周明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拍手：“两位真是默契，不愧是要组CP的人。”

签字时，林晚星的钢笔尖划过“乙方：林晚星”，墨迹在“晚”字上拖出长痕。

这个字是她被雪藏后改的，经纪人说“林星”这个名字已经被母星娱乐污染。

得加个“晚”字，像晚开的花，总还有机会。

许砚冰的签名是流畅的连笔，“砚冰”二字尾端扬起，像钢琴上的休止符。

林晚星注意到她握笔的姿势，食指关节微凸，是长期练琴留下的印记。

和十年前在练习室教她写名字时一模一样。

签约仪式结束后，周明提议拍照：“两位牵个手吧，就像真正的情侣那样。”

林晚星看着许砚冰伸过来的手，掌心朝上，手指微微蜷曲。

那是她弹钢琴时准备触键的姿势。

十年前许砚冰总说：“星星，牵我的手时要像握琴槌，别太用力，也别太轻。”

她咬住下唇，将手覆上去。

许砚冰的掌心比记忆中凉，却依然柔软，指腹的薄茧擦过她的无名指。

那里有个浅淡的凹痕，是当年练《月光》第三乐章时被琴键磨出来的。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听见许砚冰低声说：“你的手，还是这么小。”

下午的行程是拍摄首支营业vlog。

在许砚冰的别墅门口，林晚星看着雕花铁门，忽然想起匿名短信里的“星光广场储物柜7号。”

那里藏着2015年的监控视频，而许砚冰的别墅地址，正是当年练习室所在的街区。

“换鞋。”许砚冰递来一双白色拖鞋，鞋底印着钢琴键图案。

玄关处的鞋柜里，整齐码着两排女式皮鞋，最上层摆着双磨损严重的黑色马丁靴。

那是2015年选秀时，许砚冰每天都穿这双鞋，说“走路带风，像踩着琴键在飞”。

客厅中央摆着架旧钢琴，琴盖合着，盖布边缘绣着银色星芒。

林晚星的呼吸一滞。

那是她在练习生时期画的图案，曾说“等出道了，要给砚冰姐的钢琴缝块全世界最漂亮的盖布”。

“要参观吗？”许砚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琴房在二楼，还有当年的……”

“不用。”林晚星转身，故意撞上对方的肩膀。

“拍vlog而已，别太入戏。”

她掏出手机，对准镜头挤出微笑：“哈喽大家好，今天来到砚冰姐的家，听说这里有很多‘神秘角落’哦~”

镜头扫过书架时，她瞥见最上层的玻璃罐里装着银色发卡。

那是2015年选秀时，她弄丢了许砚冰送的生日礼物，后来在垃圾站发现被踩扁的发卡，偷偷捡回来藏在枕头底下。

此刻罐子里躺着十几枚同款发卡，崭新如初。

“这个是……”她凑近镜头，指尖划过玻璃，“砚冰姐收集的发卡吗？”

许砚冰的手突然覆在她手背上，带着体温的温热：“是朋友送的。”

许砚冰对着镜头笑，眼尾却绷紧，“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可惜后来走散了。”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半拍。

在练习生时期，许砚冰总说“别碰别人的东西”，此刻却主动牵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掌心。

那里有块薄茧，是去年练打碟时磨出来的，而许砚冰的拇指，正按在当年她弹错琴键时被她敲红的位置。

vlog拍到厨房时，林晚星注意到冰箱贴是各种琴谱片段，其中一张用红笔圈着“升C调要轻”。

正是她十年前总弹错的地方。

许砚冰打开冰箱，里面整齐码着草莓味牛奶，瓶身上贴着便利贴：“星星专属，冰过更好喝”。

“砚冰姐喜欢喝草莓牛奶？”她举起瓶子，镜头对准标签上的字迹。

“不。”许砚冰转身拿杯子，声音闷在橱柜里。

“是有人以前总说，喝草莓牛奶能弹出甜甜的旋律。”

她递过玻璃杯，杯壁上凝着水珠，“后来习惯了，看见就想买。”

拍摄结束时，夕阳给钢琴镀上金边。林晚星坐在琴凳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键。

中央C键比其他键略松，是十年前她摔过琴凳留下的痕迹。

许砚冰站在落地窗前，剪影被余晖拉长，像极了2015年那个说“我们会一起出道”的傍晚。

“该走了。”她站起来，琴凳发出吱呀声，“经纪人还等着看营业效果。”

许砚冰突然转身，手里拿着个银色MP3：“这个，你还记得吗？”

她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后响起微弱的钢琴声。

是《逆光》的前奏，只弹了三秒就卡住了。

林晚星的呼吸骤然收紧。

这是十年前她们在练习室偷偷录的Demo，她以为早就被母星娱乐销毁了。

MP3外壳有明显的灼烧痕迹，像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这是我在旧仓库找到的。”许砚冰低头盯着MP3，“但电池坏了，只能播前几秒。”

她顿了顿，“其实副歌部分是你写的旋律，我填的词，你说‘要写一首像月光一样的歌，让所有被误解的人都能听见’。”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暴雨夜，她们挤在琴房，用手机电筒照着五线谱。

许砚冰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画音符，说“星星的旋律像星星，而我的词像月亮，合起来就是最好的歌”。

后来她被雪藏，MP3被经纪人没收，扔进垃圾桶时还在播那句“你是我未弹完的半首月光”。

“现在听，真幼稚。”林晚星别过脸，不想让对方看见发红的眼眶，“不过是练习生的白日梦。”

许砚冰突然靠近，MP3的屏幕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不是梦。”

她的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听见，“我一直在等，等你愿意和我一起，把这首歌弹完。”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陈野发来的消息：“周明的人在热搜广场屠版，#许砚冰林晚星真情侣#已经爆了，配图是你们在别墅牵手的路透。”

林晚星点开链接，模糊的照片里，许砚冰的手正覆在她手背上，像十年前在琴房那样。

“他们动作真快。”她冷笑一声，望向许砚冰，“营业第一天就炒真情侣，接下来是不是要安排‘同居’‘怀孕’的剧本？”

许砚冰的脸色发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保是你选的。”

她翻转屏幕，上面是张模糊的照片，是2015年的练习室，她趴在钢琴上睡觉，许砚冰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背景是未完工的琴谱。

林晚星的指尖划过屏幕，触到许砚冰设的密码——071215，是退赛日期加她的生日。

她突然想起匿名短信里的储物柜密码，也是0712，而许砚冰的手机密码，藏着她的生日。

“为什么留着这张照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你不是说，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吗？”

许砚冰盯着她的眼睛，像要把十年的思念都刻进去：“我试过。”

她举起手腕，那里有道浅淡的疤痕，“退赛后第三天，我想删掉所有关于你的照片，结果把手机摔了。

后来在二手市场找到同款，才发现云端备份还在。”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在琴键上。林晚星看着许砚冰腕间的疤痕，突然想起2018年她第一次拿新人奖，后台收到的匿名信：“星星，你的舞台像月光，别让他们熄灭你的光。”

信末画着半架钢琴，和许砚冰别墅里的琴盖布上的星芒一模一样。

“我该走了。”她抓起包，转身时撞翻了琴凳，“明天综艺录制，别迟到。”

许砚冰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蹲下身捡起掉落的口红。

是草莓味的，和十年前她总偷用的那款一样。

她打开琴凳暗格，里面躺着半本焦黑的笔记本，正是林晚星今天在化妆间翻开的那本。

扉页上“星星的琴声，会照亮整个舞台”的字迹，被火燎得只剩“星星”“照亮”几个字。

手机震动，是江月发来的消息：“周明的黑客在攻击公司系统，试图删除2015年的监控备份。”

她望向窗外，林晚星的保姆车正消失在街角，车顶的灯牌闪着“星夜璀璨”，像散落的星子。

“启动月光计划。”她回复，指尖划过MP3的播放键，电流杂音中，那句未弹完的“你是我未弹完的半首月光”再次响起，“把储物柜的监控视频，发给星芒娱乐的陈野。”

保姆车里，林晚星盯着手机里的热搜词条，突然收到条新短信：“储物柜7号，密码0712，视频已删除，只剩这张照片。”

附件是张监控截图。

2015年的选秀后台，许砚冰被周明的手下拖拽，口袋里掉出张纸，上面隐约可见“林星父亲三百万”的字样。

她的指尖冰凉，突然想起2016年冬天，父亲在电话里说“别信外面的谣言，砚冰那孩子是为了保护你”，没等她追问就挂断，从此再无音讯。

此刻看着截图里许砚冰被扯皱的衣角，那是她亲手绣的星芒图案，和别墅琴盖布上的一模一样。

“陈野。”她突然开口，“明天综艺录制，我要和许砚冰一组。”

经纪人从后视镜里看她，发现她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晚星，你知道周明的人在盯着……”

“我知道。”她望向窗外飞逝的路灯，像散落的琴键，“但有些真相，不能再等十年了。”

车载广播突然响起娱乐新闻：“许砚冰工作室刚刚发布声明，将与林晚星共同担任《逆光》电影制片人！”

陈野咒骂一声，林晚星却笑了，笑得眼泪掉下来。

原来在签约仪式上，许砚冰坚持加上的“特殊条款”，不是什么营业细节，而是“共同掌控项目话语权”。

手机再次震动，是许砚冰发来的消息：“明天综艺有密室逃脱环节，别怕，我在。” 末尾跟着个钢琴 emoji。

像十年前她们在练习室传纸条时，总画的那个小图案。

林晚星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练习生时期，许砚冰说“月光总会穿透乌云，就像我们总会等到属于自己的舞台”。

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的“被迫营业”，从来都是许砚冰布的局。

是一个用十年时间，只为重新牵住她的手，共同对抗黑暗的局。

而她，决定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