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身影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二丫气喘吁吁地跑到窗前,踮起脚尖,将怀中的黑猫高高举起。
“仙人姐姐,你快看看小黑!”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小脸急得通红,“它怎么一动也不动了?我叫它,它也不理我……”
小女孩已经问了好几个大人,可谁也说不清小黑到底怎么了。绝望之际,她想起了在村口为小黑细心包扎的黎青——那位看起来既温柔又可靠的姐姐,或许真有办法救小黑。于是她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溜出了聚集的院落。
黎青接过黑猫,心头一沉。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只猫的状态竟急转直下——原本油光水滑的毛发变得干枯毛躁,呼吸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软软的瘫在她的掌心,已是奄奄一息。
怎么会恶化的这么快?
她将小黑轻轻的放在茶桌上,解开先前包扎的布条仔细查看。伤口已经止血,按理说不应如此。
黎青闭目凝神,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微光,一缕灵力缓缓渡入黑猫体内。
就在灵力触及黑猫经脉的刹那,她猛地睁开双眼——
这猫的生机,正在被某种阴暗的力量吞噬!
“二丫”,黎青看向小女孩,以尽量平和的语气询问道,“小黑曾去过哪里?可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二丫困惑地皱起小脸,用力摇摇头,“小黑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呀。”
“我们刚到村口时,小黑不是独自跑出来了吗?”夏川也察觉到不对劲,在一旁提醒。
“啊!对的”,二丫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小黑不见了,我才偷偷跑去找它的……长生哥哥说过不能一个人出院子,但我担心小黑出事……”
她越说声音越小,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外面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我吓得不敢大声喊,只能小声地叫小黑的名字。然后……然后……”
小女孩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然后我看见一团黑影正要吃小黑!我吓得大叫了出来,那团黑影晃了晃,突然变成了白色的,小黑就趁机跑了……”二丫挠挠头,努力回忆着,“后来,我就在村口草丛里找到小黑了。”
夏川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黎青却从这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捕捉到了关键:那团黑影大概就是村民口中的邪祟,也是让小黑奄奄一息的罪魁祸首。至于为何会变成白色——是二丫惊吓过度看错了,还是其中另有玄机?
她蹲下身,平视着二丫惊魂未定的眼睛,轻声问道:
“别怕,告诉姐姐——你是在哪儿看到那团黑影的?”
“在村长伯伯的书房旁边。”
此话一出,黎青和夏川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止不住的惊疑。
先前在书房探查到的阵法痕迹,此刻二丫口中疑似邪祟的黑影——都昭示着那间看似寻常的书房,恐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必须再去调查一番。
黎青指尖凝起一缕温和的灵力,缓缓注入黑猫的体内,暂时护住它微弱的心脉。虽不能根除那股阴寒之力,但至少能延缓生机的流逝。
随着灵力注入,小黑原本微弱的呼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喉咙里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给”,她将小黑捧起递给二丫,叮嘱道,“小心照顾它,莫要让它再跑走了。”
“哇!仙人姐姐你好厉害!”二丫惊喜地接过小黑,感受到它温热的鼻息轻喷在手腕上,连忙点头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绝对不会让小黑再溜走了!”
“还有你”,黎青唇角微扬,轻轻揉了揉二丫的发顶,故作严肃道,“也不准再一个人偷跑出来。若再让我发现,定要告诉你长生哥哥。”
*****
送走二丫后,二人借着渐深的夜色掩护,避开零星的村民,再次潜回村长书房外。
“师姐好像不在里面了……”夏川紧贴着墙根,凝神细听,“好像只有李村长和长生的声音。”
黎青蹲伏在他身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二人原计划悄无声息潜入调查,此刻却不得不暂缓行动,在窗外阴影中静待时机。
“父亲!你为什么不让悬剑宗的人插手?”长生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即便隔着门窗也清晰可闻,“你看看承穹派那几个人,他们当真靠得住吗?”
“住口!”李村长中气十足,厉声打断了长生的不逊之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没数吗?”
黑暗中,黎青仿佛能看见老人因怒意而紧绷的面容。
“别自作聪明”,他的声音陡然沉下,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免得害了全村人。”
“咦?怎么没声了?”夏川疑惑出声,他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墙里,侧脸被挤压得变形,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书房内的交谈声在李村长的呵斥后骤然低了下去。两人在转角阴影处屏息等待,却只能捕捉到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木门被猛地拉开。
黎青迅速侧身隐蔽身形,见夏川仍探着头,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口鼻,拽着他一同隐入门柱后的阴影中。
刚藏好身形,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大步跨过门槛,衣袂带风,正是李村长。紧接着,一袭蓝色衣角掠过门槛,木门被“砰”地关上,将最后一丝声响隔绝。
“呼——憋死我了”,夏川挣脱黎青的束缚,大喘着气,“师妹,下次动手前能给个信号吗?我魂都快吓飞了。”
黎青没理会他的抱怨,径自推开书房门。
“你望风。”
她闪身而入,闭目凝神,将神识如网般铺开。
——眼前景象骤变,无数灵丝交织勾连,编织成细密的灵网。与先前所见并无二致。
黎青的神识首先扫过西南角,灵流运转平稳,毫无异状,仿佛之前的波动是错觉一般。她不死心,又将探查范围延伸至东北、东南、西北各个方向。
——一切如常。
灵气平稳,灵流顺畅,整个书房平静得令人不安。
怎会如此?
黎青垂眸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茶桌上轻轻敲击。。
“怎么样?有发现吗?”夏川一边紧张地望风,一边压低声音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黎青摇头,径直走向西南角的书架,随手抽出一本书仔细翻看。
“这书不对劲?”夏川凑过来,这次他没乱动书,反而伸手去够书架顶上的青瓷花瓶。“这花瓶真重,应该值不少钱吧?”他伸手掂了掂,随口点评道。
“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从门口炸响。长生去而复返,满脸怒容地瞪着夏川。
他原本只是怀疑自己忘了关门,折返查看,却见书房门虚掩着。刚靠近就听见夏川那句“应该值不少钱吧”,顿时火冒三丈——前有承穹派敷衍了事,现悬剑宗竟行鸡鸣狗盗之事!
想到自己先前还觉得悬剑宗比承穹派可靠,长生只觉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怒极反笑:
“没想到堂堂悬剑宗弟子,竟是个小偷!”
听闻此言,夏川顿时傻眼。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沉甸甸的花瓶,再回想刚刚那句不过脑子的“值钱”,只觉得百口莫辩——这场景,任谁看了都误会。
“长生小友,他只是手欠,绝非行窃。”黎青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好不容易潜进书房,线索没找到半分,反被扣上了一顶小偷的帽子。
“对对对,我就是手欠,真没想偷啊。”夏川一边慌忙把花瓶小心翼翼放回原位,一边啪啪打了自己右手两下,“叫你乱碰,叫你乱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响亮。
“呵!”长生看着两人这番作态,只觉心中作呕。他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字字珠玑:“既然不是偷窃,那二位深夜擅闯我父亲的书房,意欲何为?”
这话如同利剑,瞬间刺得两人哑口无言。书房内陷入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
这沉默如同助燃的油,彻底点燃了长生数日来压抑的怒火。对承穹派的失望,对宗门修士的愤懑,在此刻尽数爆发:
“好啊,好啊,我可真是开了眼界了!”他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讥讽,“承穹派对我们数十封求救信置之不理,好不容易盼到他们大驾光临,那几个弟子却眼高于顶,至今连村口都未曾踏出半步!”
想起自己几次三番前去恳请,却总被不耐烦地打发走,长生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睛微微泛红:
“你们悬剑宗倒是来得快,信送出去不过两日便到了。我原本还以为……还以为你们不一样。”长生喉头哽咽了一下,随即化为更尖锐的质问,“结果你们来得早,不是为了除祟救人,而是为了这屋子里的瓶瓶罐罐?”
他猛地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声音嘶哑地吼出最后一句:
“我们凡人的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轻贱吗?!”
少年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声质问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在寂静的夜里久久回荡。
夏川被他话语中那份深切的无力感击中,慌张开口解释:“长生小友,你误会了。我、我真不是小偷。”
可长生冰冷的眼神依旧刺在他身上,显然半个字都不信。
夏川心里一急,破罐子破摔干脆全盘托出:“我们是来书房调查线索的,刚才在书房时,我师妹便发觉这儿有些不对劲,本来打算仔细探查一番……可李村长拒绝我们插手邪祟一事,我们、我们这才出此下策,趁无人时悄悄潜入书房,打算悄悄调查。”
他越说越急,几乎要举手立誓:“我们绝不是小偷,更不是对村民安危袖手旁观之人!我们真的……”
“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长生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那你说说,你们查到了什么?”
“这……”夏川瞬间卡壳,求救的目光频频望向黎青,心里大喊:师妹,快救场!
长生的目光移向黎青,黎青亦目光平静地回望他,似在顾虑什么,一言不发。
屋内一片死寂。夏川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大得吓人。
等了好一会儿,黎青都未曾开口。
长生冷哼一声,心中只觉可笑,刚刚自己竟还有所期待,实在愚不可及。他耐心告罄,冷冷开口下最后通牒,“你们……”
“长生小友”,黎青却在此时踏前一步,适时打断了他,“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现下,正好请你解答。”
她声音不高,却满含坚定,迎着长生审视的目光,平静抛出一句:
“那封送往悬剑宗的求救信,是你写的吧?”
此话一出,长生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凝固。
“什么?!”夏川在一旁惊愕出声。
而在这一片死寂中,黎青清晰地看到,长生瞳孔骤缩,那强撑起来的、带着刺的外壳,在这一刻碎裂殆尽,只剩下全然的震惊与……一丝秘密被看穿后的慌乱。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