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铃铛碰到齐九烟后，叮当作响，莹莹发出白光，两人都愣住了。
楚颂今圆润的眼睛瞪得老大，视线从铃铛上移开，转看向他爱徒：“你！这……”
灵器认主，旁人无法使用，只有遇到其主方会散发灵光。
在齐九烟还来得及未编好理由之时，楚颂今已经自己帮她想好了借口：“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剑尊的东西呢！它认你为主，恐怕是你家族之物以血缘相认，如今在你手中倒也算物归原主了！”
她沉默了，没想到她师尊脑回路与常人不同，竟误打误撞替她遮掩成功了。
齐九烟摩挲着这枚灵巧的铃铛，桂枝状的铎舌悬在其中，时不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有些恍然，这枚铃铛是遥州送给她的。
那时道界大战还未发生，二人互表心意后，遥州便亲手做了这铃铛，为了回礼，她也送了一枚给遥州。她记得当初还调侃，说这是他们的倾心之铃 。
只是未想到遥州杀她徒弟后入魔，齐九烟因此与他决裂，铃铛也在大战中遗失了。她本想着这样丢了也好，就当二人自此缘分尽散，却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中。
“多谢师尊相赠！”齐九烟心情复杂地向楚颂今回礼。而收了铃铛后，再听她师尊讲符，便一直在走神。
楚颂今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强留，摆摆手让齐九烟先回房休息，明日晚上再来。
夜凉如水，月光倾泻照在愣神的女修身上。
齐九烟坐在窗前，忽然想起那日去魔宫找遥州，他身上挂着的铃铛，就是当初她送的那枚，与手中这个恰好是一对。他竟还留着么？
可她的小徒弟，对谁都满是善意的小姑娘，却因为遥州，在她面前永远地闭上了眼。
她死死地攥着铃铛，似是要将它捏碎，可最后还是渐渐松了手，丢进了储物袋最深处。
翌日清晨，齐九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眼中全是红血丝，还略带着些噩梦中残存的戾气。
“啊啊啊啊，齐师姐齐师姐，快起床！要迟到啦！”
冼卿抓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又被突然开门的齐九烟吓了一跳。她看着对方疲惫的双眼，讪讪地挠了挠头：“抱歉哈，师姐，你没睡好吗？今日执教回来半开书院开课，我本想和你一起去来着，没想到你还未起。”
“无事，走吧！”齐九烟打了个哈欠，强忍着困意和冼卿向外走去。
“对了，怎么没看到遥师弟啊？今日怎么没跟着师姐你？可真是奇怪。”
少女左顾右颁，找了一整圈都未曾看到遥州的师弟，很是惊奇。往常那遥州，可是对她师姐寸步不离，连旁人多看她几眼，他都要狠狠瞪一下。
齐九烟掏出疾行符递给冼卿，摆摆手道：“不用管他，又不是小孩子，我们先走。”
因为那枚铃铛，她昨夜一直做着她徒弟被杀那一日的梦，如今正对遥州满是怨气。
按理来说，大乘期的神魂鲜少做梦，许是受如今这练气期的身体限制，再加上入门试炼时的幻境，她一闭眼，便是徒弟被一剑穿心的画面。
“女人！听说你是极品灵根，敢不敢和本龙较量一番！”
一道骚包亮黄色的身影在书院门口挡住二人，来人正是失忆的山玉。他抬起下巴，眼神上上下下地将冼卿扫视一遍。
“我？！”冼卿闻言，呆呆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这位师兄你在开玩笑吗？我还什么都不会啊！”
齐九烟皱起眉头，看着横在路中间的蠢凤凰，拉起冼卿拨开他走过去。
“什么，竟然拒绝本龙？女人，你在玩火！”
回应他的是齐九烟甩来的符，山玉还没反应过来，那符咒便顺着他的头发燃起了火星子。
“啊啊啊！本龙的头发！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你们给我等着！”
书院内，那半开晓事通姜如虹正热情地挥着手，与齐九烟打招呼，好一阵挤眉弄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又暗戳戳地凑到她身边，小声开口：“齐师妹，你那符虽然贵，但效果还是挺好的，张掌教果然没发现！”
看着姜如虹越凑越近，齐九烟往后仰了仰身子，不料撞到了一个人。
她抬头，是遥州。
对方墨色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她，上挑的眼尾颇有些勾人。他用手虚揽着齐九烟的肩膀，助她站稳身形。
而一旁的姜如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无形的结界，将他与二人分割开来，摸了摸脑袋便离开了。
齐九烟感受着遥州周围的灵力，颇有些震惊：“你已经引气入体了？”
遥州不是没有灵根吗？无灵根者想要引气入体，需要高阶修士引导灌顶，其疼痛非常人能忍受，几百年前便是她为遥州灌顶。
“你找谁灌的顶？昨日你不再是为了这个？”她颇有些怀疑，毕竟如今遥州应当不认识其他高阶修士。
“嗯，找了遥家一位旁系堂叔。”他含糊了几句，似乎不愿多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齐九烟，藏着些看不懂的温柔与眷恋。
她觉得今日的遥州怪怪的，罢了，遥州如何与她关系不大，反正死不了。待到冼卿要被剜骨剖丹的时候，再让他恢复记忆去干预命运。
齐九烟颇有些漠然的想着，转身随执教与其他弟子进了教舍。
“我半开山讲求寓教于行，诸位弟子均为练气水平，这些时日在书院已学了许多基础知识与术法。三日后，在秋池城举行检验任务，五人为一组自行组队，不合格者需重修一月，请诸位慎重对待！”
听到执教这话，冼卿激动地拉起齐九烟的袖子：“齐师姐齐师姐，我想和你一组，可以吗可以吗？”
“齐师妹，和我一组呗！你那符咒真的挺好用的！”
“师姐，我知道我很弱会拖后腿，但如果师姐不要我，就没有人会要我了！”
冼卿，姜如虹，遥州三人同时开口。那一瞬间，几人满是敌意的目光相碰，仿佛要擦出火星子，谁也不肯让谁。
“女人，本龙要和你一组，让你尝尝本龙的厉害！”
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三人同时看向刚刚开口的山玉，一个赛一个的凶狠。
而山玉仿佛曲解了他们的意思，得意地晃着头：“不要用这样炙热的眼神看本龙，本龙知道自己很厉害！”
“神经。”
“怪胎。”
“蠢货。”
三人一言难尽地望着他，一人丢下一句，又回头巴巴望着齐九烟。
齐九烟头疼地扶额，架不住这几人的连环招式，摆摆手算是同意了，不过也提了个要求：“把这家伙带上！”
见她指着山玉，其余人一脸难以置信，但看到齐九烟不同意就解散的表情，还是纷纷妥协了。
山玉一个凤凰，怎么会认为自己是条龙，性情还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怕是因果问题，到时候下山趁机让和尚看看，能不能治治这家伙的脑残。
“我去找执教登记，你们好好商量分工，提前熟悉熟悉。”
看着这几个干瞪眼，莫名其妙暗自较劲的队友，齐九烟深深叹了口气，已经预料到之后的下山任务将会有怎样的鸡飞狗跳。
若是她能听到众人的心声，将会知道他们对剩下三个人有多么嫌弃。
“齐师姐，等会你陪我去弟子堂好不好？我想买些防身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冼卿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向她。齐九烟有些恍然，她竟觉得冼卿某一瞬间，有点像她那离世的弟子江泠。
神使鬼差地，齐九烟点头应了她，抛下遥州三人，与冼卿先行离开了。
弟子堂是半开山为买卖交易专建的一座灵宝塔，可容纳数万人于塔内，且兼具防御与保护之效。
二人在塔中闲逛，时不时传来的叫卖声让冼卿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发出一阵阵惊叹。
“齐师姐，这个发簪好好看啊，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师尊，这个簪子真好看，我为师尊戴上，好不好？”
灵宝塔中，冼卿与徒弟江泠的身影渐渐重合，同样灿烂的笑脸不禁让她有些晃神。
“好！阿……”阿泠这个名字还未说出口，齐九烟便猛然惊醒，她在做什么？
将冼卿当作已逝徒弟的替身吗？如此做与那顾崖顾若鸣之流又有何异？
齐九烟出了一身冷汗，为何会如此？
她突然想到天道幻境中，未来的自己变得苍老修为倒退，还不遗余力地去帮冼卿修炼，莫非也是将她当作了江泠？将自己对徒弟的愧疚补偿到了冼卿身上？
齐九烟几欲作呕，她脸色发白，心中一片混乱。
“齐师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会？”
“师尊，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快坐下来休息一会！”
冼卿与江泠在她眼前不断切换，耳旁还传来空灵的低语：“你不是想救你徒弟吗？按吾说的做，你徒弟自然会回来。”
天道！！是天道在搞鬼！
齐九烟闭上双眼，封闭听力，不让自己收到干扰，嘴中不停念着清心咒。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1）
破！
她猛然睁开眼，江泠虚幻之影已然消失，而冼卿的身形外貌逐渐清晰起来，对方着急地为她输着灵力，一脸担忧。
“齐师姐，你刚刚吓死我了，突然站在路上不动，口中不停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江泠’？”
不远阴暗处，偷偷跟着她们的遥州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蓦然变得铁青。
（1）清心咒出自《禅门日诵》，为必读咒语之一。其来源可以追溯到《楞严经·卷六》和《大悲心陀罗尼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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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江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