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宿远封神色一空,紧接着眼神不再茫然,他僵硬的身体松懈,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怀中美艳的夫人眼还半睁着呢就乐呵呵的搂住夫人继续进入梦乡。
被他抱紧的裴明辞在他熟睡后仔细打量着他,眼中一片清明锐利。
辰时,大管家准时领着老妇人在门外叫门,声音洪亮催人清醒。
屋内两个人自然无法继续安眠,刚刚还躺在宿远封怀里的夫人一醒来直接把他推开。
宿远封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夫人那双修长好看的手眼看就要在袖口里掏帕子,那架势是要哭,他头痛欲裂,想到大管家平时对自己的威胁,他活学活用“你再哭就不许你用早膳了。”
正酝酿泪意的裴明辞听到这话伸到一半的手顿住,用宿远封看不懂的神情看着他。
看夫人没再动作,宿远封松了口气,洋洋得意的唤大总管进来。
大管家和老妇人推门进来,宿远封自觉自己洗漱,老妇人在一旁仔细服侍裴明辞梳洗穿衣。
宿远封无父无母,自是省去了敬茶之类的繁文缛节,大总管看裴明辞没再哭闹,一直紧皱的眉眼也松缓了些许。
宿远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人几乎横扫了桌子上一大半的瓷盘,吃饱喝足,把筷子一撂,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卫就往外窜,完全忘了自己心心念念抢来的新娘还坐在一旁。
周围的人对宿远封这副性子习以为常,大管家和老妇人站在一旁安静的候着裴明辞慢条斯理吃完。
大管家瞧着端庄娴静的裴明辞,越看越满意,不愧是息县人人称颂的端庄才女,他开口道“夫人,我事务繁忙,让李妈妈带着您在寨子里熟悉下,有什么需要,只需与李妈妈说就好。”
裴明辞只轻轻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端是高高在上极了,天生是让别人伺候不敢轻易冒犯的模样。
与昨日哭哭啼啼的模样大相径庭,看来是适应了处境,接受了自己被抢的事实,知晓大礼已成,哭闹无用。
大管家眼中闪过暗光,但有点太过适应了,眉宇间已经没有一丝胆怯,瞧着气定神闲,异常的很。
带裴明辞熟悉山寨时,一路上裴明辞不假辞色,让有心讨好的李妈妈很是沮丧。
刚想再说点儿讨巧的话,远远的就听到了马蹄踏过路面的声音,定睛一看宿远封正骑马飞奔过来。
李妈妈刚想叫人,就见飞奔过来的宿远封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的样子,李妈妈立刻要拉夫人一块避开。
不远处宿远封看到裴明辞眼神一亮,加快速度,待将要经过裴明辞,一个弯腰,长臂一伸,便将裴明辞拦腰抱起掠上马。
但他第一次操作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裴明辞眼看就要落个坠马的下场,李妈妈吓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幸而裴明辞双手毫不犹豫地抱住宿远封脖子,及时稳住身。
宿远封本来心都提起来了,待裴明辞稳住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那得意劲儿就又上来了,脸上满是神气。
而与他一同打猎赶过来的那些男子们也都齐齐的松了口气。
“来了个肥羊,足足有十几辆车呢,带你瞧瞧你夫君的飒爽英姿!”宿远封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径直驾马离去,只留下一阵扬起的尘土。
眼看两人离去的背影,李妈妈心里着急,转头看向跟过来的那帮人“快拦住大当家!起码要带几个文景堂的人。”
可没想到,跟过来的这帮人里面有一个人扬声道“我们去抢劫,是出力气活的,带几个文邹邹弱不禁风的书生干什么,除了指手画脚,没点儿用处。”
其余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一个个也硬气起来,他们早就看不惯那帮读书人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了,如今有人把这不满给挑明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番心中的怨气。
“押送粮草的不过百人,就凭咱们这身手,对付他们那还不是绰绰有余。”
说完,一群人不顾李妈妈如何喊叫阻拦,策马朝着宿远封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李妈妈见状,又气又急,一跺脚往大管家的方向跑去,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押送粮草的领头之人也是一个想法,不过几个不成气候的山匪,对付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更何况领头的竟然是个身材单薄的少年郎,怀里居然还坐着个女子。
一群乌合之众。
然而,当双方真正开始交手,那眼神,气势,身形,哪是寻常山匪,领头之人立刻举着长刀震声高喊“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给我拿出你们全部的力气,不要轻敌,杀的越多,赏金越多。”
军队顿时士气大涨,但没什么用。
兵败如山倒。
领头之人被他刚才轻视的少年郎踩在脚下,他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山寨居然隐藏着如此强大的实力。
军队的其他人早被手起刀落砍下了脑袋,血流成河。
五官尚稚嫩的宿远封挥着长刀,那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毫不犹豫的就要落下。
领头之人头发已经被血水浸湿,一绺一绺地贴在脸颊上,鼻尖全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他眼中交织着不甘、恐惧以及最后的挣扎,最终也只是紧紧闭着嘴,没喊出一声求饶之语。
“且慢。”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女声响起。
宿远封停住长刀,转身看向自己的夫人。
裴明辞缓缓走到宿远封的身旁,微微抬起头“大婚第二日就不要见血了,不吉利。”
她轻声唤道“夫君。”
美人在旁,独属裴明辞的香气无孔不入的侵袭宿远封的感官,他立刻迷昏了头脑。
宿远封手一挥,下令道。“夫人说不杀就不杀,来人,关起来。”
一群人带着战利品回到寨中,刚一进寨门,便迎面就遇见了大管家带着一众文景堂的人急匆匆赶来。
看着几人不但不知错,反而一个个仰着头的莽夫模样,大管家冷着的脸更沉了,洋洋得意的几人被那冰冷犀利的眼神一扫意识到了不对,一个个把头低的跟鹌鹑一样。
大管家怒声喝道“给我滚去刑讯堂。”
刚在夫人面前出了风头的宿远封不服,梗着脖子说道“我抢了几十车的粮……”话没说完,就被大管家一个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大管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可能是唯一活着的那个被绑之人身上。
那人一脸灰败,只眼神扫过裴明辞,隐约带着一丝异色。
大管家又看了看后面一车一车的战利品。
此事不能善了。
沉吟片刻后,他冷冷地说道“先关着。”
站立一旁的裴明辞眼眶泛红,似是被吓到了,大管家歉意安抚道“夫人先回房,您的侍女小翠小花来山上找您了,正在房中等您。”
裴明辞受惊的神色总算好了些,微笑点头,刚要离去,这时——
“大管家,夫人的郎君要用钱来赎夫人。”
宿远封脚步尚未走远,瞬间脸色一变,立刻折返回来,瞪着传话的那人。“夫人的郎君就是我,哪还有别人!”
传话的那人被宿远封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奴才嘴拙,是夫人的……未嫁的郎君……那个秀才。”
宿远封一听这话,语气是十足的霸道,恶狠狠地说道“把他给我抓住杀了,居然还敢觊觎我的夫人。”
传话的那人没应,小心翼翼地看向看向沉思的大管家。
裴明辞轻声道“夫君,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看自己的夫人还为别人说话,宿远封心中的怒火更旺了,厉声道“他来赎你就是他做的最大的错事。”
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对着自己的夫人发火,把矛头对准还傻愣在原处的传话之人。“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把他杀了,提着他的头来见我。”
“先关起来。”大管家揉了揉眉心,眼下十几辆粮草的事还没解决,他没心情安抚宿远封,直接下达命令。“你去刑讯堂。”
宿远封眼中闪过畏惧,身体却还是上向前迈了一步道。“不!杀了他。”
大管家厉声道“我看你这是越活越倒退了,这么多年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是太放纵你了,滚去刑讯堂!”
宿远封瞪着传话的人,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如果你不把他杀了,我先把你的狗头取了,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威胁完才怒气冲冲的离去。
传话的人领着大管家再次下达的关起来的命令一脸苦相的走了。
抓个读书人和小书童轻轻松松,这秀才也是真大胆,带个书童就敢来。
想到大当家临走前的威胁,他不敢不听大管家的,可是大当家如此威胁他,依照大管家对大当家的纵容,他很可能成为牺牲品。
“上次多亏了你给我求情,我才能活下来,这次我帮你把这人关起来,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你生了急病,这事只能托付给我做,我当时不在场,不晓得大当家的命令,也许能这样糊弄过去。” 这时,旁边一人开口说道,这一番话无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传话的人大冬天急了一脑门子汗,看着他不过帮过一次的人如今这般仗义相助,他一脸感激,虽不想连累别人,但想到家中的妻儿老小,他也实在没办法了,心情沉重的拍拍那人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转身就把秀才和他的书童跟首领关在一个牢房里,临走前跟秀才悄无声息的眼神交流一瞬。
大管家缓下语气对裴明辞嘱咐“夫人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意今天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他太鲁莽了,我会训斥他的。”
山寨里宿远封说话没什么分量,反而事事都要听从这个大管家的这一事实,明晃晃地摆在裴明辞的面前,可是裴明辞只是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大管家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最终在文景堂众人的催促下去了刑讯堂。
裴明辞一进门,两个丫鬟打扮的便迎了上来。
裴明辞看向小翠,小翠摇摇头,裴明辞才放松下来,端坐在檀椅上。
小翠关上房门,守在门边。
身量较高的丫鬟小花站在堂中被两人直直盯着。
小花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主上吗?”嗓音分明是男子的声线。
他一开口,小翠便毫不客气地驳斥他“主上哪用得着你来操心。”
小翠心里不满,她也是关心则乱,竟然真信了这个满口胡话的商人的信口胡诌,未阻拦他一起来找主上。如今主上安然无恙,她立刻醒悟,自己是被这商人蒙骗。
小花一脸理直气壮“山贼抢亲,扰乱主上计划,主上定心情不佳,我挂心主上,特送上门来,给主上解解心中郁气。”
裴明辞突然开口“既如此,那便打,打到我消气为止。”
小翠一听,立刻摩拳擦掌地走上前。
小花见状连忙喊“且慢且慢,等我把话说完,上面那条是最主要的,还有一条自是极及其有价值的消息,需我亲自过来告知,其他人我不放心。”
眼看小翠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不再卖关子,立刻道“这个抢亲的大当家是当今圣上的皇子。”
岂料他说完裴明辞却道“这条消息并无价值。”
小花诧异“主上竟这般料事如神,难道连被他们抢亲也是您的计划吗?”
裴明辞吐出一个字“打”
小翠还没从小花说的消息里缓过神来,一听主上命令立刻上前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软剑抽向小花。
小花被抽的嗷嗷叫,还得注意压低音量,一时之间很是憋屈。
“我错了,我错了,姐,我真的错了。”
小翠厉声道“莫要信口胡诌,主上与你并无一丝血脉关系,叫主上。”
“主上!我错了,主上。”
大概抽了20多下,裴明辞才喊了停。
小花泄气般的垂立一旁,裴明辞看向小翠,小翠立刻开口说正事“主上这个山寨岗哨密布,戒备森严,哪怕夜间也未曾松懈,且寨中巡逻之人必有功夫在身,身法身形比正规军队还要稳健。”
“大当家宿远封年幼没有威望,山寨由大管家掌控,这个大管家年纪不过三旬,武功极高,属下不敢近身。”
“此寨占地面积极广,足足占据了 4 个山头,最北边的山头用作练兵,东边种植瓜果蔬菜,西边囤积粮草,且其粮草的储备异常丰富,此外,山上还有几处地方上着重重的锁,守备极为森严,是武器库所在。”
小花垂立一旁,冷不丁的说“这山寨兵戈如此犀利,粮草又囤积得这般丰富,肯定是在图谋不轨啊”
裴明辞修长的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面,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思绪。
小翠“那他为何迎娶主上?主上表面身份不过是一个典礼之女,顶破天了是祖父在宫中任过职,如今也不在了,难道是察觉了我们的动作。”
裴明辞微微眯起眼眸,道:“才女之名。”
能命令这两个侍卫的只有大管家,她相信,大管家大费周章把她抢掠过来,肯定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典史的身份。
至于她暗处的动作,她做的隐蔽,滴水不漏,且依她今天对大管家的观察,他的种种行为,反而像是冲着她那端庄才女的名声,为了那个天真无邪、行为不羁的大当家。
真是忠仆。
但也不可就此断定,还需再试探一番。
且依这个山寨的军事水平,占地面积,粮草的充足程度,她断定这个大管家即使自保也不可能被当权者允许存在。
小翠忍不住怒骂“那个不要脸的是想要主上替她管教这个蠢笨的山贼。”
小翠又道“主上,秀才那边汇报已成功接近镇东王的侄子,主上可以随时再嫁。”
小花一听,立刻反驳道“你蠢啊!还让主上再嫁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山寨不占为己有,留着给谁?”
“你!”小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了小花一眼
但主上却并未反驳,小翠虽看不惯他,但也知道他素来比自己更能揣摩主上的心思,于是也不再言语。
“只是此山寨粮草虽丰,却未免有些固步自封。”小花言语之间已经视寨子为囊中之物。
裴明辞开口问“小翠,阿月的进度如何?”
小翠恭敬地回答“已赶制4张,替换寨中3人。”
阿月专门负责人皮面具一事。
被关禁闭了三天的宿远封一出门就要带着在自己禁闭期间不离不弃的夫人去打猎。
寒风呼啸,如刀割面。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用斗篷环抱着裴明辞为她遮挡寒风。
只见少年郎把头枕在怀中少女的肩膀上神色不忿的郁郁耳语,那少女温柔的低声哄着。
小翠骑着马跟在后面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想,两人如今倒真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了。
不过将死之人,她真不理解主上对他这么好有何用,但主上做事自有道理,她有时看不懂主上的布局,但向来唯命是从。
后山森林边缘,宿远封弯弓搭箭,一箭射出,远处野鸡的咽喉处瞬间被利箭射中。宿远封兴奋地跑过去,高高举起自己射中的野鸡,眉开眼笑地对着裴明辞挥手,大声喊道
“夫人可想,我教你。”
裴明辞站在远处,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学。”
宿远封放下手中的战力品,走近,极力劝说“学了可以保护自己,最重要的是能跟我一起打猎,多好玩。”
一向温柔的夫人却没如他所料在他再三要求下妥协,而是坚定拒绝了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不需要自己去学,如果我有需要自有别人为我办到。”
裴明辞低垂着眼眸,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倒显出几分冷漠,宿远封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夫人,不自觉心底一阵发寒。
但他一向任性,被再三拒绝也恼了,很快忽略了不对劲,不依不饶的非让夫人学射箭,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甚至亲自上手,把弓箭禁锢在夫人手中。
小翠在一旁紧紧皱着眉头,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杀意。
裴明辞似是终还是耐不过他,松了口,宿远封赢得胜利,开心的跑远,想着要给夫人在林中赶几个容易射杀的猎物,好给夫人赔罪。
谁料,裴明辞握着弓箭,搭弓射箭的动作毫不犹豫,一气呵成,却在拉满弓弦以后,瞄准了宿远封。
利箭穿透空气,发出锐利的破空声,朝着宿远封疾射而去。
宿远封听到动静,猛然回身,看着直冲他而来的箭,脸上一片空白,似是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宝宝们感兴趣先点个收藏养一养作者好不好,亲亲^3^
(如果不好,我求求宝宝了,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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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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