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不够花了?”沈戎睁开眼,带着审视,“你算算你这个月花了多少?单是前几日,你哄骗徽儿和阿渊,把他们的月银都‘借’走了,以为我不知道?”

沈兰珠一听,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嘟着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扭过头去,一脸委屈地抱怨:“爹!女儿都这么大了,总得买些时新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吧!您看看——” 她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寒酸”似的,指着自己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您瞧瞧这身儿!虽是上用的云锦,可这水红都穿了几次了?款式也不够新!头上这支点翠镶红宝的步摇,还是去年生辰姑姑送的!还有这脸上的胭脂,”

她指着自己白皙细腻、精心描绘过的脸蛋,远山黛眉显然是细细描画过的,唇瓣更是点了恰到好处的嫣红,宛如清水芙蓉,“用的还是寻常坊间的货色,一点都比不上李家小姐用的那‘玉堂春’!还有,还要和别府的姐妹走动,人家都穿金戴银的,打扮得跟天仙似的,我这般‘寒酸’出去,岂不是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呀!”

她努力找着“正当”理由,将自己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仿佛真是什么可怜兮兮的灰姑娘。

沈戎看着她这一身用度明显远超寻常官宦小姐的行头,再听她那夸张的“寒酸”论调,简直要气笑了:“规矩就是规矩,月银用完了,等下个月,你这般花钱如流水,干不了好事。”他太清楚女儿那些银子最终的去向了。

眼看硬的不行,沈兰珠眼圈一红,头微微低下,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竟真的滚下几滴泪珠来,她声音带着哽咽,低低道:“我知道父亲嫌我烦......可怜我娘去得早,若是娘还在,定不会让我如此为难,连买盒胭脂都要这样求人......”

她本就容颜姣好,此刻带着泪意,那眉眼间的神态,隐隐有几分亡母当年的影子。

沈戎浑身一震,看着女儿流泪的模样,那瞬间的神似像一把钝刀子,狠狠戳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亡妻的音容笑貌涌上心头,对女儿的严厉终究化作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沉默良久,终究是狠不下心。

“......罢了。”沈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妥协,“明日让账房再支五十两给你。”

沈兰珠立刻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就扑过来:“多谢爹!爹最好了!”

“慢着!”沈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变得异常严肃,压低了声音,“银子给你,但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兰珠,这幽州城如今不比往常!暗地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我们沈家!你天天往外跑,行事......行侠仗义,更要万分小心谨慎!稍有不慎,露出马脚,引来的可能就是塌天大祸!明白吗?”他这话既是警告,也是默许和担忧。

“还有今日,你怎的又打了人?卢俊整日里在城里搜查丁小玉几人,想必明日就要去城外搜查了。”

沈兰珠记在心里,反驳道:“今日是那卢俊......”

抬头看见沈戎从未如此郑重的眼神,她收起了嬉笑,用力地点点头:“爹,我保证不再生事了。”

沈戎看着女儿信誓旦旦的样子,心头却依旧沉甸甸的。只希望,她真的能谨慎些,别捅出什么连他都无法收拾的娄子......尤其,是在那个看似纨绔、实则深不可测的端亲王眼皮子底下。

芙蓉街,雅宅书房内,沉水香升起袅袅轻烟,烛火摇曳映着萧彻沉静的面容。

白日里军营的虚与委蛇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太多涟漪,他端坐于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侍卫韩铮。

“韩铮,”萧彻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今日你也见了,说说看,这代行刺史之职的巡按使卢弘,与坐镇幽州的镇国公沈戎,这两人的关系,究竟如何?”

韩铮抱拳,回想着今日所见,直言道:“回禀王爷,单看国公府那位千金小姐和卢家公子的‘过节’......关系想好也难,今日卢弘那脸色,末将瞧着,都快变成酱猪肝了,显然是气得不轻,又发作不得。”

他顿了顿,补充道,“依末将看,这矛盾是明摆着的,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太过顽劣不堪,失了女子德行,便是那卢家公子......哼,”他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武人对纨绔子弟的天然不屑,“是个不成器的人渣,整日里惹是生非,才招了沈小姐的拳头,总归是水火不容的架势。”

一旁静默侍立的高德胜,这位因太监身份不便随意外出而常驻宅邸的老内侍,此刻却微微躬身,插了一句:“王爷,依老奴这旁观者浅见......只怕问题,还是出在卢家公子身上。”

萧彻闻言,目光扫向高德胜,他今日竟如此明确地偏向镇国公府。

高德胜察觉到萧彻的目光,连忙解释道:“王爷明鉴。老奴并非妄言,实是......实是这几年,沈二小姐给咱们府上沈侧妃写的家信中,虽有时跳脱了些,但也天真率直,古道热肠,绝非表面那般蛮横霸道、顽劣不堪。老奴......也只是据信中所言推测一二。”

此言一出,书房内气氛微微一凝。

韩铮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原来王爷连侧妃娘娘娘家侄女的书信,都要......一一亲自过目?”

“难怪您每天都这么忙。”

他这话纯粹是惊讶之下的本能反应,然而,却戳中了萧彻,倒显得他窥探人家**。

萧彻的眼神骤然一冷,他并未怒喝,只是淡淡地瞥了韩铮一眼,那目光里的寒意让韩铮瞬间醒悟自己失言,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出去。”

韩铮心中懊悔万分,不敢再言,立刻躬身抱拳:“属下失言,请王爷恕罪。”随即迅速退出了书房。

高德胜垂手肃立。

书房外,韩铮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心里憋屈,他是萧彻亲信,负责萧彻的安全,出生入死毫无怨言,对于书房内递来递去的密信,他确实知之甚少,也恪守本分从不探听。

刚才只是惊讶于王爷连女眷家书的细枝末节都掌握,才一时口快,他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何因此动怒?

看就看了嘛,多大点事。

“王爷这性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韩铮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夹杂抱怨,“一会儿一个主意,真难伺候!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触了霉头,真是......意气用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王爷对自己这种粗人未免太过苛责。

他发泄似的抱怨了几句,声音虽压低了,但在寂静的夜晚依旧清晰可闻。

此刻,就在这新宅院墙之外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如同融入夜色的身影正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屏息凝神。那身影,正是萧彻白日里发现却命令“不必惊动”的众多暗哨之一,他奉命监视这座雅宅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这位被贬至此、行为却处处透着矛盾的端亲王。

殊不知,韩铮那几句带着情绪、抱怨王爷“性情古怪”、“心思难定”、“意气用事”的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暗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迅速离去。

.

城西街巷。

昨晚她睡的不踏实,梦里丁小玉和丁阳倒在丁府门口,大街上血流成河,卢家父子就像两头饿狼,见人就咬,血水肆意流淌,将她也淹没了。

醒来后她带着贴身婢女丹朱早早出了门。

行不过两条街,机警的丹朱便察觉了身后的“尾巴”,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未动声色,在一个拐角处,她们骤然分开行动,丹朱身影灵动,故意带着那跟踪者在巷弄里兜起了圈子,趁此机会,沈兰珠早已闪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辆停在不起眼角落的普通马车,那是寻常小户人家的样式。

萧彻在茶摊上喝茶,熟悉的味道传来,他扭过头,风吹起车帘,逆光中只看到马车内女子模糊的轮廓。

马车一路驶至郊外,最终停在一间破败的小屋前,沈兰珠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轻轻叩响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的声响戛然而止,片刻,门缝微开,露出一张年轻女子苍白而警惕的脸,正是丁小玉,她身后隐约可见一位年迈的老妇和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都紧张地屏着呼吸。

“丁姐姐,是我,兰珠。”沈兰珠压低了声音。

丁小玉这才谨慎地拉开些门,声音带着惊疑:“你怎么来了?这里......”她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四周。

“此处已不安全,”沈兰珠语速极快,“我已打点好,你们必须立刻转移!”她目光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丁小玉眼睛红肿,脸上没有血色,但没有犹豫,她立刻回身,匆匆收拾了仅有的行礼,搀扶着老妇人,牵起男童,迅速登上了那辆等候的马车,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彼此眼中深重的担忧与无声的嘱托。

如今的她与之前的活泼恍若两人。

这些变故像一座山压在丁小玉心头,一下子碾碎了心头肉。

分别时,沈兰珠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丁小玉手中。

丁小玉下意识推拒:“兰珠,这不行......”

“拿着!”沈兰珠不容拒绝,“你知道我不缺这些,是我爹......默许的。”

丁小玉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沈兰珠:“沈国公......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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