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同行

“拂衣!”

谢与灵双膝跪地,急忙接住了她向前扑倒的身体。

拂衣的头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仍是强撑起一点力气故作轻松地开口,“这一掌,实在有些厉害。”

“先别说话,我给你疗伤。”谢与灵将她的身体扶正,双手贴在背部。

可拂衣体内一股寒气四处乱窜,内息不畅,谢与灵的内力注入进去,便如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作用,反觉得寒气沿着双臂渐渐侵入他的经脉。

“咳咳。”拂衣猛吐了两口血,扯扯他的衣摆,“谢与灵,等一下。”

“怎么了?”

谢与灵闻言收手,转到她的面前,跪在地上,轻轻擦去了拂衣嘴角残留的血迹。

那身洁净的白衣终于还是染上了血迹,拂衣觉得有些抱歉,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你忘了吗?天心莲还在我这里呢。”说完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她慢慢打开那个盒子,仍不忘打趣道:“只有一粒,就不给你了。”

谢与灵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点点头,“好。”

拂衣将那粒药丸拿在手里,犹豫了片刻,终于入口服下。

药性流入身体,立时便感觉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滑入经脉,她看向谢与灵,解释道:“我只有自运内力才能压住寒气,大概需要两个时辰。”

“放心,我就守在旁边。”

天心莲的药力渗入经脉,自丹田中涌出一股绵长的真气冲向左肩处,疏通窒涩,再由胸口涌向四肢百骸,将周身经络中的寒气逼入丹田,用内力一一化掉。

真气在经脉中游走,九转为满。

拂衣脸色渐渐红润,头顶有一团白气冒出。她睁开眼,长舒一口气,却见天色已黑,月隐无光,只有几颗星星流出几点光亮。

谢与灵始终握着剑守在旁边,眼见她醒来,快步上前俯下身来,问道:“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话没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已经搭上了手腕。察觉到她的内息渐渐平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拂衣已经恢复了几分气力,笑着说道:“这天心莲,果然还是值得很多人去抢的。”

她撑着想要站起身,但伤后仍然无力,试了几次都没用,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实在没有力气,就在这里歇上一晚,明早再走,怎么样?”

谢与灵瞧她脸色仍然苍白,正有此意,当即点点头,“但此处风大,容易着凉,要去寻个避风的地方。”

“好。那,”拂衣伸出左手,笑着看向他,“扶我一把。”

“好。”

谢与灵右手扶着她站起身,左手拿过她的长剑,一瞥眼间看到那断了半截的剑穗,愣了一瞬,没有说话。

拂衣立时察觉到他的目光,却也很默契得没有做声。

“就那儿吧。”拂衣指了指左前方的一棵树。

谢与灵扶她走近,靠坐在树干上,轻声问道:“冷吗?”

“还好。”拂衣拍了拍旁边的空地,“我有话想和你说。”

谢与灵看着她认真的神情,意识到此事很重要,在她旁边坐好,“你说。”

拂衣却少见地移开了对他地视线,只看了眼身旁的长剑,顿了片刻,一字一字地说道:

“鹿吴山的事,和我有关。”

月色隐于浓云之后,照不清拂衣的神情,她将目光落向远处阴沉的天色,然后将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告诉了谢与灵。

谢与灵始终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没有开口打断,直到拂衣说完,才开口:“此事无论是成是败,一旦泄露消息,你都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是啊。”拂衣笑了笑,“所以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可我的救命之恩还没还完,”谢与灵看着她的侧脸,“原来在拂衣眼中,我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拂衣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笑了一声,“今日已经还完了,离开也不是忘恩负义。”

谢与灵收敛笑容,神情认真,“所以,我现在留下来,可不是出于报恩的借口了。”

拂衣一怔,“谢与灵,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跟着我一起,一不小心,是会没命的。”

谢与灵没有直接回应,反问道:“拂衣,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鹿吴山吗?”

拂衣想起石洞里和梅笑寒的聊天,缓缓说道:“因为那里有你想要找的真相。”

谢与灵点点头,“是。我并不是出于侠肝义胆,想要维护江湖正义,而是因为听说那里和我父亲去世的真相有关,所以才会探查此事。查清真相的过程或许会很漫长。”

他顿了顿,“拂衣,那现在,我可以成为你的同行之人吗?”

谢与灵慢慢摊开右手,掌心正放着一枚青色剑穗。

淡淡的月光映照在那抹青色上,林中一时寂静无声。

可以吗?

和来日的众矢之的成为同行之人,大概会麻烦不断吧。

拂衣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白木村中的那个老人。

“姑娘,你信命吗?”

关于这个问题,她的师兄曾给出过答案。

拂衣时至今日仍未清楚那所谓的命运是什么,只不过,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在命运的指引下做出选择。

拂衣顿了片刻,将那枚剑穗接过,笑着看向谢与灵,“好啊。”

“至于回礼,我还没准备好,且先欠着,如何?”

“没问题。”

静夜之中,早春的暖风吹过,柳树已经抽出新芽,桃花萌发。

拂衣靠在树干上,渐渐睡去。

谢与灵看着她歪倒的脑袋,轻轻挪动到她旁边,扶住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伸手搭过脉后松了口气,终于闭上眼睛。

轻风拂水,晨露散去。

拂衣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靠在谢与灵的肩膀上。

清晨的朝晖撒在他的侧脸上,柔和的日光轻轻抚过他的眉心、睫毛、鼻尖、嘴角。

只是不知究竟梦到了什么,那一向好看的眉眼正微微皱起,看起来睡得有些不安稳。

谢与灵,你做噩梦了吗?

拂衣想要抬手为他抚平,可又怕将他弄醒,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握起,终于收回。

她一低头看到那枚青色的剑穗,笑了笑,准备起身去找点吃的。

刚一站起,就被拉住手腕。

“去哪儿?”

谢与灵睁开眼,仰头看着她。

拂衣转身,“抱歉,吵醒你了?”

谢与灵拉着她的手腕坐下,一字一字地说道:“拂衣,久别重逢可不是用来道歉的。”

拂衣笑了笑,“怎么学得这么快?”

谢与灵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昨晚睡得如何?”

拂衣回想起方才醒来时候的场景,点点头,“睡得很好。”

谢与灵捕捉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又搭上她的腕脉,缓缓说道:“比昨天好多了,运气试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拂衣依言闭目运气,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没事了。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取道百药谷?”

“走吧,同伴。”

两人沿路打听,一路向西走了十日,路过一个小镇子。街两旁摆满了贩卖衣食杂货的摊位,吆喝叫卖,好不热闹。

两人从中间走过,遇到一个略显清静的摊位,旁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只写了两个大字:算命。

摊主坐在桌后,穿一身藏青色衣衫,歪戴着个帽子,闭着眼睛,右手摇着一把破蒲扇。她察觉到有人停留,睁开眼睛,“噌”地一下站起身,咧开一个有些过于热情的笑容,“二位可是心有疑惑,想要问路啊?”

一边说一边瞥了眼谢与灵,摇摇头,转头打量起拂衣,突然神色一亮,身子前倾,使劲嗅了嗅鼻子,眉开眼笑地道:“对对对,就是你。”

“什么?”拂衣不解地问道,觉得这人有些神神叨叨的。

那人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姑娘可是想去百药谷?”

拂衣觉得有趣,“哦?看来大师知道路。”

那人突然放声大笑,“姑娘可真是冰雪聪明。”

其实她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听到有人称她“大师”,心下自是大喜。

可随即又觉得不妥,用蒲扇遮住嘴巴,轻咳两声,立马恢复了一副指路高人的样子。

“这世间事,自有其规律,万事万物皆有其轨迹,想要知道的话,”左手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拂衣看了眼谢与灵,后者二话不说,掏出银子,放在桌上。

“真是爽快。”摊主收起银子揣进怀里,“这百药谷偏僻难寻,你们可要记好了。”

她清清嗓子,“此去向东五十里,经过一片竹林,竹林中央有一座石桥,自石桥转而向南四十里,再经过一片桃林,绕着自东向西数第二排第三棵桃树向左转四圈,再向右转五圈,面前会出现两条小路,沿左手边第一条小路走三十里,经过一条河,顺河水走上二十里,就会看见三块大石头,每块上面都刻了‘百药谷’三字,在第一块石头的第二个字的第三笔上有一凸起,按下那块凸起就能找到百药谷的入口了。”

她一气呵成,看着两人一言不发,笑道:“没记住是不是?不要紧,我……”

不等她说完,拂衣打断道:“此去向东五十里,经过一片竹林,竹林中央有一座石桥……”

摊主愣在原地,张着嘴巴,听着拂衣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连扇子也忘了摇。

“在第三块石头的第二个字的第一笔上——”

“错了错了,”听到拂衣说错,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是在第一块石头的第二个字的第三笔上。”

拂衣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和谢与灵相视一笑,就听到她接着说道:“既然这么难记住,那就要请出我的‘引路人’了。”

接着弯腰从桌下抱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小白狗。

那狗看起来似乎还没睡醒,眯着眼睛看向二人。

摊主摸摸它的毛,“准确来说,应该是‘引路狗’。”

二人忍不住笑出声,拂衣问道:“这次又要几两银子?”

她摇摇头,“不收银子。”

“但你们一路可要保护好它。”

说完低头摸摸那条狗,满脸不舍,“二仙,你可要平安回来啊,我在这里等你。”

拂衣微一皱眉,“二仙?”

那人神色间有些得意,“是啊,我掐指一算,能洞悉众生命运,当得上是大仙。它跟着我,虽不会占卜算卦,但每日耳濡目染,自是极有灵性,就叫它二仙。”

那怎么不叫半仙?

拂衣二人心里虽这么想,但都没有说出来。

那人却好似猜中她们的心思一般,解释道:“半仙半仙,显得不太靠谱,实在欠妥。”

拂衣笑了笑,问道:“那不知,大仙应该如何称呼?”

那人刚想开口,突然摇了摇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说罢,将二仙放在地上。

那狗一落地,立马有了精神,朝她摇了摇尾巴,沿街向东跑去,眼见身影就要消失在街尾。

拂衣二人向摊主匆匆告辞后,急忙跟上。

旁边一家饭铺里跑出一个伙计,满脸担忧,“程姑娘,这本来是嘱托给我的事,二仙能办成吗?”

程姑娘转头看着他,“啧,这话你可不要当着二仙的面说啊。而且我都给你算过了,如果你现在离开,掌柜的肯定要扣你工钱。放心吧,济时姑娘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说完,朝伙计摆摆手,又在椅中坐下,闭上眼悠闲地摇起了蒲扇。

拂衣和谢与灵紧跟在二仙后面,路线和那位姑娘说得倒没有出入,只不过没有绕树转圈,因为那里本就有两条小路。沿着河水行出二十里左右,二仙突然停下,朝前面伸了伸前爪,然后转身消失在来路。

拂衣看着谢与灵,“是吉是凶,一探便知。走吗?”

“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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