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洵面色惨白，薄唇紧闭，权衡利弊，如果他现在离开……

他扫视周围一滩滩血液和拆下又卸换的纱布，神情晦暗。这的血腥味实在太浓，就像黑暗中的灯，凉的刺眼。

如果他现在离开，青辞怕是处理不了突发事件，但自己若是不离开，他所做的一切都会丧失意义。

该怎么办……

一时间，黎洵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退，他不一定能够有更好的选择，苏安娜也不一定保得住；进，他不一定能找到丢失的X-101。

选什么都一样，真是糟透了……

青辞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自然是发现了黎洵的焦虑，她随意抹了两把汗，从一个破破烂烂的箱子里拿出一只红色的闪光弹，来到黎洵面前，将东西塞入他怀中。

“这是？”黎洵有些摸不清青辞的意思。

“这是闪爆弹，可以制造小范围致盲和音爆，对付那些家伙很有效。”青辞做了个甩摔炮的动作，给他展示这东西的用法。

那些东西……什么东西？也是虫子吗……

黎洵压下心头惑，面上不显，什么也没问，闷声接过红色的长棍，他只对青辞点头致谢，便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赶。危险还没有解除，他得快点找到X-101！

下山的过程算不上顺利，茂盛的杂草遮掩住射灯照射的光，他又没有登山杖探路，只能倾身向前，小心翼翼的用手剥开杂草，摸黑下行。好几次，险些滚下去。

一阵摸索，他终于掂到了扎实、平坦的土地，掰开最后一层薄薄的杂草，他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一个幼小的身影藏在苍天巨木后，不远处是折在地上的巨蝶。听见拨草的声响，那抹身影藏的更深了，瑟缩在破碎的巨虫躯壳后。

黎洵屏住呼吸，确认好大致方位后，关闭了头上的射灯，垫着脚，靠着树一点点腾挪过去，生怕吓到X-101。

在黎洵看不到的角落，巨木后面一直巨大的蝶正在挫折蝶翅，它抽走周围焦的可怜的树叶，往连接处按……

刚刚到战斗破坏了它生成拟态的背部，现在连接拟态的桥梁骨怎么也无法闭合，露出艳黄色的翅根，如若黎洵的速度足够快，就能看到“瘪气的男孩”和只露出一半的怪异巨蝶。

X-101感知到了他的到来，肩膀止不住发抖，要被母亲发现了，闯祸了、闯祸了……它控制不住地煽动翅膀，树枝被它拍的莎莎作响，“哈！”黎洵抽出塑料枪指向发声方向，握枪的手满是冷汗，打滑个不行。

迫切的需求和残破的身体状况压倒理智，他抽干所有力气势要将X-101从危险处报走。决定下的很快，快到X-101完全没有反应。

“母……博……博士……？”

“……”

“你……是谁……”黎洵直视着自己拽出的东西，手颤个不停，脱开，脱开，脱开！

眼镜哐当落地，他贴着巨大的复眼，嘴唇蠕动，……

是梦吗……，一定是梦吧……这个怪物刚刚不是死了吗！

激烈爆发的恐惧冲至顶峰，到极致后是窒息般的沉没，他仿佛抽离了一切，安静地听着怪物的嘶吼。

“博士、博士、博士博——士……”它不停地重复着，蜷缩在他脚下，蹭着他的腿。

黎洵回望山坡，又垂下头。不知怎的，他竟然回想起了来时的一切，记忆如断片，切割着自己，他最终迷失在了C919实验室——

“你又发呆了。”凌白摆弄手中试管，笑着说。

他来到凌白面前，略带困惑的看着凌白，道：“你平时这个点不都下班了吗？”

“这不是加班嘛~”凌白晃动手中试剂，笑着回答他。

“哦……加班呐”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砸在窗沿上，又炸开，怒吼着要撕开避风港。

“我被选上开拓任务了。”黎洵表情木讷，注视着凌白，对方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笑着道：“那不是挺好的嘛，你最爱钱了，有钱拿，那有什么不好嘛。”

“是啊，有钱拿……”黎洵有节奏地敲击着脸上的眼镜，“可是我……”原本木讷的表情褪去，他舒缓表情，平静举枪。

“是啊，我啊……最爱钱了。”

“有钱拿，当然要拿好。”话音落下，他用手上的塑料枪了结了“凌白”。

子弹的巨响与鲜红炸开画面，四周飞速老化、泛黄、褪去……潮水般湿嗒散去，他看着被子弹洞穿的巨蝶，一声不吭。

X-101蜷缩成一团，发出脆弱压抑的嘶鸣。黎洵不为所动，手腕稳健，单手开了几发，子弹穿透翅膀上的眼瞳。

“博士！博士……！”

——咻咻咻，又是几枪枪鸣。所有的子弹都打到了最脆弱的位置上，X-101奄奄一息。

他冷漠地转动手枪，抵在X-101脑门。

“给你两个选择，一、跟我走，

二——死在这。”

低垂的刘海掩不住他那满是锋芒狠厉的双眼，望着那双眼，X-101颤了下，这让它回想起了尘封的往事，翅跟微颤，抬额……它笑着臣服于他脚下。

“跟……都跟博士走……”

“变回去。”他拾起沾土的眼镜，拍了拍。重新带上眼镜时，X-101变成了一开始的模样，它为了执行他的命令，削去了自己的半身。

一瘸一拐的X-101跟随在他身后，朝着原路返回。黎洵撩上刘海，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星球夜晚的风很凉，冷风呼呼拍打上脸，晚风平生给这个世界增添了几分真切。

黎洵神色空荡，竟竟有几分悲凉。

苏安娜，对不起……他默默在心中道歉，但是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家。他抹掉眼角打转的泪珠，再回眸，已然是一副冷漠的神情。

不久后，他即将抵达山顶，黎洵用枪抵住X-101的脖颈，控制着它向前，预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机械狗不见了，苏安娜不在这，只留一旦鲜红血迹和一个黑色的通讯机。通讯机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离开——滋滋……滋，跑！”

黎洵神色微变，还未等他反应，脖颈便一阵剧痛。

“啊！”在他晕过去前，最后见到的画面就是插在他脖子上的根管。

【OK，捕捉完成】两道人影从林中走出，正是博士和1b。

巨大的折叠车撞开巨木，下来了一批身穿白大衣的人，他们确认完黎洵与X-101的状态后，将他们抬入车中。

“我就说吧，跟着火光追，准没错。可惜了，让那两只小老鼠跑掉了。”

“无伤大雅，反正那东西已经炸成灰了。”

……

迷迷糊糊中，黎洵站起，他面前人影重重，他们身着白大褂，巡回在金黄色的房间中。巨大的仪器插在一堆白色的冰块上，走进一看，那些冰块竟然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卵，一个男人紧锁仪器中，走进一看，那竟然是——

他自己。

……

恐怖的噩梦将他吓醒，入目是一片白光，手上插着长条针管，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更换，他正身着病号服，躺在纯白的房间内。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对面房的东西，那是一堆蠕动的……虫类。

两个实验员正在调试试剂，他们用机械臂将药剂助推进那堆蠕动的肉虫内，大部分虫子直接炸成了绿浆，只有一条还维持原装，它拱起身，原本蠕动的嘴部竟慢慢蜕变，一张人脸显形。

“唔……”黎洵胃部翻涌，恶心直极。

嘟嘟嘟的电子铃从上方响起，“我们又见面了，博士……，哦~，不对，因该叫你第999号实验品。”欠揍的声音回荡室内，久久不得散。随即而来的是博士那张死人脸。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发尾挑红的男人轻佻地敲着玻璃，满脸都是胜者的傲慢。他按下手中按钮，一阵强烈的电流从黎洵脖颈处窜出，他抽搐倒地。

一个半透明的银色项圈圈在他脖颈处……

牙齿疼的直打架，全身又麻又疼，耳鸣震响，身体连蜷起来都难，只能维持半缩状态。

“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博士，隶属于卡门奈特。我不喜欢别人抢夺我的头衔，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吧。”

黎洵抽搐了好一会，博士见不到想要看到的场景，正打算离去，明日再来折磨黎洵，前脚刚踏出，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嘲讽，“呵，那你该和X-101说。”

“呵。”博士蜷曲焰红发尾，嘴角微勾，滑着玻璃，指尖最终点在黎洵的身影上。

“我够不够格，轮不到你指点。”博士使劲掐控制器，一字一句蹦出来。

“啊——啊！！！”

项圈电击持续了很久，室内充斥着黎洵的压抑的惨叫声，周围的实验员停下手中动作，聚在一团，互相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博士真是太恐怖，以后一定不能被他顶上……

黎洵再次昏迷，博士冷呵一声，“啧，这就不行了。”

见找不到乐子，博士也不再逗留，甩手将实验资料扔给助手，留下一句‘带他去二号实验区’便离开了B-09实验室。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头顶的天花板上，哒哒哒的声响携震颤，轻轻撬动通风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