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另一边，X-101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母亲因为那针该死的药剂提前进入了二次蜕变期，现在狂暴异常，每一次的靠近都是对X-101精神上的凌迟。

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虫母的精神网络正在吞噬它，那些看不见的，本来用于命令族群的隐秘精神蛛网化身为尖锐的长矛，不断凌迟他的神经。

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个矛撬开外壳，吸吮脱汁，成为一具干巴巴的尸体。如果是往常，他很乐意被吃掉，但是现在不行……

他必须带母亲离开这。

X-101闪动翅膀，忍着灵魂深处那剥离血肉的剧痛，飞向黎洵。黎洵只是静静地，看着向他飞来的X-101，随后——缓缓地张开了嘴，凭空做了一个吞食的动作。

X-101的精神防御猝不及防的被撬开，像是要勺子般，被重重地地勺了一口。

X-101灵动的身姿瞬间变的僵直，最后连翅膀都终止不住，摔倒在了黎洵面前。

黎洵伸出手，扯起了对方的翅膀，本能地开始啃噬起来。也正是趁着这个时机，X-101释放出了强力的麻痹闪粉，发散着凌凌波光的闪粉铺到了黎洵脸上，黎洵那双由发丝组成的伪翅自动支起，扇走了落在他脸上的闪粉。

见一招未成，X-101蝶翅上的眼睛暗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他没有做更多无畏的反抗，只是静静等待着母亲吃掉他左边的翅膀。当黎洵恰巧吃完翅膀，准备啃食他的翅根时……

——咣当。

毒素发作，黎洵失去神智僵直摔下，被X-101纤细的前肢捞住，他满怀欣喜地圈住黎洵，拖着鲜血直流的翅膀，向天花板爬去。

巨大的形似蝴蝶的怪物圈着瘦弱的小人像爬树一样攀爬直上，如果这一幕落到那些整日泡在暗处的研究员眼中，他们一定会会被这怪异的画面吓个半死。

X-101爬的很慢，他的动作比来时迟钝的多，仅剩的一边蝶翅上的黄色巨眼也失去了往昔的光泽，他迟缓的带着黎洵来到了他一开始来的地方。

老旧的天花板上仍旧留有螳螂前肢切割的痕迹，X-101本想着带黎洵离开，却在离开听到了母亲的喃呢：

罗伦，关门……你们……先走……

话音断断续续，却是用联邦通用语说出来的，“罗伦”这个称呼一出，X-101差点应激，虹吸式口器微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在黎洵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差点忘了，他怎么能忘呢，比起“母亲”这个称呼，母亲更喜欢他叫他“博士”。所以，母亲梦到什么了……他是不是又缺那些小纸片了……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样母亲才能开心呢？啊，想到了~

X-101歪了歪头，随后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抱着黎洵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

在被针扎入的瞬间，黎洵的意识便陷入了黑暗，他感觉自己被塞到了湿软的潮水里，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在划开那虚无的阻力，然后在自认为即将醒来时，撞到看不见的软膜，不停的重复这种怪异的轮回……

奇怪又零碎，毫无关联的画面不停的在他脑海中回闪，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捏成了一团，塞入了奇怪的躯体。

这种怪异的感觉持续时间很短，很快他就拿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是的，他在掌控一副躯体，虽然他不知道这是谁的，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但总归，这不是他的身体。

黎洵下意识的想要探索四周，可是他迈了好几次脚，都只是轻微的挪动了一点点距离。

诶？

他这才从思维惯性中脱出，低头开始寻找原因。在看到身下的一切时，他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一下，“梦……都是这么光怪陆离的吗……”嗓音干涩语调混沌，字句含糊不清。

一副巨大的，略带暗金色，又纹有黛绿色和黑色交织纹样的……形似蝴蝶腹部的躯体正在不断伸缩，疯狂挤出什么……

攸的，一个圆鼓鼓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手。黎洵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又被小小地吓了一跳。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

卵。

那是一枚卵，表面还附着未褪下的温度。依稀可以见到里面蠕动的未知生物。

似乎是感受到那一丝来自于母亲的温热，卵内的子嗣开始往指尖触碰的地方靠，不停的以尾尖刺向卵面。

一副要马上破壳扑倒黎洵身上的样子可把他吓了一跳，黎洵连忙挪开手，可还是晚了一步，那东西已经破开卵鞘，扑向自己，黎洵的身体比脑子转的更快，遇险的本能让他甩开手，刚诞生的子嗣猝不及防撞被甩开，撞到台阶下。

这时，黎洵才发现台阶下趴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残缺不全，他的身体被形似荆棘的不知名**器官洞穿，破洞的腹部不断的流出金黄色的液。

是血，那一定是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现在他的表情是多么的惊恐，完全丧失了他以往的冷静。

剧烈的情绪波在梦中掀起涟漪，四周的一切似乎也因为他这异样的情绪按下了播放键。原本静止的画面开始动起来，像是老旧唱片拨片机那样，一卡一卡的，转起来。

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抽搐着，在红色丝绒铺陈的地毯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看到了他怀中一只捂住的，像是四方盒子一样的小机器，男人像小心翼翼地护住机器，以一个极其变扭的姿势爬到了他身下。

男人腰腹以下的身体可以说是残缺不全，看起来像是被野兽啃食了一番，皮肉外翻，抽筋断骨。直到男人抬起头，他的脸充满凌厉的划痕，被毁的面目全非，很难想象动手之人究竟有多么憎恨这张脸。

“……还回来……把他还回来……”

“所有的一切皆是徒劳，无论做什么，世界线都会收束，你改变不了结局。”

男人像是听不到一般，不停地重复着那句话，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像是即将步入死亡之人无力的喃呢：

“把他还回来……”

“他抛弃了你。”低沉于清脆交杂，带着无数回音的声音回道，直到荡漾的回声落下，黎洵这才惊觉是“自己”在说话。这具身体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

“不会的……他不会……抛弃……！”

“他已经离开了，你在精神网络里已经捕捉不到他的信号了，不是吗？”

“他早就抛弃你离开了，再一次。”

“况且……”黎洵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按下头，被迫透过那双眼注视身下血肉模糊的男人，感受着令人发寒冷的恶意：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自始自终都是一体的，没有区别。”

未落下的话音被高昂的振翅声打断，黎洵此时才发现那个男人的背后竟然生有一对残缺的翅膀，血污掩盖了残翅原本的颜色，但是他总会下意识的觉得那是一对白色的翅膀。

振翅声越来越高昂，当黎洵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他已被撞了个满怀。他几乎于男人的脸贴在一起，四目相对，对方眼中滚烫的情绪即便隔着梦境也能感受到冰冷与孤寂。

那双眼睛像是穿透了梦境，直抵他的眉心。那一瞬间，他产生了极其强烈的逃避感。

剧烈的刺痛皮肤的闪光塞满正片空间，一切归于寂静，这一刻，黎洵听见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那种堵塞的窒息感包围住了他。

伴随着一片漆黑的死寂，他听到了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句卑微的祈求——

请再呼唤我一次吧，母亲……

再次呼唤我的名字……

那句话像是看不见的钉锤，钉入他心中，森冷的悲痛化作潮水裹挟着他前进，所有一切扭曲为不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东西，推搡着他掀开掀开新的大门。

白色的灯光驱散黑暗，黎洵在触及门扉的瞬间堕入梦境，像是实验室里瞬间搅和的溶剂，全身全心融入这其中——

现在，他成了做梦而不自知之人……

*

燥热的天气让人浮躁，但是整理出实验数据的惩罚更让人癫狂。实验室里人人自危，临近期限，要是再交不出公司想要的数据，他们实验室又要减员了。

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人间蒸发，查无此人的研究员。

“院长！”罗伦抱着一踏资料急匆匆跑进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罗伦，都说了多少次了，实验室禁止追逐闹。”黎洵夹紧手中的实验瓶，头也不回的回道，他计算好量将药剂导入另一个烧杯中，搅拌均匀，配置好催熟剂。

“还有，你还是叫我博士吧，罗伦。带完这几期实验后，我会离开这。”黎洵配置新药剂时，还不忘纠正道。

罗伦罕见的没有和他斗嘴，这让黎洵有些侧目，一丝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嗅到了变卦的味道。

“怎么了？”黎洵放下手中物品，摇了摇发呆的罗伦。对方这才回过神，将怀中的一大堆实验资料塞到他怀中，罗伦声色急促，“博士，项目……，项目截止日期提前了！”

黎洵不耐烦的提拉了下眼镜脚，这个消息确实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他负责的实验是所有实验中最重要的，关乎这个世界人类进化命运的实验——人虫共生项目。

资本与权贵们早已不满足机械的电子永生，他们想要撬动基因，触摸永恒的生命。即便他三番四次发布警告，也依旧打消不住权贵们对永生的和生物进化的向往。

身为联邦首席生物工程科学研究员，他自然收到了参项目的邀请函。公司巨头们开的条件很丰厚，他的要求对方全答应了，甚至还事先支付了他50%的报酬。

他申领的项目，“时空穿梭机研究与世界坐标定位”项目也因此利落的批了下来。

他想过很多突发意外，却没想到大公司们回联手提前实验截止日期。

“他们疯了，前期的钱全打水漂，就听个响。”黎洵面露厌色，暗自担心到手的项目打款泡汤。

“十有**是人权委员会施压了，现在各界底层反响都很炸裂，到处都是游街示众的人。往日又不见得那些人那么积极，不都是些收钱的走狗，现在倒是骨气起来了，给钱也塞不住他们的嘴。”罗伦接过黎洵身后的操作台，闷闷不乐吐起苦水。

黎洵被他那淋雨小狗一般都样子逗笑了，他边看手中文件边笑，道：

“罗伦，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最公平的吗？”

“时间和空间。”罗伦不明所以，无数个答案在他脑中转了几圈，最终他从中抽取出了这个答案。黎洵听到答案后现是愣了一下，他轻微上翻了下眼角，给出了他的回答：

“是死亡。”

“时间不是公平的，穷人和富人所能支配的时间是完全不一样的，空间不是公平的，因为……”黎洵抬额，目光平淡，声色冰冷，“因为我在这。”

时间和空间都不是公平的，因为我在这，我就是他们不公平的罪证。

罗伦知道天才们的对话总是无头无脑的，但是这么摸不着头脑的话题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死亡是最公平的。即便寡头公司、权贵、官僚们掌握了意识上传技术，但，至少在现阶段，‘意识永生’只不过是糊弄傻子们的口号罢了。但是……”

黎洵恰到停顿，将视线转向了玻璃窗后，那里的工作台上躺着一枚雪白的蛋。

一枚虫卵。

一枚通往永生的生物密钥。

“打破公平的机会就在眼前。”

不要骂我，预警过了，就是这个古早的味道[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破碎回忆【不甘万千结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