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0年,知名美梦之都赛城。
正在经历人类历史上第五次技术革命的人类社会,对科技的狂热崇拜到达了前所未见的浪潮。
人类、克隆人、机器人混居在一起,彼此间也没有什么“非我族类”的想法,只要看对眼,便能厮混一个晚上,等到天再亮时,也不必知道对方的姓名。
更有甚者,直接把意识上传到数据库,在元宇宙的世界里,非生非亡,不死不灭,□□虽腐,意识永存,人类古代穷尽一生追求的长生,倒是在这个时代,直接赛博永生了。
2530年的人类社会,到处都是纸醉金迷,赛城更是汇聚了一切美梦的幻想之都,浮华又靡丽,蓝紫又嫣红的霓虹光将赛城一个又一个晚上映得透亮,宛若一场不愿睡去的清醒梦。
全息投在城市地标上的巨大当红歌姬还在靡靡地唱着,城市灯光照不亮的地方,一个瘦削又单薄的身影疾行在狭窄的街巷中,赛城中无处不在的紫红灯光被巷子上空的电线分割得零碎,只隐约照见来着的下颌,精致又苍白。
身影后面,是一群追逐着斗红了眼的人。
“在那!我看到他了!”为首的人厉声道。
“靠,这小子太能跑了,不是说旧神那群老东西没多少信仰之力,死的死,睡的睡,虚弱得很,就算这小子还醒着,也不足以为惧吗?!”
另一个人啐了一口血,抹了一把唇边,咬牙切齿地问道。
“没办法,谁叫这小子是司掌财运的福神,也就是放到哪个时代,大家对钱的热爱只增不减,才让这小子侥幸做了旧时代的遗老。”
为首的人捋了一把头发,左手凭空从右手的腕骨处抽出一把通体流丽莹白的手枪,歪着头,眯眼瞄准逃跑者的方向,“嘭”,做了一个无声的嘴型。
“不过再怎么侥幸,也就是和其他旧神一样,是个不再受人信仰的老家伙,和我们追逐了这么久,也该是强弩之末了,跟上,将他收了。”
那人唇角一勾,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这时代,该是我们我们这些幻形自未来科技的新神的天下。”
“来吧,送那小子回老掉牙的传说里。”
逃跑的青年已然是穷途末路之态,被来者不善的抓捕者堵在墙角,整个人陷在了高楼幢幢的阴影里,只余一双斗红了的眼,隐隐掠过寒凉的光。
抓捕者呈夹角之势步步紧逼,青年一手掌着长刀,死死盯着他们——直至背后一凉,脊背抵到了墙上,青年下意识抬首,全息的巨大歌姬占了视野范围内的大半天空,与青年遥遥对望着。
青年平直地抿了抿唇,有些倔强的意味。
收回视线,青年掀眸望向眼前的一群人,垂落在额发在他眼底落下一片阴翳。
“嘿,小子,绝路了吧,真是让我们一顿好追啊。”
说话的人大概是追堵青年花费了好一场功夫,啐了一只混着血的断牙,才听得见他说什么。
说话的人大抵是被青年激起了血性,话音未落,反掌朝着青年就是一道切发断雪的激光,激光亮如锋利双刃,若被命中,再硬度再高的材料都能直接灼烧个对穿,更遑论是青年这种已然没多少分神力,几近**凡胎的神躯!
激光带起的迅疾罡风猛然拂起了青年的鬓发,青年略略一动眸,竟反手将掌中的长刀消了去,并指为刃,捏了个法诀,快速在虚空中写了一道光影流丽的符咒,就在那道激光离他鼻尖不余一寸之时,硬生生将它逼停在了原地!
激光的去势被逼停在原地所炸开的巨大能量,以青年为中心轰然扬起了一阵巨大的风场,粗粝的尘土被高高扬起又重重砸下,将青年柔软的黑发吹得纷乱。
——是源自旧神,古老又神秘的时停之术!
青年眯了眯眼,沉静的面色未曾动过一分,借着风墙之势,身形轻如飞鸿,点足跃上墙头,冷眼垂睫望着墙下的抓捕者,漠声轻道:
“你们还杀不了我,换一群人来吧。”
巨大而流丽的全息歌姬还在青年身后唱着靡靡之音,晃眼望着,犹如远古神明幻化出的庞然法相。
“你!”
大概是被青年冷静的漠视讽刺得不轻,行在前头那人又是一抬掌,准备轰出另一道激光——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是方才持银白长枪的头领。
“仅仅只是不善武的福神,就已经这么难搞,真难想象旧神代的全盛时期,都是一群什么怪物。”
首领指尖把玩着长枪,闲庭散步般地从众人身后行上前来,虽然嘴上说着“难搞”,面上却多是盎然的兴色,也未见多畏惧。
“承你谬赞。”
青年垂眼无澜道:“与诸位故去的同袍相比,我确实不甚善武,但对付你——”
青年朝首领抬起手,通体莹白流丽的长刀自他掌间凝出实体,嗡鸣的刀意隐隐震在每个人的耳膜上,青年的刀尖垂指众人,淡然继续道:“对付你,大抵是绰绰有余。”
“哈,哈,哈......”
首领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震在胸腔里,听着深沉又危险,只见他卒然抬头,双手倏地持着长枪正对上青年,狂热又癫狂地笑道:
“所以说,我们最讨厌你们这些文绉绉的,虚伪的,满口仁义道德的旧神,你们就应该死在昨日,死在历史里,为我们新神让路。”
首领如狩猎般死死盯着青年,逐字逐句漫声道:“睡去吧,老家伙,你也不用再苦苦支撑收集信仰之力,我想你的同袍不会怪你的。”
尖锐的机械声拔地而起,就连首领身后的抓捕者们都忍不住捂住了双耳,更有神力不逮者,甚至被逼得耳窍出血。
夜风嘶鸣着掠过,略略拂动了青年的衣角,只余青年,状若罔闻。
他依旧长身立于墙头,手腕一挽,长刀便垂于身侧,只余刀尖,浮动着点点寒光,远远望着,恍若远古里遗世的神明。
——此刻古老神明的眼底,映出了一道庞然又冷肃的身影。
那是首领背后巨大的机械法相。
高大又通体泛着冷光的机械法相静静地悬首领身后,通过体外的神经网络与首领连接着,无数神经原在其上闪烁着隐约的光泽,机械法相就这般笼着天地,与青年静默对望。
“机械降神,吗?”
青年歪了歪头,眯了眯眼角,低声喃语道。
没料到青年的低语仍能被召出机械法相、神经从而变得敏感了数百倍的首领捕抓到。
只见随着首领抬手,机械法相也同步抬起足以吞握半座城市的手掌,虚抓在青年的上空,首领猝然一笑,狠声道:“老家伙也知道机械降神?挺与时俱进的嘛,可惜了,游戏到此结束,我们要说再见了,去梦里,再继续学习吧,无勉明尊。”
“启动格式化!”
随着首领一声厉呵,机械法相的庞然手掌轰然砸下,无数蓝紫色的神经网络自法相的手掌边缘疯狂蜿蜒而出,在青年——也就是时无勉的身边,勾出一个电流涌动的空间,一旦被格式化击中,无论神魂,全数湮灭!
但时无勉身形未见一动,仍是挺拔如松,他静默地抬眼望着身旁疯狂攒动的蓝紫电流,甚至低低叹了一声:
“我都说了,即使我现在虚弱到召不出法相,但你们暂时还杀不了我。”
只见时无勉掌中长刀一振,丝毫未看身边正疯涨涌动,要将他困缚其中的蓝紫电流,只抬首望着头顶格式化程序空间那道越来越小的豁口,任由白亮的光暴将他眼底昭彰的杀意映得透亮。
“老不死,不足为据。”
首领望着完全将时无勉淹没其中的数据光流,轻蔑地笑了笑,施施然地拍了拍手掌间的尘埃,却在下一瞬,被手下急促地拍了拍肩膀。
“跟你说了,没事别拍我肩膀,等下给我拍短路了。”
首领嫌弃地将手下的手从肩上拍了下去。
“不是,不是,”手下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急得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只能一直拍着首领的肩膀,示意他往前看:“那个怪物,从格式化的雷暴阵中杀出来了!”
首领悚然抬首。
却只来得及见一把通体流光、隐约浮动着淡金符咒的长刀,铿然卡在数据雷暴的罅隙中!
细长的刀身与悍然攒动的数据雷暴相比,眼看着,宛如风中被撕扯着的残蝶,但是却能在与数据雷暴轰然相撞的瞬间,发出震天撼地的、金戈般的响声,硬是在那道罅隙中,生生撕出了一道出口!
“不......可.....能.....”
咒文浅金的流光渐盛,将首领眼底翻涌的恐惧映照得一清二楚,流光的尽头,是一道瘦削如纸,却又挺拔似剑的身影,凌厉地逼近而来。
要怎么说看到那道身影的感觉呢?
幻形自对新科技信仰的新神们,对旧神代时期所信仰的仁义、守节、孤勇......那是一概都嗤之以鼻的。
但在眼下,在此刻,在这道锋利却又像离群得苦行僧一般的身影中,窥见了一些旧日所谓的“大义”,所谓的“虽身死,吾往矣”的孤傲。
像是带着些玉石俱焚的狠劲,却隐隐有些曲寡无人相和的悲伤。
暴烈的风流中,新神们隐隐听到了一声叹息:“承你们一声老不死,就该是没那么容易就能被杀死的。”
“I will finally bring you all home......”
歌姬的全息影像还在哀哀戚戚地唱着,明亮的眼衬着夜空,仿若旧时代的月。
只见时无勉破阵而出,跃上中天,掌持长刀,似从月中来,横刀向前劈出一道莹白的弧,携着破山移海的气势,倏地竟斩断了首领与机械法相之间相连的缜密神经元!
又是一声尖锐的金属嗡鸣声,机械法相没了信仰之力的支撑,重重倒地,荡开了一片冷雾,扬起了重重尘埃。
新神们看着机械法相颓然坠地,一片哗然。
冷雾中,细长又坚如玉石的刀身,静静地架在首领的脖颈侧。
而后,是时无勉沉静而秀美的脸。
“想要杀死我,让你们主神来。”
时无勉侧了侧刀锋,面沉如水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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