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许嘉柔出事

太子慕璟做梦都没想到,只是让自己的一个小良媛生下孩子,这么一桩小事,竟会牵扯出这么大的风波。

无论各方怀着怎么的心思,也无论平静的湖面下有怎样的暗涌,年关的脚步不会停歇。

东都城中渐渐有了年味儿,东市和西市中也有了不少提前售卖年货的小摊贩,整座东都城都沉浸在了临近年关的喜庆氛围中。

就在这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日子里,许嘉柔出了事。

许氏嫡小姐许嘉柔,在陪同其母出城进香的路上,被贼人掳劫,下落不明。

消息一传开,满城皆惊。

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前,哪来的贼人如此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再者,光天化日之下,就在京郊的官道上为非作歹,这是把所有京官儿都没放在眼里吗?

按理说,大家闺秀发生此事,本该藏着掖着的,可许嘉柔前脚被掳劫,后脚此事已被传得街知巷闻。

大理寺少卿许至安听闻此事,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当即请求上峰大理寺卿准允,派出了大理寺众人奔赴事发地探查寻找。

动静闹得不小,就连皇城监门卫都被调动了起来,遍寻许嘉柔。

同许嘉柔一道的许夫人目睹女儿被劫的全过程,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晕厥不醒,待悠悠醒转后,知女儿依旧下落不明,差点哭断了肠子。

随着天色渐暗,许嘉柔音讯全无,许至安急出了一嘴的燎泡,却无计可施。

人人都知,姑娘家不能在外过夜,于自身名节有损,尤其还是被贼人掳劫,就算拼死保住了自身清白,都无人会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唾沫星子当真能淹死人!

许至安带着众人一直在事发地方圆十里处搜寻,渐渐扩大搜索范围,直至戌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一根根火把点燃,众人依旧不愿放弃。

许府一直盼着有人送信来,贼人掳劫重臣家眷,无非是求财罢了,即便赔上整个许家,许夫人也要救自己的女儿。

可随着天色渐暗,许夫人的整颗心越来越凉,若不是求财,求其余的,都等同于要了女儿一条命!

思及此,许夫人简直肝肠寸断,于佛龛前长跪不起,只求老天开眼,救救她可怜的女儿。

三日,整整三日,许嘉柔一丝一毫的音讯都没有,许家经历了此生的至暗时刻,只觉度日如年。

大理寺派出了查案高手,愣是没有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对方是行家里手,来去匆匆,目标精准,撤离时将所有踪迹都掩埋了,令追寻难上加难。

此事甚至惊动了慕临渊,临近年关,京郊官道上竟出了官眷被掳劫之事,简直令陛下觉得莫名其妙,可寻人要紧,慕临渊当即派出锦衣卫协助大理寺一道办案。

可还不等聂循带人前去支援,第四日清晨时分,不过卯时。

打更人正准备收了更锣回家睡觉,路过许府门口时,便瞧见一道身影趴伏于地。

许府门口悬挂着高高的灯笼,随着冬日的冷风轻轻摇摆,昏黄的灯光笼罩下,地上之人身形单薄消瘦,都看不出是死是活。

大冷天的只穿着一件里衣,衬裙的裙摆处被撕裂,露出若隐若现的大腿,其上遍布血迹。

领口也被扯裂开来,内里肚兜若隐若现,整个人长发披散,掩住了面容,狼狈不堪。

打更人恍然想起这两日闹得满城风雨的“许家小姐被贼人掳劫”之事,心头闪过一道亮光,嘴上“哎呦”了一声,忙小跑着上前敲响了许府的大门。

这个清晨,整个许家上下犹如冷水泼进了热油锅。

门房往主院中传信,熬了三天三夜不得安寝的许氏夫妇,终于等回了他们的女儿。

管家招呼下人们将小姐接回府中,妥善地向报信的打更人致谢,一通忙慌慌后,许府又一次大门紧闭。

打更人揣着打赏银子,腋下夹着更锣,冷风袭来,他抄起袖子,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眼牌匾高挂的许府,叹息一声,眼中不无惋惜,连连摇头,嘀咕着:“可惜了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可惜了了啊!唉,造孽啊,天杀的贼子!”

许家小姐回来了,此事捂不住,许家小姐被贼人玷污,失了清白,此事更是捂不住。

当天光大亮时,消息如乘着冬日的北风吹遍了整个东都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无人不在谈论一个官家小姐名节不保之事。

大多百姓良心未泯,多是对许嘉柔之遭遇抱有同情,义愤填膺,就差拍案而起,要同大理寺一道去抓人了。

同朝为官的人家,近些时日都不允自家女儿随意上街,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家。

虽然人人都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可人们心中皆有数——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未来的路何其艰难,没有任何一个官宦人家会迎娶她了。

甚至有人私下嘀咕,许小姐自幼定下的那桩亲事啊,怕是要黄了!

整个许家犹如天塌地陷,许夫人日日以泪洗面,许至安痛心疾首的同时,更是如烈火焚心,铆足了劲要抓到贼人。

可自打许嘉柔回府,她便似被人抽空了魂魄,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犹如一只破碎的、美丽的布偶,那双曾让南星觉得甚美的秋水剪瞳,再不见一丝星光,如烟火绽放璀璨后,余下满目灰烬。

许至安身为大理寺少卿,怎会不知,从许嘉柔这里最易得到有关贼子的线索,可他也是个父亲,实在不忍女儿再回想起那噩梦般的三天三夜。

南星听闻此事时,当即要出宫去探望许嘉柔。

事发时,她未能及时得到消息,也是最近因着慕燃有些闹心,竟是错过了营救的最佳时机。

如今,她当真怕许嘉柔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

因着此案闹得沸沸扬扬,也因着临近年关,皇城监门卫加强了巡防,慕临渊不放心南星再如往常一般随意出宫。

南星心里急,转念一想,便跑去了上阳宫。

慕燃没二话,马上安排人手,陪同南星一道,去了许府。

西州纱织公主和九千岁大驾光临,许家上下都有些惶恐不安。

南星道明来意,便由下人引路,径直去了许嘉柔居住的院落。

慕燃跟在她身后,如个小尾巴,也如守护门神,总归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许嘉柔这里毕竟是女子闺房,他不适宜进入,便在院中的凉亭处静候了。

南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轻轻推开了许嘉柔的闺房门扉。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待看到此刻的许嘉柔时,南星还是不免有些心惊。

她倚靠在床榻上,早已更换了干净的里衣,掩住了身上的伤,可唇角依旧挂着青紫,连纤细的脖颈上都布满了啮伤,红红紫紫一片。

不可想象,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惨不忍睹的伤痛。

好似没有多久未见,许嘉柔竟是消瘦至此,披散的墨发一直垂至胸口下,衬得她本该圆润的小脸儿,苍白一片,连下巴都瘦出了锐角。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此时空洞苍茫,哀莫大于心死,似是对这世间再无留恋。

南星紧拧眉心,快步迈至床榻边,小心地碰了碰许嘉柔的手,轻声道:“嘉柔……”

许嘉柔似条件反射般,猛地一颤,仓皇抬头,待看清眼前人时,紧绷的肩头微微松下来,复又垂下了眼眸。

她的反应令南星有些心疼,她小心地坐到床榻边,试探着握紧了许嘉柔的手。

可是看着她,南星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什么样的言语才能抚慰一个女子千疮百孔的心?什么样的安慰才能让她忘却那噩梦般的三天三夜?

南星不知道。

清白名节于一个女子而言有多么重要,南星明白,可若是为了名声而去死,作为南星来讲,她不理解。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是为了旁人的眼光,旁人的指摘,活在旁人的口中吗?

死是逃避、是放弃,是亲者痛仇者快!

若换作南星,她必要千百倍的还回去,让敌人比她更痛更伤,方可解心头之恨,而不会选择懦弱的逃避。

即便拼个遍体鳞伤,也要拉个垫背的!

也许,这算站着说话不腰疼吧,毕竟谁人也未替许嘉柔经历那三天三夜的折磨与凌辱。

南星什么都不想问,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抚摸着许嘉柔的小手,无声的陪伴与安慰。

曾经,许嘉柔如清风柔水般的温柔,带给南星朋友之间的真诚,对她这个“异国公主”同样亲切随和。

她就如同莲池中静静绽放的一株睡莲,不如牡丹华贵,不似芍药娇媚,可美得独具芳华。

南星握着她的手,能摸到她的手指上因常年练琴而磨出的薄茧,算不得软若无骨的柔荑,却让人感觉异常的踏实。

时光静静流淌,闺阁中清香袅袅,静谧无声。

许嘉柔微微抬眸,看向窗棂。

窗棂处开了道小小的缝隙,恰好能瞧见院中的凉亭。

此刻,慕燃端坐凉亭处,没有冲着闺阁的方向,只能看到他完美的侧影。

他端着茶盏,慢慢地喝着,未见一丝不耐和急躁。

许嘉柔看了良久,视线慢慢转到南星的身上,轻声道:“臣女愿公主,得遇良人。”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好似砂砾磨过喉咙,再不闻往日清甜。

南星微蹙眉心,未深思这句话,只握紧了她的手,道:“嘉柔,莫要想太多,好生养好身子要紧,其余的,来日方长!”

她抿了抿唇,也知如今任何安慰都是那样的空洞。

南星想了想,浅笑道:“嘉柔,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像一株睡莲,安静悠然,芳香四溢,出淤泥而不染!需知,无淤泥,焉有莲花?”

许嘉柔深深地看着南星,良久,她粲然一笑,眼眶不觉通红,轻声道:“好。”

公主的重点,是最后一句话吧?许嘉柔听懂了。

***

南星退出许嘉柔的闺房时,瞧见了一直守在廊下的许夫人。

这几日,许夫人也熬得不轻,一双眼熬得通红,都有些凹陷了。

锦衣玉食多年的贵妇人,一朝被折磨得苍老了十多岁。

见南星出来,许夫人忙屈膝行礼,恭敬道:“有劳公主和九千岁特意来一趟,臣妇感激不尽。”

南星忙扶起她,温言道:“夫人客气了。”

她想了想,低声问道:“不知……许小姐的未婚夫婿呢?”

这种时候,顾亦西理该陪在她身边吧?

许夫人苦笑道:“顾家儿郎前些时日便入了博古书苑,他来年要入场科考,不敢扰了他清净,此番之事……他许是还不知。”

满城皆知的事,他不知?

南星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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