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离岸者 (#架空##仿民国##本文涉及地名人名国名组织名纯属虚构#)
赵眷对女儿们是一贯不怎么上心的,赵夫人又受了一场惊,自顾不暇。因而倒真的如赵寄姝所言,第二天才发现人没了。
赵眷本来是要到队里看看的,结果早上吃饭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顿时饭也不吃了,各处像抄家一样地搜。
除了何先生那边,一处也不放过。
待到全都搜完发现人真的不在家,又急火火地带队出去找。
这事本来就是不宜大张旗鼓地去找,可是一整个上午都没有找到人,赵眷也急了,直接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
引着人没找回来,全家的女眷都被拘在了饭厅里。
一直快到中午,赵妺儿才把赵寄姝拉到墙角里,小声问道:“唉,你说媚儿现在在哪啊?”
赵寄姝看了赵妺儿一眼:“估计这会儿躲在何大师那呢。”
“那我们赶紧把她叫回来啊!”赵妺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还涉及到她自己的名声。
赵寄姝赶紧拉住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赵妺儿神色似有不解。
赵寄姝便小声道:“不想真的嫁顾霖琛就别去找她。”
赵妺儿愣了一下,眼睛复又晶晶亮起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赵眷仍然没回来,萧姨娘便让大家各自散了。
赵寄姝才和赵妺儿偷偷地往何大师那去。
月光晞微,竹林掩映着宽敞简约的院落。
两人在门口商量好,赵妺儿去说替婚的事,赵寄姝负责说服何大师。
等到了门口,却发现门是开着的,何大师穿着一身褪色的灰色袍子站在门口。
“来了?”
何大师一脸淡然,仿佛是知道她们两个一定会来一样,赵寄姝暗自心惊,莫非这位何大师真的有些能耐?
赵寄姝赵妺儿两个行了礼,还未开口便听见何大师对赵妺儿说道:“人在里面,你去和她聊吧。”
自己则是引这赵寄姝去了另外一间单独的小房子,隔音,且不好躲人。
灯已经点好了,关了门,何大师便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就是,有什么问题,说吧。
赵寄姝倒是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大师今年贵庚?”
何大师笑着摆摆手:“一声大师何某不敢当,今年少说也有六十岁了吧。”
“世间真的有驻颜之术?”饶是见多识广,赵寄姝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天机不可泄露。”何大师做出一副高深的样子,看上去从这方面下手,似乎行不通了。
赵寄姝思忖片刻,复又问道:“上次拜访,听先生说自己也有心魔?敢问先生的心魔是否与安城许家有关?”
何大师神色一变,不过立刻就又恢复了常态:“的确。”
“那小女子明白了。”赵寄姝说着,又行了一个礼。
“你不说些别的?”何大师有些意外。
“的确还有别的东西,只是我也算是许家的族老,有些事情还是先明确了比较好。”
何大师也坐得直了一些:“既然如此,许小姐也能行使族老的权利了?”
“那倒也不是,咱们还得先把故事讲完。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一直被收养的家族无视,工作做得最多,却在那个家族里一无所有,就连喜欢上了他毫无关系的’姐姐’,也因为是这个家庭的养子,而爱而不得。”
“同时还有另一个年轻人,从尊贵的少爷出身变成了许家一个偏得不能再偏偏支的普通人家的孩子,贫穷,但却比另一个的环境好了不知道多少。”
“四十多年前,有一个修行人模样的男子,把两个无辜的幼子偷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狸猫换太子,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
“那么,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六十年前的故事又是什么样的呢?”
何大师朗声接过话茬:“六十年前,许家宗家出生了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很特殊。”
何大师说着,掀开了遮挡着左眼的头发,而后眼球微微用力,顿时就完全不同,左眼球成了赤色,右眼球却是蓝色。
“这个孩子的体质特殊,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的灵魂关进去。所以本来是嫡长子的她,被迫去修行了。”何大师扯了扯嘴角。
“和别的家族不同,修行就意味着被从家谱除名,等他修行归来,学会使用自己的能力,他就成了在安城不被容纳的存在,他有家,但是回不去,他不回去,可又没地方待。”
“后来是一户外地改姓的许家人收留了他,他也爱上了那户人家的女儿。可是宗家的血脉,必须要娶一个异姓的女子。”
“我不肯,然后那个姑娘就被烧死了。”
“我收留了她的部分魂魄,可是这些东西既拧不成形态,又因为占了我的肉身,无法消散。三魂魂魂都在,七魄魄魄俱全,可就是没有一份是完整的!他们动手之前就已经对她做了手脚,生生把她的大部分魂魄都钉死在了身体里!”
何大师说着,终于忍不住了,动手锤了眼前的桌子,震得油灯差点倒了。
看来还真是,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
倒是也能理解,让许家的孩子去沈家承受原本不该承受的东西,又让许家大人白白养着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
赵寄姝摇摇头,可是该报复也是报复宗家啊!
何大师冷静下来,似乎也看出了赵寄姝所想:“那孩子的母亲是许家的宗家,沈家那边的夫人也是许家嫁过去的,全都不无辜。”
何大师声音清冷,再也没有了从前听起来的那种宽和之感。
其实至于吗?好像也至于。何大师虽然说得很简练,可是用脚趾头想想便能知道,一个身负可怕异能的孩子,会在同龄人里,在家族里受到怎样的排挤。
至于修行,那可真是个古老的传说,就算把这世人硬造出来的神也都算起来,古往今来成神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在别的孩子念书的时候,嬉笑奔跑的时候,玩闹的时候,青梅竹马的时候,他的生活都是日复一日的练习、练习。
等他出来了,等他回家了,却发现他的家早就已经不是家了,除了有实体以外,他和乱坟岗上的孤魂野鬼有什么分别?!
后来他有了家,有了喜欢的人,他所谓的“家”又来横加阻挠!不仅烧死了他最爱的人,还致死不让那女子超生!
这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至于让一个庞大的宗族对一个普通的姑娘下手?何大师想不通,赵寄姝也觉得很是想不通。
可若说不至于,冷情一些又确实不至于。太上忘情,无欲无求,这种生活何大师修行期间有过,也是赵寄姝想要拥有的生活。
至于同龄人也好,族人也好,乃至那个姑娘也好,注定是凡尘里的过客,何必呢?
何必呢?
何必呢?
何必呢?
可如此问下去,却依旧是信有不甘。是啊,何必呢?还不是为了活着的一口气和死了的一条命!
谁也不能说谁会一直惦念谁,也不能说谁会一直记得谁。
因而这世上的事情多美好,总都还得是活人才行。便如这何大师一般,便是屠了许家满门又如何?他心爱的女子是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的。
估计他就是心里知道这些,才会在这四十年间都只有那么一个动作,否则以他的能力,哪怕是随便抓几个魂魄再吐出来,一天一个,四十年也够把许家宗家杀个差不离了。
只是他终归没有,放不下,又解不脱,于是苦苦挣扎,甚至不得不继续搅在这件,原本不需要他参与的事情中来。
赵寄姝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吧,才会这么多思多想爱感慨。
可就算是如此,事情也终归是需要了的。赵寄姝还是迟疑着开口了:“许家现在的宗家情况不明,族老除了我以外,都在当年那个许家的小男孩手里,想要我给那个姑娘正名,我也得能拿到相应的权利才行。”
“所以你要怎么做?”
“首先就是赵家那两姐妹嫁娶的事,赵媚儿你得看住了,让她去跟顾霖琛订婚,订婚是订婚,总归不会结婚。”
“再次就是还得劳烦大师跑一趟,二十年前的那桩事毕竟也牵扯了赵家,如果不是赵家施压,估计沈景冰也不会真变得跟个神经病一样,所以咱么这家这边,还有顺英府那边,总归低个头。”
赵寄姝说完,便见何大师叹了一口气。
“大师觉得不妥?”
何大师摇摇头:“无妨。”
“那第三件便是,请问许家和孟家又有什么关联?”
“这倒是没有关联,只是沈家和顾家又关系罢了。早些年孟家死了一个人,这身份被卖给了沈家做人情,孟家这才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
这哪是拿身份做人情,这是用孟家的家产做人情啊!私生子虽说无法继承家业,但这一个名头下面,也能搞到不少家产。
赵寄姝默然。
换身份换身份,换来换去,熟悉的戏码已经听得赵寄姝想吐了。这个沈景冰究竟能不能有点新意啊!总是换身份换身份,换来换去恶不恶心啊!
赵寄姝简直想把桌子推开,大声喊上一句,谁特么是谁啊!!!!!
不过何大师劝住了她的暴躁,悠悠地说了一句:“这大千世界里,又有谁能真的做自己呢?既然如此,做别人,也是一种选择。”
是啊,她自己不也顶着两个身份吗。
赵寄姝突然觉得很无力,是一种对整个世界的无力感,那种无力就好像是她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一样。
如果她是一个从底层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的人,她自然知道哭是没用的,抱怨也是没有用的,可她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她还不习惯无法发泄情绪的生活。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可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两个人都沉默了。
岁月把他们都变成了自己以外的人,一个自愿,一个被迫——
都叫入魔。
实力不到,取巧便成了必然,取巧过头,就成了堕魔。
又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不用说,肯定是赵妺儿。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赵媚儿也来了。
“先生。”赵媚儿规规矩矩地给何大师行了个礼。别看赵媚儿平时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但在何大师面前,简直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
何大师见了,便拉过赵媚儿,介绍道:“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收的徒弟。”
难怪,两人的感觉这么熟稔。
接着便又客套了几句,何大师便要送客了。
赵寄姝被何大师刻意挡着,因而走到了最后,快出屋门的时候,何大师轻轻对她说了一句:“赵家的事,我觉得不妥,你若是有别的处理方式就来这找我,三天为期。”
赵寄姝点了点头,跟着赵妺儿离开了。
一路上谁也没问谁都说了什么,彼此之间都很默契。
折腾来折腾去,其实赵寄姝已经觉得有些累了,甚至萌生了退意,她在想就算在华国,自己的身份被容羽抢了去,可是在东桑,谁不认识她许月染呢?公司还是在她的手里,天高皇帝远,赵寄姝逃回国,沈景冰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是啊,不能怎么样。
可是呢?
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许家人啊!
她有什么资格回到许家呢?有什么资格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赵寄姝,还厚着脸皮管着许家的一切呢?
赵家她尚且还能骗骗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赵眷的女儿,可是许家呢?她和哪个家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可只要她愿意回头,从此之后依旧是和从前一般的生活。
可是从前的生活又怎么样呢?
从前也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而现在,很明显这件事情已经有人去做了,更何况,她又有什么立场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呢?
赵寄姝很纠结。
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所料不错,其实就是她的姐姐,亲姐姐,她又能放任着父亲把对方送到顾家那个虎狼窝里吗?
气氛很是沉闷。
赵寄姝注意到了,赵妺儿其实情绪也不高,可她终究没有开口去问。
直到——
快到了门口的时候赵妺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换了,我要去嫁顾霖琛本人。”
顾霖琛。。。。。。
赵寄姝的直觉告诉她,顾霖琛绝对比他看上去的样子更有故事,有故事,又往往意味着有些地方一定让常人难以忍受。
可这种事情,一辈子在后宅混出路的赵妺儿,一定比她更了解才对。
怎么突然就不换了,而且还是要嫁顾霖琛本人?
可是令她疑惑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
赵寄姝一夜未眠,头疼得很,又睡不着,于是稍稍用过早膳便出去逛了,一路上兴致寥寥,只是买了一份报纸,可就是这份报纸,让赵寄姝觉得受到了当头棒喝。
“沈家家主沈景遇凌晨酒店被害,家产或由旧时宗家继承。”
那不就是沈景冰吗?
狼撕破了羊皮,那就是要吃肉了。至于怎么吃肉,赵寄姝完全不知道。
她直接去了从前定制黄玉的那家饰品店,取了黄玉就直奔码头。
不出意料地,她根本买不到票。
不用想,只能是沈景冰安排的。
她便又魂不守舍地往赵家去。
到了正门口,却又看见赵眷正在迎着顾培栋往里走,嘴上还说着:“三个儿子配三个女儿,刚好。”
而顾培栋,居然还默认了。
今天怎么了,竟然一时间都要发作起来,快到甚至来不及安排。
赵寄姝正躲在树后愣神,一个年长的嬷嬷便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媳妇过来,强行把她“请”到了一处院子里,让她进了主人房里待着,而后两人守住了门。
赵寄姝坐在窗边,抚摸着手里的黄玉,静静地思考外祖为什么不让她复仇,而她复仇,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还记得外祖第一次跟她聊这件事,还是一个天蓝蓝的,星闪闪的夜里,窗户对开,微风徐徐,外祖银色的发丝被轻轻吹起又缓缓放下,空气里都是梅子茶的味道。
她问外祖,为什么盯着星星看得出神,外祖告诉她:
“死去的人都会在天上化作一颗星星,对着星星说话,他们就能听见。”
赵寄姝当时是不信的,现在也是不信的。但如果是现在的她,一定不会那样不留情面地反驳一位孤独的老人。
虽说写的不咋地,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但是没存稿了。。。
希望不要断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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