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同样戴着面具,在将路西法送到他的房间后,对方只简单介绍了下集会的要求就离开了。
这场集会,极大程度保留了参与者的自主性。客人们的一切活动都是自由且自愿的,他们只提供场地。
路西法没急着进房间,这种安保水平无限接近于零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从左边的扶手下去,宴厅已展现眼前。
听说在地下同样有一个宴厅,被称为角斗士的盛宴。但路西法没有要看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无聊。
几百几千年过去,人类还是用这种方式取乐。
回到大厅,有人在责骂侍者的无礼,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准备离开。身旁,那个和他一起围观的绅士抬了抬帽子。
路西法回礼。他见绅士往自己身边走了几步,知道是逃不掉了。
这位年长的绅士低声问:“您不想阻止一下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就请上前吧。”路西法不为所动,人类是会自我束缚自我报复的群体,他在观察者的位置上毫无意见。
“依我之见,平民无错。”绅士并没有生气,而是很平常的开始闲聊,“您不觉得讽刺吗?贵族因责任和牺牲换来特权,又将特权变为压迫所庇护的平民。”
路西法看着绅士没说话。斥责声停顿,客人扯了扯衣领离开,路过两人时微微欠身打了个招呼。
那边,侍者收拾着被发脾气摔在地上的杯子,随即悄无声息离去。
“他会怨恨吗?他或许正在诅咒,正在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报复。”
隔着面具,绅士鹰隼一样的目光审视着路西法,口口声声说着同情,对后果心知肚明,眼神却锐利而冷酷。
然而,路西法只是道:“我不关心。”
绅士审视的目光礼貌起来,他向路西法告别祝他愉快,并告诉路西法:“这是不负责任的。”
绅士离开后,路西法取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的魔法感应装置,漫不经心将其扔掉。
教皇嫡系普拉尔区的红衣大主教,神圣骑士团最高骑士长达契亚先生,居然主动送上门来,真有意思。
回房间的路上,路西法再次遭遇了刚才被斥责的侍者,对方似乎没看见他,低着头匆匆离开。
路西法看着侍者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最后回神进了房间。
检查过一遍房间后,他靠床坐在地板上,展开手里的纸条,上面用密文写着:零点地下,没有署名。
抬眼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路西法忽然想到,在自己看到侍者前他其实是走的好好的,忽然不知怎么就撞了下路过的客人。
魔王毫无心理压力的想,他该不会是故意撞人然后等自己出声帮助吧。
就算如此,路西法依旧为侍者为什么不干脆撞自己而疑惑。莫非这也是掩饰吗?
他闭上眼睛不再思考,回忆起达契亚的言辞,只觉得这是个大麻烦。
四点,曙光未现。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路西法猛的睁眼,赤瞳在月色映衬下,泛着血一样不详的光彩。
尤里卡愣住,随即意识到这个人不是低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是我。”
赤瞳闭上。
尤里卡重新检查了房间,他一屁股坐到路西法旁边,问他为什么要坐在地板上。
“因为我没在椅子上。”
合理的回答。
沉默片刻,针对不久前信息传递配合的一塌糊涂这件事,尤里卡希望路西法能稍微解释一下。
“拉法克暗示我不要节外生枝。”
“可是可是……”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以我为目标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前,路西法以为尤里卡另有考量,不过,当看到尤里卡一脸恍然时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尤里卡大概就没想到。
他深深怀疑这人是不是经理口中那个运筹帷幄的老狐狸,同样也怀疑尤里卡能否配合好自己。
拉法克给的行动计划书上并没有别人的那部分,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确认情报。不过目前看来,即使是这样的工作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凌晨,地下。”路西法看向尤里卡,地下还有一个场地只要是进入庄园的人都知道,所以重点不在后面那个词。
“拉法克并没有告诉我做多余的工作。”
尤里卡闻言尴尬挠了挠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除了你能做这件事的人不多。”
路西法静静听尤里卡解释。
“这个世上不止有人类,更有如精灵恶魔这样的长生种,对于人类,种群的庞大伴随着寿命的短暂。在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过人体改造计划,打破短生种的宿命迈向长生种。这个提案被驳回了,**师寿命动辄几百上千年,他们不关心不能感应到元素的普通人对寿命的执着。”
尤里卡讲述的很认真,“但是,普通的魔法师并不能拥有那么久的寿命,享受魔法带来的特权对他们来说太过短暂,因此,他们的目光放在这个久远的提案上。”
“教廷是魔法师的汇集地,而今的教廷并不是当初那样光明,已经成为藏污纳垢之地。他们甚至和黑魔法师合作,进行人体实验。我们的组织摧毁不下二十处据点,里面的境况只能说令人恶心。”
“实验无法带给他们渴望的东西,那只会催生无数怪物。”回忆起保存理智嘶哑着恳求杀了他的一些实验体,尤里卡闭了闭眼。
“我们并非出于某种正义才举起了抗争的旗帜,仅仅是因为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拉法克没告诉我你的目的,不过,我想在摧毁实验这一目标上,我们都是相同的。”
“你掌握的绝无仅有的空间瞬移,能将行动危险性降到最低。我们需要全部的实验数据,在未来的某天,那都将是审判不义者的铁证。”
路西法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道:“如果我的瞬移并不能自己控制呢?”
尤里卡似乎并没料到这一出,他啊了声愣在原地。
“可是之前……”
“那是意外。”
房间里陷入沉寂,许久,尤里卡才开口:“是我想岔了,果然没有投机取巧的方法。我会修改行动计划,你按原计划活动就行。”
趁着天色未亮,尤里卡又鬼鬼祟祟离开了房间。
整理现有情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拉法克果然什么都没告诉路西法。
他事先,并不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搜集情报,同样也不知道会有其他人来到庄园集会。这种隐秘的集会客人如流水一样,侍者却非如此,尤里卡轻轻松松混入,可见拉法克他们比自己想的能力更大。
拉法克说失去了封土,却买得起一个庄园。尤里卡十分自然的要求自己帮忙,他的任务等级应该高于自己。
从自己答应来克劳顿领开始,拉法克就开始计划了。他几乎明摆着用信息告诉自己,这不是合作,这是考验。
如果无法理解,就算顾及里卡尔多,拉法克也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
路西法站起,那么,任务就不会是简单的要求,拉法克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觉得人类麻烦。
时间快进到第二日夜幕降临,夜宴和平日贵族的纸醉金迷没什么两样。
抛却身份,高位者花言巧语诱.哄年轻的女郎。不明真相的青年才俊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视线相对的轻佻使其误以为遇到了爱情。
侍者穿梭其中及时为客人的要求做出反应。
老实说,达契亚完全不像一个坏人,他没有过大的野心和常人难以理解的爱好。对于某些事,他甚至是厌恶的。
下层教士腐烂至今,在民众印象中肥胖油腻短浅胆怯愚蠢的教士形象完全和他没关系。他的眼睛锐利有神,精神抖擞,乃至为人处世也严于律己。达契亚在民众中声望很高,很多人希望他成为下一任教皇。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不看脸,达契亚周身气质也和这种集会格格不入。他一路穿过人群,再不长眼再无顾及的人都能意识到这是个大人物。即使扫兴也乖乖让路。
和他想的一样,达契亚无意在无聊的集会上浪费时间。
察觉到路西法的目光,年长的教士停顿下来,然后,在陪同者的惊诧目光下走到路西法身旁。
“大人,您是想?”
达契亚瞥了眼侍从:“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侍从犹豫着,张口欲言不知道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飞快离开。
那瞬间,路西法确认自己看到了年长教士毫不掩饰的厌恶。
达契亚低头问:“要和我一起去地下角斗场吗?”
当然,这本就是他的打算。
“荣幸之至。”
达契亚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路西法知道他听懂了。什么时间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词,这也是一门学问,更何况他们原本就心怀鬼胎。
“那么,请随我来。”
地下角斗场的通道不像那些被禁止的场所入口一样隐蔽,它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引人注目。
烛台映照的墙面细心雕刻花纹,一时让人疑惑。就仿佛前面不是奴隶的生死场,而是艺术的殿堂。
达契亚走在前面,始终没回头看路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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