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从此往后

“‘现阶段新投入的制式武器展现出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预计,大部分在呈递给议会的报告中提都没提!’

噗!阿尔伯特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一直把帝国财政视为私有,出问题造成的损失简直要了他的命。”

——出生、受命、归于尘埃,元素使的生命大多如此。

神代的辉煌并未给此后数万年生灵以慰问和荣耀。

伤痕从未治愈,疾病在整个世界蔓延,但人们视而不见,反以混乱为常。

“骑士长们在会议上大放厥词,声称帝国元素研究协会只是一群贪得无厌的酒囊饭袋。

这可惹恼了那些自傲不凡的大人。但测验和报告都是他们做的,出问题他们逃不了干系。

你猜怎么着?

协会代表当众认错,转头就递了个申请,撤销大部分对骑士魔导武器的支持。”

——迄今,精灵与恶魔交好已有三千七百四十二年,即使对于博尔格斯特大陆最长寿的长生种,那也相当漫长了。

而他们离开大陆中央退居祖地则是更遥远之前的事。

“虽然很乐意看看到他们都不舒服的样子,但我们也该想想怎么做了。如果他们一直吵下去拿不出章程,陛下的目光就要投下来了。”

——当我踏入这片土地时,我还不是某位可以载入大陆史的元素使。

仅仅因为幸运,我拥有了人的姿态,躲过了重重筛查站在了这里。

也因此,偏见、仇恨、怨愤……种群的隔阂抛却臆想出来的美好伪装,那样明明白白摆在我的面前。

“先前我们都在陛下示意后开始站队,这种依赖是致命的。

我们的陛下连自己的手足都能下手,更何况一个替罪羊。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在听我说话吗?加弗列。”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或许因为繁重的任务,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疲惫的表情。

即便如此,这双眼所显出的思考,仍非其他研究员重压下的专注而迷茫。

在男人看来,这就是青年身上最伟大的品格了。

加弗列有些无奈的摇头:“您不该问一个普通研究员这种问题。”

“普通?”男人语气近乎玩味,他知道青年总会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您说笑了,如果没有您,我恐怕在进入萨尔特林城第一天就变成了囚犯。”

“那也得你有能力不是吗?”男人轻笑,有些戏谑道:“帝国研究院就天才的研究员。”

“您……或许您该问问帝国元素协会会长最近会见过谁,然后查查阿尔伯特先生的资产流向。”

“你是说……”

“魔导武器事后章程并不重要,您知道的,骑士长们还指望着协会帮忙打架,他们——大人,阿尔伯特先生是先王的亲叔叔。”

也是陛下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血亲,有继承权和实权的那种。

是陛下不想动吗?那位连父兄都能处理,会在乎一个叔叔吗?恐怕是不能动。

想法从心里转了一圈,男人瞬间想到这件事背后的种种阴谋。

可他来不及细想,抬头就听到青年说下个实验要赶不及了。

看着眼前的青年,男人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拍拍加弗列的肩膀,低声道:“我把你举荐给陛下吧。”

加弗列轻轻抬眼,眼前曾经的提携自己的大人深色认真不似玩笑。

仿佛自己点头的下一秒,对方就能立刻拉着他去觐见皇帝。

作为皇帝近臣,男人当然有能力为自己在皇帝手下谋个一官半职。运气好的话,得到那位陛下青眼也说不定。

但对这些,加弗列只觉乏味。他没错过男人愈发审慎的目光。

王都,帝国行政中心,让好人变成恶棍,又让恶棍披上虚伪皮囊。

曾经一千银币能说动男人从牢狱中捞出自己,后来仅因帝国研究院次品的巨额利润就逼迫他加入帝国研究院,帮他倒卖仪器置国家机密于不顾。

加弗列不觉得男人现在举荐自己有什么好心。

那位陛下这几年对臣子犯错的容忍度,几乎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步。

阿尔伯特亲王刚刚露出破绽,不久,皇帝就会有大动作。

他一个老老实实的研究员犯不着去蹚浑水。

“大人,我恐怕承担不起您的期望。”

“你当初加入研究院前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你变成了本代最天才的研究员,经手成品甚至会献到陛下眼前。”

看着青年小心翼翼的样子,男人失笑,拍拍前者肩膀,似乎为了不给他压力又后退一步:“看看现在吧,加弗列,你总不能一辈子和那些晦涩的符号渡过。”

“我……”

“不要着急拒绝。”男人打断加弗列未出口的话,神色轻松自然。

“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这件事,毕竟你还年轻,或许当你改变主意,有一天能超越我也说不定。”

聊天内容已经超过正常回应的范畴了。

“您说笑了。”加弗列轻声道。

他知道男人其实没给自己拒绝的余地,于是扯起一个疲惫的笑容,又说了一遍。

——

回到宿舍天色已经很晚了,从王都赶回卫星城赛琉费了太长时间。

夜晚从不是放弃学习的借口,乘车路过露天训练场,里面仍有学生在练习魔法。

威尔导师是赛琉学院,也是当今人类中最权威的大魔法师之一,他的生命纬度已不可考。

魔法无限延长了威尔的寿命,据说就连赛琉学院的建成都有他的努力。

威尔性情古怪,除了帮助学生平时连学院大门都不出。

平时在学院里也很难碰到,这正合加弗列心意。

也因为威尔在这里,赛琉的安全水平远超其他地域。

一百年前,出于人文、安全和经济考虑,先王将王都迁至赛琉周边。从此,赛琉便成为王都的卫星城。

加弗列来学院没什么特别原因,他的上一个研究周期已经结束,受研究院指派来为学生授课。

就和以前一样。

门口台阶上放着厚厚一沓本子,送它来的人显然考虑了赛琉最近环境因素,往上面施加了层保护魔法。

不知放了多久。

从上次离开的时间开始算,应该有三个月了。

加弗列没急着进门,坐在台阶上翻看。

极佳的夜视能力让他无光的晚上也能清晰看到纸张上写写画画的痕迹。

他教授的高年级已经系统学过相关魔法理论,临近毕业,实践反而更多。

作为一个专职理论的魔法导师,加弗列最多帮他们复习拓展,顺便调和一下理论和实践的矛盾之处。

总而言之,他给学生帮不上什么忙。

作业很快就翻完了,加弗列在门口发了会儿呆,抱着作业进门了。

使用清理魔法,随手摆放行李,开灯,拉开床旁边的椅子,找出纸笔坐下写信。

他的行动流程是固定的,就连做的事都和在同事那里的普遍印象一样,乏味而枯燥。

「王都的风和世间任何一个角落都不相同,研究院的高塔太高,即便如此,有时天色微变,我还是看不到森林。

从此地至彼端约三千七百公里,无论人还是其他种族的建筑绵延。过分漫长的距离造就迥异的环境,一路走来,我看见和睦,也看见争斗。但我依然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使我们争斗千年无法放下的仇恨源于血液还是认知?倘若我们的文化饮食教育一般无二,那么种族凭什么成为互相攻击的借口?

维尔德长老,祖地已经荒芜,您还在那里吗?」

加弗列放下笔,向窗外望了一眼,路灯照亮的一隅灌木茁壮生长。

他重新低头,划去前面写的所有文字,最后只留一句:「一切具安」。

随后站起,像处理最无用的草纸烧掉。

加弗列知道,他写的每一封信都无法寄到收信人手中,只是,他习惯了写信而已。

窗上玻璃映出桌前青年,待火光沉寂,灰白的发和灰色的眼睛便分外明显。

如你所见,本任风系魔法使的形象和此前所有的精灵都不相同。

或许正是因此,在守旧的精灵族群中,他才没有按照精灵的习惯成为新一任的精灵王,反倒以人的模样混进王都。

真相如何无关紧要。

加弗列推开窗望向王都方向,天的边际是赤红色。

皇帝动手了,速度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可他却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意外。

也是,那位陛下忍耐了的时间太久,久到一旦抓住把柄便会迫不及待行动。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离开王都的原因。

争斗……

加弗列有些失神,赤红的天际似乎与另一种长存于这片大地边界的邪恶重合。

自神代开始,博尔格斯特的历史一直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战争,鲜血和火光从不罕见。

如果权利的战争和深渊同等令人厌恶,那么,我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战?

他回忆起离开族群前维尔德长老的轻叹:你太年轻了,加弗列。

是啊,他太年轻了。

没管开着的窗子,加弗列躺到床上熄灭灯光。

皇帝和亲王的矛盾无论如何都会爆发,他参与不了这件事。

现在,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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