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吕爱珍突如其来手指怼着脸谩骂,饶是周叶脾气再好,此刻也不禁沉了脸,她拉住同样面露不悦正欲上前一步的高建平,示意他自己来便可。
周叶看着怒目圆睁的吕爱珍,不卑不亢道:“嫂子,没有人非要给文涛安上小偷的名声,也没有人想要看你的笑话,谁家孩子不犯错?但我们要引导,该教育的教育,改了就是。”
盛怒下的吕爱珍却听不进去,甚至嘲讽地哼道:“你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就你懂我不懂啊?你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连身孕都没有呢,你懂什么教育孩子?不用你教我!”
继而转向无措地站在一旁的文涛,扯了他的臂膀问道:“你摘西瓜的时候谁看到了?”
文涛嗫喏开口:“没,没别人看见呀,我看了,窝棚里面没有人我才摘的。”
听了文涛的话,就连高卫华和王秀兰也觉得不妥,高卫华紧拧着眉头,手中端着的抽了一半的旱烟也没了再继续抽的兴致,在墙边磕了几下,清空了烟袋。
吕爱珍却未觉不妥,反而颇为得意,转了一圈,看看其他人,手指着周叶:“你看,根本没人看见,这事儿自己家人烂在肚子里不就完了吗?就她怎么那么多事儿,还非要去人家道歉给钱,你让孩子以后怎么做人?”
“行了!”王秀兰打断了她,颇为严厉道:“你喊的那么大声,左右邻舍听到了你儿子就能抬起头了?”
见吕爱珍一副不赞同似还要反驳的模样,王秀兰并未给她机会,继续说道:“这事儿叶子和建平做的没错,小孩子家家的就学会了小偷小摸,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妈,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文涛哪里小偷小摸了?”吕爱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婆婆道。
“明明知道别人不在还去拿别人家的东西,不叫偷叫什么?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咱家苹果熟了时,挨着田埂路边的苹果被人偷了不少去?”
“那能一样吗?偷咱家苹果的一看就是惯犯,而且一下子偷了那么多!文涛就摘了一个瓜。”
“怎么不一样?!我没念过书,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话,但我明白一个理儿,今天偷一个西瓜你不管他,明天他就敢偷两个,天长日久,你敢想吗?你怎么知道偷咱家苹果的人是不是从偷一个苹果开始的?说得再严重些,杀十个人的杀人犯该死,难道杀了一个人的就不叫杀人犯了?”
“妈!这是亲孙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吕爱珍自觉快被气晕,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孤立无援。
王秀兰默了默,看了看文涛,复看向她:“因为是亲孙子我才说的,咱们自家人说你都觉得难听,要是外人说出来被你听到你不得气死啊?再说了,咱家缺这一个瓜吗?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被人知道了,怎么看咱们家啊?”
“可,可不会被人知道呀,根本没人看见,只要咱们家人不说,谁会知道啊?”她实在想不通,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人逼成了神经病:“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捂得挺好的,你们为什么非要让别人知道,别人家都是巴不得藏着掖着的,是你们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
高建平不欲再听:“嫂子,话说的过分了!孩子是你自己的,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吧,今天是我们多管闲事了,真是对不住啊。”说完拽着周叶的手绕过她进屋。
周叶暗自挠了挠他的掌心,在即将绕过吕爱珍时挺住脚步,郑重开口:“嫂子,我原本想着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孩子叫我一声婶婶,我跟孩子亲近,就当自己是个长辈,该教就教。但现在看来确实有些自作多情,你放心,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王秀兰摸了摸文涛的头,他知晓是因自己才惹来的争吵,低着头不敢抬起。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生气地将房门甩上,裹挟着怒气,拉过媳妇抱在怀里:“让你受委屈了媳妇,不生气了啊,以后这种破事咱们再也不管了。”
周叶内心却已无太大波动:“我不生气,只是可惜文涛这孩子。”
高建平双手捧着媳妇的脸,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俏脸,面上又换了外人少见的嬉皮笑脸:“媳妇,咱们以后有了孩子,你肯定能把孩子教的特别好。”
成功换来一记斜嗔,双手被从脸上拿开:“孩子你没份啊?怎么是我一个人教?”
不死心地追上去,在媳妇背后谄媚道:“我当然要参与啦,咱家不是你当家做主嘛。”
隔着一间堂屋的卧室里,吕爱珍将文涛拽到身前,粗鲁地指着他的额头骂着:“你说你怎么就那么馋呢,为了一个破西瓜,让我这么丢人!你想吃去买不行?非要去地里偷。”
文涛吃痛,跑开躲过她的手,委屈大喊:“我跟小婶婶说了我想吃西瓜,她不给我买,说把烂苹果卖掉换了钱去给我换西瓜吃。”
吕爱珍恨恨骂道:“小气!平时装的多大方。现在知道你亲妈我好了吧?什么亲奶奶亲叔叔亲婶婶都巴不得把你送出去出丑,就你妈我护着你!”
“妈你要是不打我就是你最好!”没心没肺的文涛见妈妈没有再将自己拽去教训的迹象,蹿出门又不知跑向了何处玩耍。
才爆发过矛盾,一方蛮横生气,一方委屈憋闷,本以为各自会在屋里花费些时间调整心情。
王秀兰舀水做午饭时,见周叶从房间出来与自己帮忙。
“刚从园子里捡了苹果回来,回去休息吧,热点剩饭,用不着你,我来就行。”王秀兰劝她。
将馒头放在篦子上,周叶浅浅一笑:“那点儿活不累,正好我还想问问妈,我看咱家有几个罐头的空瓶子,我能用吗?”
王秀兰爽快道:“那咋不能用?都是过年时候走亲戚拜年送的,瓶子舍不得扔,洗干净了留着装东西用,我给你都找出来,你随便用。”
“谢谢妈。”
“跟家里人客气什么。”
中午将瓶子煮过消了毒,晚上趁着其他人外出乘凉时便做了七八罐苹果罐头出来,将瓶子倒着在碗柜里摆好,放凉就可以吃了。
翌日清晨,文涛被大人支使着去拿碗筷,反而抱着一瓶罐头回来,无限惊喜道:“谁买了好多的罐头?!”
高建平自他手中拿过罐头,骄傲道:“还能有谁,这可没有花钱,你婶婶做的。”
“自己做的?!”莫说别人,就连高卫华都很是吃惊。
周叶大方承认:“对,昨天不是捡了些掉落的苹果嘛,留了些做罐头尝尝,我也是第一次做,以前只听村里的老人讲过。”
高建平打开一罐,因昨天罐头尚滚烫便拧紧了盖子,倒过来静置了一晚,盖子竟是和新的罐头瓶一样拧不开,颇费了些力气。
将罐头倒进碗中,摆在桌子中央:“大家都尝尝。”
味道确实不错,只大人们尝过即可,两个小孩子吃得欢实。
“不比买来的差多少,这时节的苹果酸涩的很,没想做成罐头倒是挺好吃的。”高建民夸了句,却被吕爱珍在背后悄悄掐了一把。
王秀兰应和:“还是叶子手巧,咱们就不会做这个。”
吕爱珍听着心中膈应,话语间未免带了些情绪:“这么甜,得用了多少糖啊?自己做起来不便宜吧,还不如买着吃呢。”
周叶莞尔,眼睛却是看向高卫华和王秀兰夫妻俩:“还真不是。白糖用了不到一斤,且按一斤来算,也就花了两块钱。我做了七瓶,摊下来每瓶的成本也就三毛钱。”
“哎呦,成本这么低啊?小卖铺里的罐头三块钱一瓶呢,这东西真赚钱。”王秀兰感慨。
周叶与高建平对视过,笑容散去,极是认真地对王秀兰道:“我想做些罐头每天去别的村里转着卖一卖,也不多做,十个八个的,卖出去便换些钱回来,卖不出去留着自己家人吃。”
这可是大事,也是件新鲜事,这么多年,除了家里吃不下的瓜果蔬菜在赶集的时候摆摊卖过外,还还未有人做过这样的生意,即使是小本生意。
细究下来,倒不是赔钱不赔钱的关系,而是周叶一旦带着东西出去叫卖,口耳相传,渐渐地,邻里乡亲便都知晓了。
一时无人开口,只吕爱珍问出了她最为关心的问题:“咱家又没分家,赚了钱不能都归你自己吧?”
周叶似早有准备,迎着吕爱珍的视线:“我会交一半给爸妈。”
随后换上一副真诚又无辜地表情道:“嫂子如果哪天也想做点小生意,把钱都留下,我也是没意见的。”
这是嘲讽她见钱眼开?吕爱珍的脸色果真难堪不少。
吕爱珍恨恨地想,装什么呢,就她周叶清高不爱钱?
周叶当然爱钱,正是因为爱钱,才总是想着赚钱,她并不是坐吃山空的性子,自有一股朝气与拼劲儿。
仍是一家之主拍板定了案:“想做就做,这也没什么风险。”
又指了指其他人:“还有你们,今后若是有这种主意就提出来,只要不是出大本钱的买卖,我跟你妈不反对。”
“哎,谢谢爸妈。”小夫妻俩高兴了,放心了。
文涛文宏欢天喜地:“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能天天吃罐头了?”
被吕爱珍摁下了头颅:“吃吃吃,就知道吃,赶紧吃饭,吃那么多零食,肚子里还装得下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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