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时!”侧边传来惊慌的喊声,来自沙拉。谢九时没动,余光看去,不知何时出现的奥德正死死抱住上前的沙拉。
奥德压低声音:“沙拉,你听我说,黄线外是不能站人的,这是规矩,你走过去就被抓捕!”
剩下的谢九时已经听不清楚,甚至毫无心思去听,因为眼前这位可怕的持枪者发话了:“九时?”
防毒面具遮不住的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谢九时:“你不该在这儿。”
他的嗓音含着哑意,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谢九时耸肩,本想解释有人推他,但面对对方强硬的气势,说:“那您就理所当然随便枪杀他人?”
旁边黑衣军官连忙解释:“并非滥杀无辜,我们这是……”
“掀开衣领。”他吩咐道。
“收到。”旁边军官走过来,蹲下,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拨开小女孩的衣领,露出柔软的后脖颈,那块本该光滑的皮肤此时如同即将干涸的河床,皱巴巴地隆起一块肉团。
是血脓吗?
谢九时医生下意识想靠近分析,一动,那额前的枪支竟直直地抵住他的额头,冰凉的死亡感从脑袋蔓延至较低,他被冰得全身战栗。
旁边黄线内的人群一片嘈杂,有人结巴:“是……物种……寄生?”
胆大的女士分析起来:“一个小女孩,从未出过城镇,怎么会无缘无故被感染?”
注意到这点,那位军官解释:“异种会寻找最容易生长和繁殖的人类载体,老人,孩子,甚至孕妇。异种最慢十五分钟完成扎根,变异,幸好我们执法官已经在五分钟内枪决,异种也会随之宿主的消逝而失去温床。”
“那是什么寄生的物种?”有人问。
“目前推测是一种可飞动微型物种。我们将这昏迷的实验样品带回实验室检测进行具体分析。”
众人恍然大悟,而持枪的执法官冷冷道:“带回去。”
“等等。”谢九时对着那执法官说。他向前一步,黑漆的枪空直指额头,一字一顿:“让我先看看她的尸体。”
那位军官:“这……”
谢九时冷静道:“我不做什么,我是医生,我只想确认一些东西……”
执法官收回枪,头也不回地往城区中心走,风吹起黑色衣角。他留下一句:“放开他,让他确认完再走。”
“是!”后面的军官目送那人离开才转过身。
谢九时瞧见这人绿色眼睛,尖下巴,黄皮肤,像个山野的猴子,机灵样。
山野的猴子说:“小伙子,胆子挺大啊,我第一次见有人和执法官叫板。”
谢九时懒得搭腔,蹲下来,从口袋掏出那把白晃晃的刀。
绿眼军官:“哎呦,真是好刀,从哪里买的?基地吗?”
谢九时没管,对着小女孩脖颈处的肿瘤,“刺啦”快速切开一条红色的缝隙。瞬间无数白花花胖生生的乳白色黏虫暴露出,在皮肉间微弱蠕动,看得出即将因逝去温床而失去活力。
“哎呦我靠,中午吃的白饭都要给我吐出来了。”那绿眼军官还在问:“你做什么?纯粹是好奇吗?”
谢九时冷眼瞥了他一眼:“闭嘴。”
白乎乎的场景着实让人恶心,绿眼军官背对着他和女孩尸体,蹲下来干呕了几声。
谢九时眉头不动,双眼平静,右手熟练地拿着刀,刀尖抵住一坨尚在蠕动的白色肉虫上,撕拉出一道白色薄膜,三下两下拉开薄膜后,原本“白米饭”般地虫卵被迫褪去衣服,变成了一滩**裸的“红泥土”。
那绿眼军官回过头,猝不及防瞧见,胃里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晕感:“我的天!娘啊!”
***
绿眼军官走在前头,谢九时插兜走在后头,城区中心的建筑占地面积大,金属的外壳仿佛一只潜伏于城市中心的灰色庞然大物。
进去才发现,这只灰色巨大甲虫内里被划分为多个半圆形入口。谢九时边走边观望,上百来个入口连通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连廊,由于空间逼仄,甚至能听到来来往往人闲聊的回音。
绿眼军官精准选了一个洞口,带他走过长走廊。即使墙壁上挂着亮灯,周遭还是如不见天日般潮湿阴暗。
谢九时沉默不语,绿眼军官笑回头,逗他:“是不是在害怕?害怕自己马上快死了?”
“我没做错什么。”谢九时平静地回答。
绿眼军官耸了耸肩:“是啊,我亲眼所见,那女孩出事时,你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不小心走出黄线。要知道,执法官巡游日这天,人类都需要站在黄线内预留出道路给执法官归来。”
“为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绿眼咂舌,边走边说,“巡游日是什么你总知道吧?执法官在这天会将打猎的异种游行,运送到实验中心给那群白大褂拿来做实验样本,这天就是巡游日。异种既有可能散发病毒,甚至一些别的东西,人类靠近到一定程度,比如对上怪物的眼睛,比如沾上一点血液,甚至咱们什么都没做,往那一站,没准被感染变异上。”
“为什么?”谢九时皱起眉。
“谁知道啊。总之为了人类安全,设置了最安全的距离,就是黄线,安全生命线”,绿眼军官解释完,又坏坏地笑,“我也见过不少粗心鬼越过了这条黄线,结果每个人的下场如何,你猜猜。”
谢九时语气平静:“被处死了?”
绿眼军官咂舌:“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这样对人类?每个人啊,都领了五千字检讨。写完还要在城区广播室循环朗读一星期。”
谢九时:“……所以你们带我来,是要我写检讨?”
“不,你不是。你运气太好,遇上了这位执法官。这位执法官是上头新派过来的,我们这儿的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头,更不清楚他治人的手段是什么模样。”
“所以,我是第一个。”谢九时停住脚步,陈述事实。
第一个被惩罚的人,你告诉我这特么叫运气好?
“对,不过你不用太过恐惧,也不用故意装出这样一副装逼的镇定样子。”绿眼在一扇门前停下,整理了下衣领,冲谢九时笑了下,露出大白牙,“看你合我眼缘,我姑且和你指点下。”
他压低声音:“你进去,直接低头哈腰,点头认错,最好脸上再有点梨花带雨,你那种摸样,是个人都会心软,我相信这位执法官也不例外。这招不行的话,你就……”
绿眼军官的视线上下打量谢九时,黏糊糊如一条贪婪的小蛇。
后者依旧面色不变:“是这间屋子?”
“对”,绿眼让出一条路,站在门侧边,还在说:“最后一招肯定管用,这些执法官外表装得一副和人类不同的高高在上正人君子模样,实则对到嘴的诱惑来者不拒,你这模样又……”
绿眼想象到什么愉悦地眯起眼,伸出手要开门,下一秒“哐当”——这位受罚者一脚踹开了这扇铁门,直起身迈开长腿,甚至没肯分一丁点视线给身边人,坦荡荡如主人般走了进去。
绿眼军官的手僵在了半空:“?……”
***
谢九时环顾这间小屋,干净得空旷,空旷到安全,只有一张两人坐的长木桌,一个放置了外套的衣架。相比走廊的绿灰色的潮湿,这里温亮安全。
东面墙还联通另一个屋子,谢九时还没迈过去,走到小门边,浑身再次僵住。
他的额头再次传来熟悉的触感,冰冷而坚硬,以及熟悉的声音:“别动。”
很明显,还没过一小时,他再次被人指着枪了。
还是同一个人,同一把枪。
谢九时想咬人。
他举起看似无力的清瘦双臂,一步一步朝后退,而持枪的那位冷冰冰的执法官一步跟着一步,从里屋走出来。
这位执法官冰冷地看他:“谁让你进来的?”
“你吩咐的那位军官,绿眼睛,尖下巴。”谢九时认真地回想,回答,“长得像猴子。”
他被枪口对着往后退,身后清晰无比的一道笔直坚硬的横线状的触感——他被逼迫到木桌前方,退伍可退了。
借着暖黄色的灯光,那位执法官身上早就褪去了黑色制服,白色制服内衬一丝不苟,唯有领口怪异地解开了一粒银色扣子,露出冷白的脖颈,而脸上的面具还没摘下,那一双冷血猎人般的眼睛闪着琥珀色的光。
也许是因人擅自闯入,还未来得及摘下。
谢九时反应过来,暗骂一声:“该死的猴子”。
“你说什么?”执法官眯起眼睛。
谢九时不说话了。心道那位该死的猴子,那位绿眼睛的狗屁军官,非但没把他送到处罚室,竟然擅自揣测新来的老大的喜好取向,直接将他这只“弱小的羊”送入可怕的狼的卧室!
谢九时环顾着惨淡的大空房间,偷偷把卧室换了个词,休息室。
羊入虎口,他试着解释:“他骗我到这里的。”
那枪如精准的黑漆漆的洞口,还抵住他白净光洁的额头,甚至压住了稍长的几丝黑色细小碎发。
谢九时皱了皱眉,而执法官:“继续说。”
谢九时道:“我走错房间了。”
这听起来倒极其不可信。
执法官扫了一眼他的神色:“我见识过很多伎俩。”
谢九时不再开口了,垂下眼时脸色苍白,发丝柔软地翘起,人畜无害。
枪还抵着额头,而万恶的持枪者另一只手举起有条不紊地扣起胸口上的那粒银色纽扣,那粒银色小纽扣被大拇指抵住,被可怜地挤压进白色的衣缝,只是两秒,执法官扣上最上面的纽扣,衣服恢复严丝合缝。
谢九时眨了眨眼,视野中出现了一行字:“执法官”。
来点我不知道的,他心道。这悬浮屏极其通人性,浮现了新的字:“面具掩藏了帅气的执法官”。
……毫无用处,不如不说。
谢九时抬头,发现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野兽在观察眼前的“猎物”。
不过下一秒,执法官收回枪支,枪口随意推了推谢九时的肩膀:“走。”
谢九时半推半就被这位执法官带到了另一房间。清一色的白色调,屋内弥漫的是一种比植物发霉更刺鼻的药水味,以及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化作一张无形的血盆大口昭示着危险。
作为医生,谢九时极其熟悉这种医疗环境,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这位戴面具的执法官双臂交叉胸前,靠在实验台旁的墙上。
实验台那过来一位身穿白色大褂、金色短发的女子。她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漂亮的鹿眼:
“怎么?这是谁?新异种实验体?”
执法官言简意赅:“检测。”
女子歪头看过来:“执法官不是能辨别出感染人群吗?”
“检测”,执法官瞥了一眼冷静的谢九时,“他有问题。”
“好嘞。”女士熟练地拿出取了谢九时的血液。
几秒后,她滑动鼠标,小声惊叹了下:“天呐!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宝贝?”
靠墙的执法官走来望屏幕:“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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