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诺感觉身边躺着的人下了床，他迷迷糊糊地想从睡梦中苏醒，“先生？”

他得到了一个安抚的吻，“继续睡。”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凌乱的发丝在枕头上浅浅铺了一层。开了一夜的空调被关掉，薄被男人拉上了一点，盖住了白皙身躯上星星点点的红痕，好让人睡得更舒适。

林诺蹭了蹭他游移的手，却被无名指上的戒指咯得一痛。

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满地想，嘴角却勾了起来。

窗外的日轮缓缓上升。

直到日光大刺刺地照在他的眼皮上，林诺闻到了煎蛋和培根、咖啡的香气，才勉强挣脱被子大魔王的封印，起床了。

在简单洗漱后，他踩着拖鞋走进客厅，白发红眼的男人刚好端着盘子出来了。林诺握住刀叉，轻轻一划，滚烫的蛋黄流了出来，米若尔正在往他的咖啡里放糖。

在“咕咚”的配音声中，他的心情愉快了几个等级。对他来说，苦咖啡就和咸豆浆一样大逆不道，都别想上他的餐桌。

米若尔的厨艺和摆盘一样漂亮，简单的食材却像艺术品。但林诺不会忘记首次吃米若尔的饭，正常的外观，却没一点滋味，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因为对方吃得好好的。

直到他隐晦提起时，从那一天开始，饭菜出现了味道。米若尔后来说那段时间他的味觉出了问题。

两个人都很安静，没人发出过重的咀嚼声。

但这不代表没有小插曲。

“你的腿不要乱动，坐好。”米若尔握刀的手指一顿，淡淡道，“我现在不想教训你，或许明天有空。”

像是老师在管教他叛逆的学生。

林诺露出一个乖巧又无辜的笑，包裹黑袜的脚蜷缩回了拖鞋中，吹了声口哨，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早饭上。

一顿早餐过后，林诺该去上班了。

没错，他没有双休。

他低头让米若尔给他打领带，鞋尖踏了两下，和严肃的着装截然不同，表情轻松又欢快，像个出游的一年级。

“这样，我这边建议先生去睡个回笼觉。”

袖口扣紧，包裹瘦削腕骨。

他轻浮地挑起一缕银发，在起伏的光线中，闪耀琥珀色的光泽，“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毕竟，昨晚你也很卖力啊。”银发在手指绕了几圈，他真诚地建议，“一定很累对吧？”

“如果今后你的声音盖过我，那么我一定不再说什么。”米若尔拨开他狡猾的手指，提醒道：“如果你不想迟到，最好现在就出发，你还有五分钟。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林诺在笑，“我在想，真棒，我还有五分钟可以和我的爱人做一些快乐的事，哦，没其他的意思，我说的是接吻。”

他直接拽着对方的领口，放肆地吻了下去，轻轻扇动的睫毛像蝴蝶。拜那些糖所赐，连醇香的咖啡味都是甜腻腻的。

“谢谢招待，味道不错。”指尖划过嘴唇，那里红润了不少，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晚上见。”

“林诺，别忘记下周去孤儿院的事。”米若尔看着他拉开门，喊了一声，“前几次你都在外地出差。”

他的爱人弯起了眉眼，“砰”地关上了门。回应声从门后传来，“当然不会忘记，我会和我的单位请假的。”

“那晚上见。”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轻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张开又攥紧，好像是去抓一把徒劳的空气，之后慢慢收回来。

之后，他回到卧室，从偌大书架抽出两本书。一本是封面纯白的笔记，翻开一看，一个字都没有。

指尖点了两下，字迹开始浮现。有人看见的会很奇怪，因为上面记载都是一些普通人都知道的生活常理。

比如，食物的样子应该好看，下面有一句后来的补充：做菜是要放调味品的。

米若尔翻开另一本书，那是本情诗集，他在插了书签的那一页停留。

上面优美的花体字书写道：“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1］

开始，他感到困惑。

“这就是爱吗？”

后来，他逐渐了解。

“这就是爱吗？”

这首诗昨天记过了。

于是他翻到下一页，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

……

…

他上班的地方坐落在郊外一处鸟不拉屎的地带。

不远处的监狱和他们是一对好邻居，两个机关都是吃公家饭的，经常在一起团建，互相帮忙，长久下来，亲如一家。

林诺就曾经调过去帮他们抓过一个杀人犯，就一次，之后这种任务基本和他无缘了。

可他不过就打断了对方几根骨头而已嘛。

林诺进入了一栋普通的大楼。

打卡，签到，一气呵成。

来往的人都很忙碌，带着一股子被榨干的社畜气质。

他混入其中，坐电梯上了五楼。

一切都很往常一样平淡，直到他在路过拐角撞上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老熟人。

对方也是西装革履，金丝眼镜，视线刚从腕表上移开。林诺视若无睹地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听到一声讥讽的笑声，“怎么，你怕了？”

“好久不见，嗯，你说什么？”林诺像是才听见，他慢悠悠也看了眼表，很好，还有几分钟空余。

于是，他转过身来，语气带笑，“没有。”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挑衅者继续说：“我知道你怕见到熟人，毕竟你是一条丧家犬，狼狈不堪地从第一区灰溜溜地跑到了第九区。放心，我调过来了，你会天天看到我的。”

“我很高兴他们选了霍尔特做行动部组长，只有那样强大的异能才能保护更多的人，你的异能一辈子只能用来遮阳吧。”

“凯里。”林诺说。

“干什么？”

还被等对方说垃圾话，林诺一把扣住了对方的两只手，把他按到了墙上，再拽住了对方的马尾，慢慢用力，迫使他那张渐渐涨红的脸蛋看向自己。

“你看起来很生气啊。”他微笑着，“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也不想了解。”

这是一个视野盲区。

真棒。

林诺愉悦地想。

他的指尖下移，按在了对方的喉咙处，瞬间收紧。只是几秒，就让对方经历了一场窒息的体验。

缺氧的痛苦使凯里眼前晕眩，额头磕在墙上，终于在得到解脱的那一刻拼命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给你点教训，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激将法。”

他微笑着，漫不经心地用手心拍打他的面部，像拍一条不听话的狗，“你下次最好把你这身打扮换掉，这样才更有说服力一点，我也不是每天穿成这样上班的。”

凯里的眼睛都快从眼镜后面瞪出来了，“你他妈说——”

“别说脏话，这是基本礼貌。我是不会说脏话的。”又是一记抽打，他的语调挑高，“为什么你要表现得那么讨厌我？”

“你以为你很讨人喜欢吗？”凯里下意识把脏话咽了下去，冷冷道：“当初和你一起共事的人至少有一半骂你。”

“哦，有一半人有在骂我。”林诺挑了挑眉，说：“那请问，另一半人是没有键盘吗？”

“………”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凯里被他的话搞噎住了，下一秒，他被放开了。林诺扯了扯衣角，恢复了稳如泰山的精英模样，“回见。”

“你是个懦夫，你输给了霍尔特，就那么一次，所以你头也不回地逃了。”

这句话在空旷的走廊中响起。

凯里喃喃道。

可那个人根本没有因为他的那句话回头，他扯掉了眼镜，用力捂住了眼。他以为他会哭，但干涩的眼眶掉不出眼泪。

然后再睁开时，林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和那时一样。

*

这边林诺已经到达了办公室。

他开了电脑，熟练地开始了摸鱼。

毕竟外勤是有意外最累，没事最闲的部门。

他的报告一向写得很简洁，林诺有个毛病，他的文字一旦写长就会有一股细思极恐的味道，他的前任上司就曾被他的“哥特式小说”吓出了心脏病，所以他不得不稳妥点。

在摸了一会儿鱼之后，他心虚地决定干点正事。

于是他开始刷论坛了。

一个里世界的论坛。

不是官方创建的，但它的存在被官方默许了，还带自动翻译功能，方便服务不同地域和国家的人。

异能者和神秘人士在上面整天吵吵嚷嚷科学和神秘到底那一方才是社会主流，就像超自然处理局和各大密教一直打得不可开交一样。

有意思的内容很少，零零碎碎的悬赏，无聊的灌水和经验交流，他一扫而过，迅速点进去了一个帖子。

比较热的帖子会上榜单，有个排名。

他点的这个帖子排第二。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巨大的照片，拍得很模糊。

照片上的人只能看出是位男性，身材瘦高，黑长发和黑风衣烈烈飞舞。手中的袖剑滴落血液，冲击力铺面而来。而被拍的那人似乎有所感觉，看了一眼镜头——

扭曲，狰狞，空洞。

蠕动的色块拼凑出这些感觉。

像一团雾气。

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林诺轻轻在心里说。

他叫鸦。

一个在里世界挺有名气的赏金猎人。

而这个帖子楼主标题起得很怪——【感谢鸦爸爸救命之恩！儿子在这里对他感激涕零了！！！(跪地.jpg)】

楼主:是这样的，本人是一个老倒霉蛋了。接到了一个报酬丰厚的任务，结果差点给高高兴兴地送走了(微笑)，我要挂出我那个无良雇主的号，大家都给我记住这个狗贼，骗人进火坑！！！[图片.jpg]当时，我后悔忘记更新早就写好的遗书了，做好了等死的准备，然后…我被我爸爸救了。

底下人一边唾弃楼主的无底线，一边纷纷表示让我来。

楼主大为不满，开始大战舔狗，顺便继续吹捧鸦的心地善良和武力值，简直把对方吹成了个加特林菩萨。看得他好笑，也跟着回复了一句。

Norn：有没有可能他只是路过，你的敌人正好挡了他的路，根本没想救你，而且他也没那么厉害和善良吧。

接下来，楼主理所当然把他给当成杠精给喷了，还阴阳怪气道，你这个家伙，懂什么鸦？

“有意思。”林诺不觉得冒犯，只想笑。

“不过，鸦的消息以往都应该排第一啊？”

他略微有点不满地点开排第一位的帖子。鼠标移动，空闲的手握住水杯，轻描淡写地喝了一口，看向屏幕。

下一秒，水差点直接全喷到了屏幕上。

“咳咳咳——”

帖子一点开就是一段视频。

他看见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是他另一个身份的手下们。以大片红色为背景，或站或坐，身后尸山血海飞快被掠过。

举着摄像机的姑娘把镜头对准了自己。

她道。

“诸位，欢迎来看我们的表演。”

［1］出自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

林诺：给一点教训。

手下：懂了，给亿点教训。

我要评论呜呜呜，昨天的评论少了好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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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