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险些让门外的两人拔剑，当门内的景色映入二人眼里的时候又颇有些无语。

金属制成的小推车狼狈的倒在的地面，玻璃的碎片散落了一地，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泪眼汪汪的捂着脚瘫倒地面。

“阿蒂丝护士，你没事吧。”奈缇洛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来查看不幸翻车小护士的伤势。

脚踝处肿的厉害，应该是不能走路了。

“抱歉，我不小心绊到推车上了，把东西弄翻了。”阿蒂丝咬着唇低下了头，眼眶因做错事红了一圈：“真的很抱歉。”

“人没事就好。”奈缇洛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遭受什么袭击。

“我来收拾这里，阿奈你去带阿蒂丝护士看看吧。”鲁格特绅士的笑了笑，“无需担心，为淑女服务是我们的荣耀。”

“啊，谢谢……”阿蒂丝脸上冒出一朵红晕，羞涩的低下头去，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开口：“那就拜托奈缇洛先生了。”

奈缇洛轻柔的背起阿蒂丝，临走前瞪了一眼对他比了一个加油鸭姿势的挚友。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打什么主意。

趴在奈缇洛背上，阿蒂丝也有机会近距离打量他。

他很高，红发很是亮眼，目测至少有一米九，对比一下娇小可人的护士小姐跟个小巨人似的，长相可以说是相当的英俊了，眼神坚毅，充斥着一股正气还有一股未曾褪去的稚气。

一看就是一个好人。

按照正常故事的发展，将这段小插曲当做一个爱情故事的开端似乎也相当不错的样子，年轻正义的骑士与迷糊小护士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无论怎么展开都比较符合大众的胃口……

很可惜，这段貌似经典故事的开端出了一点小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奈缇洛背上的是套着阿蒂丝皮的慕楚这种小事。

是的，这个很没节操的家伙暂时借用了一下阿蒂丝护士的身体。

杀掉柏德·艾森豪威尔对他来说不是很难，难的是之后所牵扯的一系列的事。

小茉莉虽然当时说的信誓旦旦的，但慕楚总有一种这孩子有点不靠谱的微妙感觉。

以及……他现在有点难受……

是被硌的，很遗憾，正义骑士和迷糊小护士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死于骑士一身硬的吓人的铠甲。

“奈缇洛先生把我放在前面的休息室就好，我记得那里面有应急药品。”慕楚用阿蒂丝的声音柔柔的说着。

“好。”高大忠诚的骑士点了点头，随即沉默寡言。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并没有人，将阿蒂丝放到小床上，奈缇洛转身去翻找药品。

慕楚捂着脚，柔弱的看着寻找药品的骑士。

很快，奈缇洛就找到了几瓶消炎止痛的药膏，他低下身来，看着红肿处的伤口向专业人士询问：“那种比较好。”

慕楚拿了一瓶自己认识的，自己抹了起来，药膏很管用，清凉的感觉瞬间封印了火辣的痛觉。

一边抹着，慕楚随意找了个话题：“奈缇洛先生应该会用神术吧。”

他本来以为奈缇洛会直接用神术将他治好，然后在接着收拾东西的机会趁机接触，不过现在这样反而更好。

奈缇洛找来纱布，放在阿蒂丝手边，自己则坐在一边，身体放松了下来。

听到阿蒂丝的询问，他点了点头：“会一些。”

转眼，他就对上了小护士期盼的眼神。

“神术不能随便用。”他轻咳一声，缓缓解释道：“神术的本质就是燃烧生命换取当前的健康，这种小伤用神术是得不偿失的。”

神术本质也是一众魔法术式，固然神奇，但也是等价交换的一种。

慕楚恍惚了一下，这件事他曾经也知道的。

为什么会忘记呢？？

那混乱的战场之上啊，每分每秒都会有生命逝去，神术那点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对于快要死亡的人已经是奇迹了，透支生命算什么，只要能活下来。

不知不觉，就已经养成了依赖，没有时间去受伤了，用燃烧的寿命换取深渊里面那些玩意的命太过划算。

就连他，也是这样。

华兹要是知道，肯定会骂死他吧，连这种基础的常识都会忘记，慕楚不合时宜的想到。

“阿蒂丝护士，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见阿蒂丝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奈缇洛小心翼翼的问道。

慕楚笑了一下，调整好心情，“和奈缇洛先生没关系的，只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所以才有点低落。”

“是吗……”奈缇洛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慕楚打了个哈哈，略过这个话题：“奈缇洛先生是执法殿的正式骑士吗？”

刚刚他还注意到两位骑士的铠甲样式有些不太一样。

“以前是……”

“诶？”

“现在是见习骑士。”奈缇洛小声的回答。

有故事，慕楚敏锐的察觉到奈缇洛的低落。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阿蒂丝的声音本就软软的，慕楚刻意做了些柔化，更显得无辜。

“啊……抱歉，是我多嘴了！”

他好茶，真的好茶，慕楚心中为自己逝去的节操缓缓点了一根烟。

正式骑士贬为见习骑士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低了，比直接逐出执法殿下辈子都在监狱中度过都要低上很多。

“没关系的。”奈缇洛挠了挠一头乱翘的红发，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是不能让人知道丢人的事情。”

“唔……简而言之，我不小心得罪上司了。”

瞬间就明白了整个故事的慕楚：“奈缇洛先生的上司一定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握着小拳头，慕楚愤愤出声。

啊，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可爱极了。

“也有一部分我太鲁莽的原因。”奈缇洛抱着胸笑了笑，“不过我的上司确实不是个好东西，有时候真想套麻袋打他一顿。”

慕楚配合的给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说起来，奈缇洛先生来医院也是出任务吗？”见时间差不多了，慕楚将问题引向正轨，“那位柏德先生我记得是凝光很有名的教师，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是有人暗杀他吗，所以你们才来保护。”

“这个……”奈缇洛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

“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我只是好奇，奈缇洛先生不要为难就好。”

慕楚悄悄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继续柔柔道：“能将一位如此德高望重的教师伤害成这个样子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吧，不然也……”

“阿蒂丝护士。”奈缇洛加重了语气，打断了慕楚的话，他轻轻摇了摇头，“你所认为的德高望重之人不一定全部都是好人。”

这几乎已经算的上明示，阿蒂丝配合的长大了小嘴：“难道……”

“柏德·艾森豪威尔是犯人。”奈缇洛握紧拳头，神色坚定，“等他醒来就会接受审判，一定！”

“是犯人的话。”慕楚的视线投向柏德所在的位置，“那样的待遇合适吗？”

他清楚的记得柯塞利斯对他说过，柏德·艾森豪威尔曾亲口所说自己不会出事的。

奈缇洛有一瞬间的语塞。

是啊，柏德·艾森豪威尔所犯下的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之罪，那些受害者的模样他还记忆尤新。

那是被当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轻的罪。

结果是什么？

先是被保释出狱，唯一遭受的不幸是被愤怒的好心人士直接揍到半死，可惜的是被救了下来。

现在，本该守护正义的他还必须保证本该处死之人的安全。

他对阿蒂丝护士所说的话是真的对她说的吗，还是对自己说的？

被阿蒂丝护士清澈的目光所凝视，奈缇洛下定了决心。

“他不配得到这样的待遇，但是他必须活着接受审判。”终于，奈缇洛冷静了下来，像火焰般燃烧着的红眸迸发出的光彩让人心惊，“他该死去，但不是现在，他还未曾说出自己的罪孽洗刷受难者的冤屈。”

“这样的人仅仅只是死去太便宜他了。”

“要让大众知晓触犯律法的后果，要让那些犯下罪孽或者可能犯下同样罪孽的人知道恐惧。”

诚然，在听到柏德·艾森豪威尔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是兴奋的，律法无法审判的罪人终将得到天罚。

可是在那之后怎么办？

杀死了柏德·艾森豪威尔的人必须进行抓捕，为了名誉，为了大众的安定，那些罪孽或许根本不会被公之于众。

奈缇洛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本该行正义之事的他竟然退缩了。

“阿蒂丝护士，我想请你做个见证。”

突然间，奈缇洛握住了阿蒂丝的手，慕楚有那么一瞬是被结结实实的吓到了。

显而易见的，对方心血来潮了，摆在慕楚面前的似乎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我可以拒绝吗？”慕楚用柔柔的声音说出了相当冰冷的话。

握着他的手显而易见的僵硬了，随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放松下来。

慕楚：“……”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啊！

“我——奈缇洛·冈萨雷斯在此向先祖沃伦·冈萨雷斯与辉光的救世主爱因诺尔起誓，不管发生了什么，赌上冈萨雷斯家的荣耀，我都会让柏德·艾森豪威尔得到应有的审判。”

“阿蒂丝护士，你愿意成为我誓言的见证人吗？”

“你都已经说完了，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讲。”

“如果我不答应怎么办。”

奈缇洛沉吟了一下，他没办法说谎，只能如实回答：“大概会羞愧到想要自杀吧。”

慕楚心里轻叹了口气，无奈的想到无论是谁看到如此可爱的表情都无法拒绝吧。

“就这么随便的赌上家族的荣耀？”

“没关系，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是吗。”

理解了奈缇洛话中的含义，慕楚有些难受。

“阿蒂丝小姐，无需为我悲伤，这是我的信念。”似是读懂阿蒂丝眼中的悲伤，奈缇洛将胸前的铠甲拍的啪啪作响，“我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不曾后悔，我也是。”

“你都这样说了。”慕楚伸手抹上了那头手感良好的红毛，含笑开口：“做不到的话，我可是会代表你的先祖过来揍你的哦。”

“嘿嘿，求之不得。”

啊，阿蒂丝护士的手好软啊，奈缇洛有那么一瞬间的小心动。

沃伦·冈萨雷斯。

混乱纪年结束后律法体系的奠基人，执法殿的创始人，一生审判了无数的罪孽，其一生可以称之为典范，被誉为司法之神。

但其本人，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魔术适应性，身体瘦弱，只有体术能好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也是在战争没开始多久时，爱因诺尔的副官。

战时籍籍无名，战后却也将救世主的指引践行了一生之人。

回想着这几日疯狂搜寻的那些资料，慕楚再一次的感觉到了命运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