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与亡灵旧神的战斗之后，阿烨以及大致清楚了旧神们的实力。
如果能有训练有素的军队加入，那冰湖女神苏塔沙对他们来说，就绝对不算是个问题。
他身边好歹有艾德文这位老前辈做专业顾问，艾德文之前肯定和苏塔沙战斗过，并且他还击败了苏塔沙，他必定知道苏塔沙的攻击方式与一切弱点，军队只需要稍经训练，就能为他们提供很好的支援。
艾德文却微微皱眉，说：“萨兰在未来，给过你什么允诺吗？ ”
阿烨微微一怔，问：“允诺？”
“那是未来发生的事，对现在的他来说，他或许并不会承认。”艾德文说道，“瑟诺莱斯的国王重病，在他们的国家内，现在就是一片乱局。”
“就因为是乱局。”阿烨说，“萨兰才需要我们的力量。”
他终于想明白了。
以往他害怕涉入异世界的政局，担心自己为人操控，成为贵族们在政治牌桌上的一张王牌，可他却没有想过，他是神谕选中的救世主，从身份上来说——
他不该是王牌。
他本该可以成为牌桌上的玩家。
艾德文面露微笑，他对阿烨的赏识，好像又多了那么一分，他不反对也不支持阿烨的这个决定，只是和阿烨说：“到瑟诺莱斯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用镜子问我。”
阿烨也笑，说：“放心吧。”
“初次之外，你最好再一趟龙族，弄清奥法拉契约的事情。”艾德文说，“如果奥法拉能化出龙形，胜率还会大一些。”
阿烨反问：“你是要我和奥法拉签订契约？”
“不是。”艾德文直接了断说道，“你不行。”
阿烨一愣：“我不行？”
他记得在没有他的未来时，奥法拉和艾德文签订了契约，成了艾德文的龙，那时他以为圣龙最终是要成为救世者的龙的，毕竟从“神圣性”上来说，二者听起来的确十分般配。
“与人类签订契约的龙族极易受契主影响，你现在是黑魔法师，奥法拉用的虽然不是光魔法，却也与光元素联系密切。”艾德文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抬起眼来问阿烨，“你知道黑龙从何而来吗？”
“呃……一个种族？”阿烨皱了皱眉，“不会是和黑魔法师有关就会变成黑龙吧？”
“一部分是繁衍生息而来，另一部分则是被契主的黑魔法腐蚀的。”艾德文的目光透过稀疏的树丛，落到众人围坐的篝火旁，停留在正与米修争夺锅勺的奥法拉身上，“你想要她变成黑龙吗？”
阿烨记得奥法拉化作龙形时的模样。
那一身的鳞片如同耀目璀璨的黄金，在阳光下折出斑斓的光辉，圣龙光滑的鳞片比其他所有龙族都要美丽，哪怕是银龙飞在她身边，都会被那金色的鳞片盖住光芒。
他也见过黑龙。
阿托里载着他们飞行时，他摸过黑龙的鳞片，粗砺的手感，阴森暗沉得令人心生畏惧之意的色调，和美丽的圣龙相比，那简直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
“算了吧，我可不想看美少女变成肌肉怪力龙。”阿烨小声嘟囔，“再说了，龙的鳞片真的很像是蛇啊。”
他可记得阿托里化身黑龙时庞大的身躯，圣龙与黑龙相比之下简直堪称优美娇小，他自己一个人受黑魔法影响就算了，他可不希望其他人也受到黑魔法的影响。
“奥法拉似乎也不大愿意返回龙族。”艾德文说，“所以我觉得，你们这几个人中，除你之外，都可以试一试与她订立契约，只是……不一定能成功。”
阿烨下意思脱口而出：“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艾德文一愣：“啊？”
阿烨咳嗽一声，说：“总得试试嘛。”
“和圣龙签订契约，应该要经历龙族的试炼，试炼难度很大，所以除了挑战者本人和圣龙外，还可以指定几位朋友一同进入。”艾德文无奈摊开手，“龙族可认识我，这件事我就没办法帮忙了。”
“没关系。”阿烨直接回答，“试炼而已，总能过去的。”
艾德文不由又露出微笑，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略带些怀疑与犹豫地再看向阿烨，说：“还有一件事，奥法拉失主后，就再也不能化龙了，对吧？”
阿烨点头。
“龙族失主只会重获自由，并不会影响到他本身的魔法。”艾德文低声说道，“奥法拉的说法……有些奇怪。”
阿烨几乎立即就明白了。
奥法拉说她不愿意返回龙族，会不会无法化龙这件事，才是她不愿意回去的理由？
“我只能猜测这么多。”艾德文说，“没有太多的佐证，我也没办法再帮助你了。”
阿烨看着他，却想起了其他事。
如果在之前，到了这种时候，自己或许恨不得艾德文的大腿求大佬帮帮忙，可现在——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他身边陪着他。
神谕中所言的救世主，是他。
不是艾德文，也不是斯图尔特。
他不能妄想着靠抱大腿走到最后的。
艾德文见他一眼，再看他神色专注，不由微微皱眉，问：“你在想什么？”
“未来的你让我带了一句话，你说要考虑退休。”阿烨对他笑了笑，“所以我在想你的退休生活。”
艾德文也笑了。
“在退休之前，我还得最后为你们做几件事。”他说，“我想过了……等你从瑟诺莱斯回来之后，是该给你做一件龙鳞甲了。”
阿烨不由想起自己当初在艾德文小包里看见的那一沓龙鳞。
别人薅羊毛，这家伙薅龙鳞。
不愧是前任救世主，连品味审美都这么不一样。
他咳嗽一声，说：“我不是战士，龙鳞甲我穿不动的。”
“我知道，但法师的法袍也是需要防护的。”艾德文说，“当然，你在瑟诺莱斯皇宫见到的那些法师可不一样，那些是养尊处优动动手指写写书的‘法师’，他们不会有危险，自然不需要护甲防护。”
阿烨皱起眉：“可穿上了盔甲……我真的走得动路吗？”
“只是要害防护的话，没问题的。”艾德文说，“更何况龙鳞甲防火防水防冻，除了不能像龙一样飞……我觉得它已经没什么缺点了。”
“我是没什么意见。”阿烨小声嘟囔，“可我心疼那些龙。”
……
阿烨和艾德文的密谈结束，他们一同回去时，米修正好弄好了晚饭。
锅里的颜色古怪的食物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可怖的气味，斯图尔特在离营地很远的树影里，莫亚也已经蹿上了边上的大树——他宁愿啃干粮也不肯碰锅里的食物哪怕一下。失去烹饪主导权的奥法拉在一旁念念叨叨，吐槽米修“惊人”的烹饪水平。
妮娅拿起一把勺子，搅了搅锅里黏糊糊的食物，而后默默退后几步，转头颤声对树上的莫亚说：“莫亚……你你还有多余的干粮吗？”
米修显然十分受挫。
他用力搅动着大锅勺，锅里的食物不知为何越来越粘稠，他费力地断断续续说：“哪里……有那么……可怕。”
妮娅适时插嘴：“是挺可怕的。”
米修扭过头，正好看见阿烨和艾德文结伴回来，他如同看到了救星，急匆匆喊道：“救世主大人！您快过来尝一尝我精心准备的晚饭！”
奥法拉在一旁大喊：“救世主大人，您会被毒死的，您千万别吃！”
阿烨：“……”
阿烨看了看锅里的食物，不由神色扭曲。
“奥法拉，这明明是弗莱出名的美味。”米修强调，“这没有毒。”
阿烨忍不住小声嘟囔：“美食？你是英国人吗？”
米修听见了。
“什么国？”他挑眉，“我的厨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家里都是这么做饭的！我在厨房看见过！”
阿烨：“……”
阿烨忽然想起来，米修本来是个贵族小少爷，就算在教会生活过，那也是有专人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的，他能认得出盐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太过强求。
阿烨咳嗽一声：“那……你自己先吃一口？”
米修：“……”
米修低下头看了看锅里的食物，竟然也有些犹豫。
奥法拉小声怂恿他：“教会可不提倡口腹之欲，一切食物都是食物，无论美味还是难以下咽，是该还原他的本质的！”
米修：“……”
米修舀起一勺，塞进口中。
片刻之后，他脸色煞白地抬起头，对奥法拉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很美味。”他说，“你也来试试吧。”
……
众人被米修的食物折磨得险些集体去世，那感觉简直比对付八百个大恶魔还要可怕。
阿烨在米修的强迫监督下，为了“治疗”他刚刚遭受时空之门的疲惫躯体，喝了好大一碗那可怕黏糊糊的食物，如今只觉得……
他可能快要归西了。
只不过在他被这食物折磨得彻底失去灵魂去世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和奥法拉说。
阿烨强忍着想要干呕的冲动，坐在脸色惨白躺倒奥法拉身边，担忧自己贸然提起这件事是否会让奥法拉觉得不快，可到最后，他还是犹豫不决开了口。
他问奥法拉：“奥法拉，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您说吧……救世主大人……”奥法拉有气无力回答，“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问我……”
阿烨想奥法拉或许不希望有更多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于是他压低声音，小声在奥法拉耳边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到龙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