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功夫,四个桑说了许多。
听下来教人觉着她们嘴里的顾涯,和阿吀银杏认识的顾涯是两个人。
银杏纠结道:“公子如今瞧着,人好脾气好,心又善良,当时若不是公子将我买下,又给我治好了腿,恐我如今就是个瘸子了。”
桑甜双手支了脸,想了想道:“许是沈师父教导得好,他才性子变了这许多,左么我们和顾涯也就见过那两回。”
阿吀一直不言语,桑甜望向她,笑了露了酒窝:“小嫂子,你怎的不言语?”
“我都说了,别喊我小嫂子了。”阿吀不欢喜这样的称呼,像是将她和顾涯绑死,连自己的名姓都没,她嘟了嘴,颇为不满:“你唤我阿吀就是。”
桑甜没因此不高兴,甜甜唤了句阿吀姐姐。
从客栈去万花楼也不远,阿吀时不时朝门口望,也瞧不见顾涯的人影回来。
桌子上的菜食已是吃过一遍了,门口处因了她的布帆,人一直还不少,吵得她心烦。
本该差不多散场,阿吀都要起身送客回去午觉了,她还没开口,客栈就又进来几人。
为首的可不就是那位司徒禹?
湖边一别,到如今再见,阿吀压根儿就没多在意这个人。此刻四目相对,算是冤家路窄,她这才仔细看了司徒禹长相。
所谓玉面少侠,长得就是个二代面貌,俊秀不错,自傲也余。穿得凌云阁的门派服饰,蓝白相间,掺了银线的广袖。银冠繁复,显了人那么个骄傲劲头,教阿吀就是看他不顺眼。
她是欢喜讲究的,精致的人,不过也得看是谁。
而司徒禹则是对这个面白又瘦弱的姑娘,印象很深。缘由无他,逍遥派这一代关门弟子中意的姑娘,总归是有过人之处。
至于她对自己眼里那副不屑,司徒禹讶然之后就将其归因到了是对他武功的蔑视上。
一息无话,还是司徒禹身后的姑娘先言语了:“姑娘,上回湖边一事,顾少侠已是断我师妹一臂一腿,何须不依不饶?能否将布帆撤下,人尽皆知对你我两派有何好处?”
阿吀这才将视线挪到了说话的人身上,她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两人。
原本是要让桑甜她们回去的,念头一转,冲着桑甜道:“吃饱喝足,我们出去逛逛好了,也瞧瞧锦城的热闹。”
桑甜吐吐舌头,心里兴奋着,点头称是。
于是,阿吀这边,算上银杏,和四个桑,一共六个人,就当司徒禹和他师妹不存在,直接从其身侧穿过就要上街。
“师兄,这...”
司徒禹避开她们,站在客栈门口回头望着阿吀的背影,他忽扯了嘴角,道:“霜儿,这姑娘堂而皇之将布帆亮起,我们若是取下,便做实了她的话。”
“那也不能不撤吧。”韩霜侧头又去看那红布,“咱们难道就不管了吗?”
“找个人知会一声红叶吧,她自会处理。”
韩霜也只好应了声是。
他二人没跟上来,桑甜回头看了好几次才问:“我当着他们还得再坚持坚持呢,怎就不追了?”
“因为他是玉面少侠~,因为这种事儿还有暴脾气的红叶去管~不然多丢他脸啊~”阿吀尾音作怪,语气不屑。
惹得几人止不住笑。
阿吀却没什么笑的意思,这些不过明面上的,她还能应付应付。私下里呢?武林大会既在这锦城上办了,赤霞山庄定是在后头出了不少力,真要做点手脚,她和顾涯能如何?
其他人还没想到这层,只觉得阿吀做法痛快。毕竟都是初出茅庐的少年,跟在师父身后赶路一样的一日三餐根本就没觉出来和门派里过活有何差别,是直到眼下这才有了点快意江湖的意思。
阿吀心里不痛快就容易乱花银子,她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悉数送给了桑甜她们。
“你们既下了山来,还是穿得好看些吧,不然太土了。”阿吀不掩饰嫌弃,给四个桑从头到脚都换了一遍。
如此还不够,又买了不少首饰成衣,连着她们师父华兮的那份都买上了。
银杏跟在后头掏银子掏银票掏肉疼,直到四个桑都拎不动抱不下了,才算完。
阿吀大手一挥,叫了辆马车将四个桑送走,临走时桑甜很是舍不得地扯了阿吀的袖子。
“姐姐,你人真好,我明儿再来找你玩,你明儿在客栈等着我可别出去啊。”
阿吀已是累了,心里疲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明儿你一人来就行了,三个傻桑跟着一点用没有。”
桑甜是一点不介意阿吀的嘴巴坏,心里觉得她有什么说什么,这样相处起来不费力气,便笑着和阿吀道了别。
送走了人,银杏才抱怨:“姑娘你也太大方了,这才逛了一个多时辰,就送出去三百两银子。”
“那咋了,反正顾涯会再去赚。”
“公子赚银子也不容易的,这是还没遇上太厉害的,要是遇到太厉害的受伤怎么办?这总也不算好赚的银子。”
阿吀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不就是追寻武学吗?遇到太厉害的就再努努力让自己更厉害呗,你要心疼他你自己和他说不就行了,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她如此,银杏便不再多言,银杏也实在搞不懂阿吀突然发哪门子疯,说话难听,也全然不将顾涯的好放在心上,活脱脱一副白眼狼做派。
阿吀多少猜到银杏想法,可她心里就是暴躁。
按照桑甜说的,以及她本来就不觉得世间上会有顾涯那么好的人在的偏见,就觉着即便有师父教导,也不会本性相差如此之远,她心里就是认为顾涯有事儿瞒着她。
说不定平时里都是装的。
虽则她身上没什么好被人图的东西,但是万一顾涯就好这口,就好演戏,就好玩弄人感情,这也不是没可能。
难不成真就是欢喜她了?阿吀万万不敢做此想。
她这一口气憋到了客栈,见又是一帮人瞧着她,还一副欲上前的德行,搞不清楚哪门哪派,阿吀脾气上来骂了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就是纯纯发疯。
银杏跟后面赔不是,连推带拉把人带回来屋子里。她也有脾气,撂下了句姑娘自个儿歇息吧,就回了自己屋子。
一时安静下来,阿吀便坐在床边发呆。
耳鸣中,心慌更甚。
她是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被桑甜的话说得心里难受,加上赤霞山庄的事儿还有隐患,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
而且顾涯去万花楼点个卯,就能点一天?
她不信了,报什么道能报一天?
也不晓得顾涯不知道在外头搞什么事情。
且凭什么回回她都等着他?又凭什么回回他回来的时辰都要比她预估的晚?
这么一燥起来,阿吀又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更急的时候就去咬自己的手腕。
又等天黑,阿吀便觉着,顾涯心里是不大想和她一块儿待着的,说不定两人武林大会之后,就要分道扬镳。
于是等顾涯推门进屋时候,见着的就是阿吀一副冰冷神色。原着急回来见她的迫切,就被她这般神情熄了个彻底。
以致于半晌竟无人言语。
阿吀见顾涯自顾自地打了水洗手洗脸,随后又出了屋子,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发现了,顾涯身上多了一炳剑,哪里来的?别人送的?还是他去买的?又是谁送的谁陪他去买的呢?
心里一凄哀,阿吀再受不住,去了床上躺着,就那么无声哭着。
到晚食,银杏端了饭菜进来,去唤她,人还没哭完。
“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银杏去掰她身子,阿吀秉着力气,她掰不动,就看向了刚进屋的顾涯。
顾涯皱眉,朝着银杏摆手,他自坐到了床边,才发现阿吀已是将枕头都哭湿了一片。
问半天,她也一言不发。
顾涯这才让银杏把今儿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银杏摊手:“公子,就这些了,姑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别人是轻易欺负不了她的。”言必看向阿吀,一副难以理解难以苟同的目光。
这眼神教顾涯有些不舒服,他道:“今儿晚饭你自己出去吃些好了,她我来哄着就行。”
银杏心里是烧高香了,她真应付不来。转身出去,不忘将门带好。
顾涯也是疲惫,他白日里刚应付了一波万花楼的人,此刻也没什么心力去哄阿吀,就这么不管她他也做不到。
索性和衣躺下,将人搂到了怀里。
体肤的温度透过衣裳,渐渐温暖了彼此躯体。
阿吀是哭着哭着睡着了,顾涯也因乏困睡了去。
原本是顾涯从背后抱着她,后来动作,就成了面对面的相拥。
待月上柳梢头,两人才又因肚饿,和未曾沐浴的不舒服,而双双睁了眼。
阿吀眨了眨眼,伸手去掐顾涯腰上的肉:“你身上为什么多了一把剑?”
顾涯的鼻息拂在阿吀的发间,声音哑着道:“主事的说,银光乃神兵,武林大会用此兵器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允我用,我只好又寻了一把能入眼的。”
“你是因为这个,才这么晚回来吗?”
“对,那不然呢?”
阿吀忽就觉出了自己的自恋来,顾涯如有什么不一样,并非通通都要与她有关。
反而是她,说是不欢喜,却什么情绪变化都因为了他。
阿吀一下子就没了动力,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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