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议点了点头。
严录白沉默,问陈婆:“阿婆,您的锅,是那家百货超市买的?”
陈婆:“哪一家?”
“……”严录白噎了下,久久才似是难以启齿道:“‘一应俱全巨爱你’。”
陈婆恍然大悟:“对!”
她怀念地笑着:“前几天娃的衣服打折,可便宜了。”
“……”
严录白一眼便看出新锅绝对不值六百六十八,因为那家百货超市专门坑老年人。
陈婆是城江镇出名的有钱人,但平日极其低调,没事还喜欢命令他儿子捐慈善金,爱好只是种西瓜,和邻居朋友买打折货。
她是百货超市的常客,老板算是割韭菜的一把老手了。
可这次去的不是陈婆,还能被坑。
严录白瞅陈议,陈议茫然地站着,手指犹豫地攥着,似乎在想怎么再把锅退回去。
一脸正经无害的样子。
显然老板也是看准了他对这些事经历未深,好骗。
“我去退。”严录白掏过桌上的手机,提上锅,扬头招呼陈议,“你跟上。”
陈议一懵:“?”
严录白:“在旁边看着,学着点。”
“……”
严录白开车飞速驶到百货超市前,开门下车,一套动作裹挟着暖风,行云流水。
陈议跟着他,直挺挺站在柜台前,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
“刚刚来换过,这锅还是不能用。”
严录白穿着白衬衫黑短裤,单手插兜,混不痞地随手将锅搁柜台桌上,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那位老板。
柜台前还是那个寸头老板。
他这会儿躺在躺椅上玩手机,一眼也没给,照常往旁边一指:“去那自己挑一个同等价格的。”
“呵。”严录白可不吃他这套。
若买的产品超过五天再来退货,按这种老板的尿性,会将责任推给消费者。
毕竟东西可是让他们自己挑的,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他两指敲了敲桌面,指着墙柜上新的锅,有些难以置信:“我来买东西,你让我捡一堆垃圾?”
许是提前察觉到什么,老板说完便停下游戏,听到垃圾二字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严录白居高临下的冷眼,浑身一震。
那双眼睛仿佛泛着刀剑冷光,贴在人脸皮,凉意冷不防渗入骨髓,令人惧怕。
严录白语气强硬:“我赶时间,直接把你家最好的拿出来。”
他懒懒地插兜站着,一看就不是什么赶时间的人,但就是必须让老板有种被催促,压迫的急切感。
老板果然懵了下,扫到旁边的陈议,发现他们是一伙的,才稍稍放下心。
但严录白尖锐的目光还是让他提心吊胆,没来由预感眼前的男人会随时发疯。
他不舍地放下手机,站起来走向那堆锅。
严录白冷冷丢过去一句:“店怎么开的,不知道什么叫最好的吗?”
他嚣张,略带说教的口气让旁边的陈议微微睁大了眼,更何况目中无人的寸头老板。
老板登时火了,扭头:“你他妈挑事儿是吧,爱买不买,出门左拐滚。”
“行。”严录白相当干脆,“我不买。”
他指了下柜台上的锅:“一千四百二,钱退一下。”
陈议两眼瞪圆:“?”
不是六百六十八吗?
“一千两百二?”寸头老板没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张口要价这么高:“我卖给老太太都没这么高,你小子他娘的想讹我,把发票拿出来!”
严录白冷笑:“那你也把这锅的出产证明拿出来,值六百六十八吗就卖。”
“看他好欺负,就随便糊弄他?”他眼神示意身旁的陈议。
“……”
寸头老板看了眼陈议,哑口无言。
严录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看寸头老板面色铁青,尴尬地杵在原地,眼不见心为净地扭过头:“去拿一个最好的过来,多的差价会补上。”
然而寸头老板还浸在被戳穿的羞愤之中,没反应过来。
严录白冷寒的目光一斜:“生意不做了?”
寸头老板瞬间打了个激灵,拔腿去找新锅。
寸头老板发现严录白不好惹,积极配合下真找了个好锅。
他推给严录白,声音低了不少,带着几丝试探和怯弱:“给您打折,八百。”
闻言,严录白掠他一眼。
寸头老板不自觉挺直腰杆,微微抖着道:“真是这口价,证书零件全在箱子里头,您看,都是新的。”
严录白没理他的解释,干脆地付了钱,丢了句:“锅要还有问题,还来找你。”
然后带着陈议走了。
见人走远,寸头老板抹了把汗,捡起柜台上的手机,发现自己被游戏队友举报了,也没心情跳脚,再打一盘。
上了车,严录白脸色好了些,瞥见陈议在副驾驶一直呆着,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把问题抛给对方,让对方被动拿出最好的解决方案,别吃哑巴亏。”
“……”
陈议不喜欢和人起争执。
但看严录白气势力压对方,他唇边动了下,似乎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吃亏。
陈议道:“你挺有经验啊。”
严录白转动方向盘,扫了眼后视镜:“回城江还年轻气盛,看不惯老太太吃亏,四处出头,自然有经验。”
老太太记性差,吃了亏也不知道复盘,下一次赶集又会被坑。
闻言陈议对严录白刮目相看,有了新的认识。
/
陈婆近七十岁的年纪,已经不在乎物质,只需要陪伴。
她被坑一点也不着急,饭桌上乐呵呵的。
忽然想到什么,她给严录白夹菜,探头忧虑道:“没给人怎么着吧?”
“没。”严录白专注剔碗里的鱼刺,语气云淡风轻:“现在是法治社会,哪能随便斗殴。”
陈婆不相信地剜了他一眼,扭头问陈议:“他真没把人怎么着?”
陈议吃饭的动作一顿,回想了下,摇头:“没有。”
陈婆狐疑,看严录白剃了半天的鱼刺,表情丝毫没变,不像是心虚的样子,转而窃喜道:“转性了。”
她炫耀似地凑过去,跟陈议道:“这孩子又学乖了。”
“他小时候很坏?”陈议抓到重点。
“一半一半吧。”陈婆神秘地小声道:“这孩子小时候是哑巴,不爱说话,但人乖,会帮我这老阿婆浇西瓜苗,上初中就不得了,每两三周就跟人打架,我儿子跟着他都学会踹两脚。”
“……”
陈议默默偷看严录白,严录白还在剔鱼刺,似乎没听见。
老人的眼睛不知为何,不再神采奕奕,却总是含着水雾,波光粼粼,泛着光,似是期盼。
陈婆被褶皱包围的眼睛望着陈议,道:“录白这小子听你的,说东不敢往西,你多看着点他。”
“?”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陈议看向严录白,严录白正好剔完鱼刺,将鱼肉夹到他碗里,听到陈婆的话,抬头对上他不解的目光。
严录白笑了笑,习以为常:“您又记错了吧。”
“不可能。”陈婆道:“你小时候什么性子我不知道?”
陈议在一旁一头雾水。
“您别说了。”严录白替陈婆挽了挽苍白发丝,“过没几分钟,您儿子妻管严的那几件名事儿就保不住了。”
“嘿!”陈婆回头轻拍陈议的手背苦口婆心:“阿婆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议以为她又是记糊涂,但自己也多忘事,只好安抚她:“好好好。”
陈婆坚持:“要记得,多看着点这小子。”
“记得记得。”
临走前,陈婆说要拿出自己的老相机拍照,结果满屋子找不到。
严录白担心没保姆阿姨看着,她哪里磕着碰着了,连忙叫她作罢,说不差这么一会回。
好说歹说了半天,陈婆要他们发誓下次一起来才歇停。
道别陈婆,他们二人在傍晚前到达一家度假山庄。
不过他们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一群人涌进大厅,一个个洋溢着趾高气昂的嘴脸。
钟谌星更是环顾四周,满意地点头,邪笑:“严录白,听说你是这里的高级VIP啊。”
“你听谁说的。”严录白表情冷漠,看着他的每个细胞都充斥着两个字——不幸。
“喏。”钟谌星眼色一扬,指向他的后方,“善良无畏的陈议哥。”
“……”
严录白冷冷扫向后方,陈议打了个哆嗦,转移视线,讪笑道:“我……我无意透露的。”
其实是有意为之。
来的路上,严录白随口说在山庄泡温泉住一夜,第二天便要回去。
而陈议答应陆愿拖延严录白一个礼拜,也只过了两天。
于是他急中生智,联系钟谌星,把这项任务透露给他。钟谌星二话不说,放下手头工作,直接赶到山庄,答应和他一起拖延严录白。
“……”
严录白盯着他两秒,疑似叹了口气,转眼看向钟谌星,正色:“你们玩你们的,别打扰我。”
“打扰你什么?”钟谌星凑近,不怀好意地笑道:“打扰你追女朋友?”
“哪呢?”盛强围过来,不自觉将陈议挤到一旁,“严哥你的心动嘉宾呢?”
“什么心动嘉宾。”陈议懵。
盛强讶异:“陈哥你不知道?昨天晚——”
严录白黑着脸:“没有心动嘉宾。”
“瞧你这脸臭的,还不肯说。”钟谌星道。
盛强瞥见许俞带着孩子们走进来,连忙走过去:“谢了,麻烦你把孩子们带过来。”
许俞微微一笑:“不用客气。”
她注意到钟谌星正在极力从严录白那询问什么,道:“谌星在干嘛?”
“他啊。”盛强一脸的看好戏。
恰好,钟谌星发现许俞,快步走过来,问:“小鱼,你知道严录白还有哪些红颜知己吗?”
许俞一愣:“不知道。”
盛强:“居然连你也不知道。”
“怎么了?”许俞问。
钟谌星丝毫不嫌事大:“严录白有喜欢的人,那人被他藏起来了。”
“真的?”许俞声音略微发抖。
“什么?!”一道宛如闪电的声音轰然响起。
众人齐齐看向严杭。
严杭拿着奥特曼水杯,嘴角还沾着水渍,表情却仿佛被震碎了般,委屈巴巴地看向严录白。
严录白漠然地移开眼神,后悔昨晚冲动之下暴露自己的内心,导致自己的秘密如天女山花一样。
一起打扑克的小女孩王言稚夺过他的水杯,递给大汗淋漓,目光近乎涣散的盛放,拧眉对严杭道:“你惊讶什么,我妈妈说你哥虽然生不了孩子,但还是会娶老婆,你一定会有嫂子的。”
“我才不要嫂子!”严杭扁着嘴,眼睛立刻覆上一层泪。
最后看他哥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受不了,手臂捂着眼睛跑了。
“杭子。”盛放拔出水杯吸管,跟上严杭。
盛强慌了:“别乱跑!待会迷路了!”
“放心。”钟谌星按住他,“严杭那小子都来这好几次了,待会能把你弟带回来。”
“他一个小孩哪能懂这么多。”
盛强就盛放一个亲人,是放在手心上都怕化的,怎会轻易交给一个屁大点的严杭。
钟谌星带着王言稚后脚跟上,大厅就剩下许俞,严录白和陈议。
许俞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严录白。
严录白微垂着头,发丝掩盖着的漆黑眸子不见半分波澜。
他会有喜欢的人?
许俞认识他这么久,明白他内心善良,却很难相信他会喜欢一个人。
因为严杭生气,孩子们都围绕着一股死气沉沉,甚至影响到大人。
钟谌星提议去泡温泉,他们脸上才染上几丝喜悦。
/
严录白躺在温泉边,闭着眼,察觉细微的波浪碰到自己,他掀开眼皮扫过去,淡淡地看着缩头缩脑的严杭。
严杭就是如此,对谁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得会给好脸色。
可他唯独怕他哥。
哪怕只是轻轻扫来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他觉得自己的后脖子被提溜起来。
但严录白看他这副模样就没心情:“能不能硬气点,有什么话直说。”
严杭瞬间抬头挺胸,但语气却更弱:“哥,哥。”
严录白重新闭上眼:“说。”
严杭小心翼翼地靠近,问:“我真的要有嫂子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臭谌星说——”
“人家不喜欢你哥,你哪来的嫂子?”
严杭一愣,足足反应了十几秒,才眉开眼笑:“真的?”
“哥,我真的不会有嫂子了?”他高兴的语气过于明显,以至于换来严录白一记眼刀。
严录白:“你就那么想你哥这辈子孤独终老?”
“……也不是。”严杭低头嘟囔。
“那你高兴什么。”
“……没高兴。”
他知道幸灾乐祸不好,忍不住别开头偷笑。实在忍不住了,他扶着温泉边慌忙起身:“哥,都怪臭谌星吓唬我,我去找他。”
还没完全站起来,就听严录白声音干涩地喊了一声:“严杭。”
严杭惊讶地回头:“哥?”
严录白招手,哗啦一声,带动着温热的温泉水扬起波浪。严杭心跳加速地凑过去,听到他哥语气略带不自然。
“帮哥把陈议带过来。”
Q:请问严哥,当知道陈哥是位生活方面经验极其匮乏的人,你什么反应
A:太好骗,想骗点感情
Q:请问杭子,哥哥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A:谁都不能动他!
Q:请问过记者,杭子对他哥有哪怕一点点的不纯洁念头吗?
A:请放心,完全没有。
A:只有崇拜滤镜哦,某种程度上,他认为他哥是圣洁不可侵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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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离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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