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轮西斜,收敛起了耀眼的金光,万里无云的天空被晚霞浸染得霞光一片。不远处的府城城楼在夕阳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显得瑰丽而迷人。
光线逐渐暗淡,距离府城五里外的临时驻地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山寨大部队都隐藏在凹陷处,只有最前方的丘陵高地上,包括沈九微在内的头领们站在一处,目光都聚焦在正前方的城楼上。
他们是申时抵达的,一直等到此时,才见城楼上的士兵们行动略有些混乱,过一会有好些都消失在了城楼上。
等待许久,府城中终于有了动静,众人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不过此时却没有人冲动得就要带兵杀过去,他们在等,等约定好的信号。
金乌完全隐没在了西方厚实的云层中,天空只留些许灰蓝色的印记,眼看最后一片光亮就要彻底被黑暗取代,丘陵上的人的还算稳定的情绪也随即被焦急取代。
从之前城楼上守卫的行迹可以判断,城内应当是发生了动乱,田北他们应当是成功了的,然而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信号却迟迟没有见到。
现下不知府城中的情形,贸然进攻他们不一定能一举拿下,若是此次不成功让府城有了防备,以后再要进攻便困难重重。但此刻黑夜马上就要降临,到时城门关闭,他们再想攻城就难了,田北他们的行动白费功夫不说,恐怕进入城中的兄弟都会折进去。
“大当家,快下令攻城吧,城门一关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是啊,城楼上的守卫都乱了,估摸田头领他们的计划很顺利,我们快攻城吧。”
“大当家”,“大当家”,许多头领焦急地催促沈九微下令,他们都担心再耽搁下去,此次必然要无功而返了。
沈九微没有回应众人,甚至连动作都未改变。她挺直的身躯始终目视着前方,她相信田北,他们约定好酉时,他一定能做到。
虽然如此想,但她的心中又何尝不焦虑呢。只是想到身后那群半数以上都是由难民充当的寨兵,沈九微便不能下定决心,连她自家都不能肯定这些人能比得过府城的兵丁。以弱搏强,最好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也不愿意看到田北他们功亏一篑陷入危险,但同样不能拿身后这群寨兵的性命做赌注。
身边依旧嘈杂着,这群山匪出身的头领们耐心有限,好些都焦躁地在小小的高地上来回踱步,口中不断抱怨着。沈九微岿然不动,直到城楼的方向升起一缕灰烟,随即聚成一团黑雾,弥漫在城府上的那片天空。
那团黑烟几乎与暗淡的夜色融为了一体,若非沈九微一直关注了那边或许都发现不了。她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朗声道。“全军听令,攻城。”
简单的几个字,包括一众头领在内的所有寨兵,都早已摩拳擦掌。听到沈九微终于下令攻城后,前一刻还在烦躁的头领们立即一蹦三尺地朝着自家的队伍奔去,深怕晚了一步就被身侧同样奔向队伍,高声呼喝的同伴比下去。
成群结队的寨兵冲到城门口的时候,那些被城中混乱吸引注意力的守卫才猛然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目所能及之处密密麻麻的一群拿刀冲过来的山匪。
他们之前被城内的动静吸引住了心神,原本守城楼的兄弟好些都被调派出去应急,先是听说监狱那边动乱,有犯人不知何故杀了出来。又有南城、东城都闹了起来,刚又见到北城那边似是府城仓库的方向冒起了烟火。这些城门的守卫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看看情况,只可惜职责所在,他们不能擅自离开。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声声呐喊传入城门守卫的耳中。他们中反应快的已朝两侧跑去,想要将厚重的门赶在那群山匪冲进来前合上。
府城进出的大门可不是家里的普通木门,轻轻一推便能关上。那两三个人使出大力气也只将门推动了些许,焦急地唤着同伴赶紧帮忙。
这时,那些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守卫才回过神来,朝着两侧狂奔,才想起要赶在城外人杀进来前将城门合上。到了这个时候又如何来得及,城门还未合上一半,寨兵们如同离弦的箭般带着万军千钧之势已冲到了近前。
先冲进去的是骑着马匹的头领们,各个气势如虹,进到城门内,如同砍瓜切菜般挥刀,轻易地将近前身侧的那些守卫砍翻在地。身后的寨兵随即也冲了进来,由各自头领统御,分头朝着府城内不同的方向杀进去。
此时正是黄昏傍晚时分,往常此时除了南城那片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外,其他区域多该行人稀少。毕竟府城虽然繁华,但城中占绝大多数的仍旧是普通百姓,在府城生活抛费颇高,普通人家便是多点几根蜡烛都是心疼的,自然趁着光亮用过饭食收拾妥当便回房休息。
然而此时,城中各处甚至比白日还要喧闹,东南西北都挤嚷着数不清的人,他们中绝大多数是府兵皂吏,也有一部分是胆子大,远远出来看热闹的人群。
有的头领进攻的方向的路被看热闹的人群阻隔了,而不远处的府兵中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这种时候,若不能及时杀过去,让那些府兵们全都反应过来集中对付他们,必然是要损失些人手的。
自觉情况紧急,这些位头领完全忽视了山寨不允许杀害无辜百姓这条命令,当先将挡在他正前方惊恐回头,惊骇之下腿软无力动弹的人一枪戳死,挑到一边。看到头领连杀几个挡路的百姓,他身后的寨兵再也无所顾忌,一刀一个,快速将挡路的人都砍杀殆尽,飞速朝着前方的府兵冲去。
沈九微领着人马朝城北而去,那里有整个府城的仓库,贮存了全城的粮草,山寨非常需要这些物资。至于城东有钟威、林异、李宕,城南有郑浚、林安期,城西有周苗、刘通,城门有陈深押后,不用她在分心。
顺着青烟,沈九微领着一众寨兵直奔仓库而来,在靠近之前瞥见了躲在暗处,打算见机行事的田北。两人互视一眼后,田北带着身侧的几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加入了沈九微的队伍,一同朝着前方冲去。
“火势很大,不过未祸及那些粮食,火也被他们救得差不多了,我们速战速决。”田北紧跟在沈九微的身侧,在砍杀了一个最外围提着木桶往里跑的府兵后道。
木桶随着府兵倒下哐当一声掉地,里面的水都倾泻出来,与那府兵身下渗出的血融为一体。奔赴而来的寨兵从他身上踩过去,每一下,他身体便被踩踏出股股鲜血。
来救火的多是城中的巡逻兵及府城的小吏,甚至还有围观时被抓来灭火的百姓,至多是手中提个木桶,便是巡逻兵身上有武器的,也因嫌它碍事累赘,暂时从腰下解开,放在了一旁。
乍见一群人冲进来,不管不顾地杀人,好些人都反应不过来,手中还保持着提着木桶救火的姿势便给寨兵们结果了。
仓库这边乱糟糟的,看起来人多且杂,实则不是几十人。不消片刻,沈九微便占领了整个库房。跟着来的寨兵们脸上都露出了轻松喜乐的神情,这趟比想象中的容易,没有损失一个兄弟,还收获了整个府城的粮仓,心情怎么能不愉悦呢。
在打开仓库看到里面的情况之前,沈九微和田北他们的心情也是如此。但连开几个库房,看清里面的情况后,众人扬起的嘴角都落了下来,紧紧抿住。
“怎么回事?为何会是如此?”最难以置信的是田北,他提前一日潜入城中,却并未听到任何风声,甚至从当时库房的守卫来看,完全不该出现眼前的情况。
连开三个库房,比县库要大三两倍的府库空旷到可以跑马,是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的地方。田北不认命地奔进去,发现靠墙的内测留下了一些谷壳,说明这里之前确实是放粮食的。那么这些应该堆满库房的粮食到底去哪了呢?
现下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已将库房内外的所有人都杀光了。
“走,去城东。”既然库房是空的,也无需留人守在此处,沈九微带着所有人去城东与钟威、苏林河会合。城东是达官贵人聚集地,别人可能不知晓府库中的粮食去哪了,但府城的那些官员中肯定有知情的,至少庆临府的太守绝对知情。
沈九微与钟威、苏林河会合的时候,城东的人家清理了不到三分之一。一则是她来得太快,二则这里住的人家非富即贵,家中有家丁小厮护卫。
沈九微着寨兵封锁前后门,三人直奔太守府。苏林河急躁,进门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砍。守门的小厮下的惊声尖叫,四处乱窜。
孔武有力十几个家丁拿着棍棒冲到门口,与寨兵搏斗。几十人又如何抵抗得住持续不断涌进来,成千上百的寨兵,家丁飞速被击倒。
“留下活口。”眼见眼前的人都将被寨兵砍翻,沈九微不得不出言提醒。
钟威将朝他袭来的棍棒挑开,抬脚踹在那家丁的胸口,那人连退数步后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立即有附近的寨兵发现这人还留有一口气,举刀正要补刀。
在寒光距离倒地家丁只有不到三寸的时候,锵的一声,寨兵手中的刀受力向一边偏去,险险擦过那家丁的脸颊,落在一旁的地上。
那寨兵反应很快,侧身一挑钢刀要去砍杀救援的人,手已抬到半空发现是沈九微。
没有去管那寨兵诧异的神色和险险止住的刀锋,沈九微截住一侧的另两个寨兵,让他们将这个家丁模样的人拖到一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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