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位、借位、借位……
一整个暑假,借位两个字像唐僧的紧箍咒,闻逸就是那只头疼不已的猴子。
不光是头疼,还有点害臊,羞恼,愉悦,窃喜……
情绪太复杂了,不知不觉中暑假过去了,闻逸仍然没能琢磨出一二来。
眨眼八月末,开学的日子近在眼前。
虽然暑假很纠结,但好学生闻逸该写的作业照旧写完,所以开学前一天很是淡定,该干嘛干嘛,不像一放假心飞人浪的胡雪荔,在书房奋笔疾书补作业,笔尖都要写出火星子来了。
直到晚上十点才疲惫不堪地抱着写满了字的暑假作业回了房间。
她回来的时候房间的灯还亮着,闻逸扁平一条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呼吸均匀,寂静无声。听到门开合的声音,才从上铺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惊讶道:“都写完了?”
“嗯。”胡雪荔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把作业扔到书桌上,人往椅子上一摔,转了半圈,正好与床边的闻逸面对面,保持着葛优瘫的姿势,歇了有一会儿,才开口,“借我抄一下数学,我瞎写的都是,明天被郑老头查出来就完了。”
“书包里,你自己拿。”
闻逸小学时候还会义正言辞地拒绝胡雪荔抄作业的请求,胸口的红领巾时刻鲜艳,后来因为胡雪荔作业屡次不达标导致屡次被留堂,闻逸也跟着被迫留堂,加上胡雪荔脸皮厚,被拒绝那么多回,下一次照样求作业抄。
然后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闻逸的防线松动了,借胡雪荔抄了一次。
俗话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可不,一次抄变成了年年抄,抄到了现在。
她再也不是红领巾鲜艳飘扬的小兔子了!
胡雪荔找到闻逸的作业,摊平放到自己的旁边,对比着,拿起笔来就抄,完全是眼部运动,毫不动脑,甚至闲得边抄边跟闻逸搭茬:“哎,我听说这学期咱们班要拆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这都……”胡雪荔音调惊讶地上扬,话未说完,想起闻逸堪称自闭的社交性格,摇了下头,继续讲下去,“我不是跟你说过郑老头抱金孙了吗,听说是为了享天伦之乐,申请拆班,不当班主任了。”
“哦。”
闻逸淡淡地应了一下后,再也没有声音。房间里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细微声音,顿时显得格外安静。
胡雪荔向来是耐不住安静的人,她写了会儿,又说:“你说我们会分到一个班吗?”
“不知道。”
“你能回我点别的吗?”胡雪荔边说着边翻了页继续抄,真是砍柴不误磨刀工。
“能。”
“……”
又安静了一阵,胡雪荔再次不甘寂寞地叭叭:“那你觉得我会跟何安珩分到一个班吗?”
“不知……”闻逸一顿,改口道,“不好说。”
胡雪荔和何安珩简直是谜一般的一对儿,上学期期末的时候还像仇人似的,见面分外眼红。暑假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某一天胡雪荔突然就又提起何安珩了,带着笑,看起来格外瘆人。到现在,居然开始期盼和何安珩分到一个班了!
女人心,海底针!
闻逸突然想起来,多嘴问一句:“你不是改变目标了吗?”
“啊?”胡雪荔状况外。
“你上次跟我说毕生梦想就是立志睡……不是,立志和徐白繁发生一次关系。”
胡雪荔:“……”
显然是开玩笑的啊!
胡雪荔忍不住问:“我看起来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不待闻逸回答,她飞速道:“当然不是!”
“……”
胡雪荔突然放下笔,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小火苗,“我这学期一定会拿下何安珩这朵高岭之花!”
斗志在熊熊燃烧,头发无风自动,bgm愤慨激昂,仿佛活在热血漫中,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拯救世界。
但闻逸只用一句话就浇灭这团火——
“你先把作业写完再说吧。”
“嘭”,胡雪荔一头栽倒。
心死了一秒,她又坚强地爬起来,作业尚未写完,同志仍需努力!
字迹越发龙飞凤舞,潇洒得胡雪荔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她嘴巴依旧闲不下来,“你说我们要是真的分开了,不在一个班怎么办呀?”
闻逸想了一会儿,想到胡雪荔以为她睡着了,才慢吞吞地说:“不知道。”
“我听说除了咱们班,六班也要被拆了,别的班会微调。”胡雪荔说,“这次分完班到毕业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变了,要是我们真被分开了,后面一年半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了,你不觉得难过可惜担忧吗?”
“八十人分到十五个班,我们在一起概率还是挺大的。”闻逸说。
“你感到很遗憾吗?”胡雪荔反问,她幽怨地回头瞥了眼闻逸,抽了抽鼻子,泫然欲泣道,“你已经开始厌烦我了吗?”
“我是说分开的概率比较小。”闻逸解释。
“呜呜呜我才说分班你就在算我们分开的概率!”
“……”见她戏瘾大发,闻逸懒得做无用功,干脆闭上眼,心平气和道:“我睡了,晚安。”
“你连敷衍我都不愿意了!!!”胡雪荔大声控诉,字字泣血!
“…………”
-
次日清晨,返校第一天。
毫不意外地,胡雪荔和闻逸又迟到了。
“又被郑老头抓到了。”胡雪荔唉声叹气,恨上楼时没能再快一步!
她和闻逸在走廊上罚站,面对着紧闭的教室门。
透过门窗能看到,郑老头穿着他那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手里拿着三角尺,站在讲台前说话。
声音洪亮,在走廊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看他哪是像要退休的样子,这嗓门大的,比许老师还像年轻教师。”胡雪荔小声吐槽。
闻逸同样小声回道:“他新染了头发。”
胡雪荔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被郑老头隔着玻璃瞪了后,才面无表情地重新贴着墙壁站好。
等他转过身后,才继续跟闻逸说小话:“阿逸,你知道许老师吧?何安珩的班主任。”
闻逸点了下头。
胡雪荔继续说,语气里充满了向往:“要是有许老师这样的优秀教师教我数学的话,我数学成绩一定会进步的。”她瞥了眼班里面说得激动的郑老头,撇了撇嘴,“不像郑老头,都不教我们了,怎么还让咱俩罚站啊?”
闻逸余光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他只是不当班主任,不一定不教你。”
胡雪荔表情顿时变成了惊恐的emoji,“阿逸,求你,别说鬼故事。”
……
两人在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一直到郑老头发言完毕,新书都发完了,才打开门臭着脸叫她们俩进去。
闻逸屁股刚挨着座位,就看到郑老头拿起讲桌上的一张纸,“下面我念一下分班结果,一会儿同学们直接搬着桌椅去对应的班级就可以了。”
胡雪荔的名字靠前,她被分到了二班——数学还是郑老头教。
听到结果,闻逸下意识回头望了胡雪荔一眼,两人视线相对,胡雪荔眼中的怨气犹如实质喷薄而出。
闻逸哭笑不得,咧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
也许她和胡雪荔真的是一对乌鸦姐妹。
乌鸦嘴可以说是非常灵了……
不知道好的灵不灵……
闻逸双手交握,抵着下巴,低下头,十分虔诚地许了个愿——希望能和胡雪荔同一个班。
闻逸姓氏字母排在后面,班上倒数第三个,还有两个姓张的同学在她后面。
耐心等待同时,一直记着分到二班的人数。算上胡雪荔,一共两个人,她还是有可能去二班的,而且这个人数并不一定完全平均……
比起胡雪荔,闻逸才是更希望两个人不要分开。
新环境交朋友对羞涩腼腆的小兔子来说真是太难了!
但结果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郑老头一板一眼、字字清晰、声如洪钟地念道:“闻逸,一班。”
闻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就去了一班?陆屹清在的那个一班?!
等郑老头说完出了班级,闻逸一溜烟地跟出去,要来名单,手指尖对着自己的名字,谨慎地比着平行线,移至最后,正对着“一班”两个字。黑纸白字,确认无误了。
呆了两秒,闻逸内心五味杂陈。
说实话,有点开心,但是下一秒就为涌上来的这点开心的感觉感到愧疚。
都要和朋友分别了,她怎么可以开心!!
可是要跟陆屹清一个班了,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以后她再也不用放学等五点特意上楼偷偷看他,而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教室里偷看了!
一想到,闻逸忍不住有点开心,但她怎么可以开心!她才不是重色轻友的兔子呢!她拼命地往下压嘴角,但上扬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来……
完了,她原来是只色色的小兔子……
色色的小兔子表情愉悦满怀愧疚地走到好朋友身边。
胡雪荔侧脸趴在桌子上,白皙的脸颊被压得变形,露出一点红印,目光空洞,胳膊像面条似的垂着,手指尖都透露着难过与无力,看起来比告白失败那天还要灰败。
闻逸更加内疚了,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好一会儿,道:“以后我把许老师的课录下来,放学回家给你听,行吗?”
“……”倒也不必。
胡雪荔坐直上半身,顶着一片红印子,咬牙切齿地扯了扯闻逸嫩嘟嘟的脸蛋,“你以为我难过是因为郑老头教我数学吗?”
闻逸看了她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吗?”
“……当然是因为不放心你自己去陌生的班级啊!”胡雪荔说得很大声,十分的义薄云天,显得提郑老头的闻逸十分侮辱她们感天动地的纯真友谊。当然郑老头也是原因之一啦。
闻逸盯着胡雪荔的脸呆滞了两秒,突然被感动得眼泪汪汪,一把抱住胡雪荔,深深地为自己之前重色轻友的心理感到愧疚与脸红。她哽咽着说:“我去找、郑老师,求他把我也调到二班!”
“不用不用……”胡雪荔忙拒绝道,“你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就别回来了,就让我一个人受苦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说得更加大义无私。但闻逸细想,其中逻辑有点怪,偏头狐疑地看着她的表情。
胡雪荔道:“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咱们就在隔壁呀,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跟一个班有什么区别?再说结果都定好了,你找郑老头他也不见得理你啊……”
闻逸面上的狐疑更加明显了。
胡雪荔一笑,调侃似的说:“要不,我去求他把我调到一班?”
闻逸心里那点感动顿时荡然无存,她推开胡雪荔,绷着小脸,“我搬东西了,中午见。”意思是课间都不要见了。
胡雪荔这时候笑得倒像只狐狸了,她撞了下闻逸的肩,“别呀,下课我去一班找你一起接水。这样就能正大光明地偷看何安珩了,嘿嘿。”
闻逸:“……”
竟心意相通到这个地步,连重色轻友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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