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津咳了几声，皱着眉看了看被指的向霄远和陈三宝，第一时间排除了身世明确、花钱大手大脚、一副天真公子哥样子的陈三宝，说：“他指的是……向霄远？”

向霄远。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

这人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向霄远吧？

向霄远不是已经死了吗？

见身份已被道破，向霄远本人挠了挠鼻子，冲着大家挥了下手：“额，大家好？”

陈三宝倒是暴躁喊道：“向大哥才不是什么于罗探子，那人胡说的！”

白雯心沉着脸，说：“不过是死前的胡乱攀咬。”

在场众人当即缓过神来。

“对，这位向……少侠，刚才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如果他是于罗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和那什么衡一起把我们都杀了才对。”

“没错，刚才咱们都失去反抗能力了，于罗人没必要搞内讧，要我说，向霄远绝对不是于罗人。”

“他不是？你们怎么能确定他不是？万一呢？”

“我怎么觉得见过他呢？等等，他是不是之前在铃星宫寿宴上打败金龙银虎兄弟的那个人？”

“是他……吗？对，没错，就是他！他应该不是于罗人吧？要不然也太招摇了。”

听着人们的讨论声，陈三宝急得不行，倒是向霄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抓着陈三宝的手，劝他：“不用管那些，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都行，碍不着我的。”

陈三宝急得脸都红了：“人言可畏！向大哥你要行走江湖，就不能不管这些！”

向霄远看着陈三宝，眨眨眼，笑了。

“你还笑？！”陈三宝气得攮了向霄远一把。

向霄远捂着被攮的地方，装哭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肯定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陈三宝气得瞪眼的时候，白雯心再次开口道：“贫尼离苦寺文念，愿为向霄远作证，他必为我大曦子民。”

有人不屑道：“你一个尼姑，证明什么？怎么证明？”

白雯心冲着这人行了个礼：“阿弥陀佛，贫尼俗家姓名白雯心，出家前乃是清平门七弟子，也就是向霄远的七师叔。”

“白雯心？她是白雯心！”人们惊讶不已——清平七侠散伙后的去向，一直是江湖上趣闻谈资，引来猜测无数，但绝不会有人把七人之中最小的白雯心，那个甜美可爱的姑娘，和如今超脱尘世的比丘尼联系在一起。

向霄远也和其他人一样，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说：“你是我七师叔？”

“是，你不用怕，这件事自有师叔为你做主。”白雯心笑了笑，又转回身去，满脸肃然，一副谁敢过来就咬谁一口的样子。倒是真有几个人被她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了。

韩津抬了抬手，示意长孙连云扶他起来，但仅仅站起来这个动作就让他喘息不止，只能又顺了顺气，才说：“不知诸位可有看到刚刚向少侠的功夫？”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韩津也不在意，目光悠远，自顾自说着：“那种步法，举世无双，我年幼时曾有缘见过一次，印象之深，至今无法忘记。我本以为，今生都无缘再见这俊逸功夫，没想到……”

他收回目光，看着向霄远，说：“你既是清平门传人，为何会传奇大侠师相炎的轻功步法？”

“对了，九霄飞云诀，也是师相炎所创，莫非，你们清平门与师相炎有什么关系？”

在提到师相炎时，众人已是惊讶不已，此时又听到九霄飞云诀以及疑似清平门和传奇大侠相关的密辛之事，更是各个激动起来，只是此刻大家都没出声，而是把目光聚集在向霄远身上，每双眼睛都放出精光，快要把向霄远闪瞎了。

向霄远：“……”

“咳，我们清平门与师相炎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但我刚才所用轻功，确实为师相炎所授。”

轰——

人群炸开了锅。

“师大侠！居然是师大侠！我就说这位小兄弟看着就慈眉善目仪表堂堂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宅心仁厚一身正气，原来是师承了师大侠！”

“哪里师承师相炎了？你没听刚才说的吗？白雯心是他师叔，那就是说，这个向霄远的师父是清平七侠之一。”

“那又如何？清平门肯定和师大侠有关系！”

“怪不得，我就说当年清平门崛起十分之突然，原来是有师大侠在背后支撑！”

“可是这么多年了，清平门都被灭、咳，都没落了，也没听到任何清平门和师相炎有关系的传闻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那肯定是私交，而且是关系特别好那种，要不然这小子怎么能一出江湖就带着《九霄飞云诀》这种等级的功法？”

“要说起师相炎，那可真是一代奇侠啊，只可惜我出生太晚，知道他的时候，他都已经和高凤人隐居去了，唉……”

……

话题说着说着就拐到了师相炎身上，偶尔看向向霄远的目光也都是一片火热，有的憧憬，有的嫉妒，有的羡慕，有的探究，但唯独没有怀疑，仿佛一瞬间向霄远就洗清了所有嫌疑，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干净的不能再干净。

但是，大家都在说“师相炎”，说他是“师相炎的传人”，这让向霄远心里略有些发堵。

“诸位！”向霄远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向霄远，出身清平门，正经磕过头的师父是鹿鱼剑陈道宽！师相炎只能算是我的师父之一。”

人们安静了一瞬，复又叽叽喳喳起来。

“看啊，这是个多么仁孝的孩子！”

“唉，我家那些逆子们……若我门下也能有这样的弟子就好了。”

“你说我现在去拜入清平门，能不能也学到师相炎的功夫？”

“师相炎还活着呢吗？要是还活着，得有七八十岁了吧？”

……

向霄远：“……”

刚才的话说了就像没说似的，大家的关注点还是在师相炎身上。倒是白雯心紧绷的肩背逐渐放松，脸上也带上了笑意，看着向霄远的目光格外慈祥。

向霄远这才想起自己还未见礼，急忙对着白雯心恭敬行礼，道：“向霄远见过师叔。”

陈三宝见状，也跟着说：“陈三宝见过师叔。”

白雯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双方这才算正式见过了。

向霄远不解道：“怎么提起这个师相炎，大家的态度就都变了？”

“那是因为师相炎就是一个传说啊，”易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顶着一张又黑又灰的花脸说，“此人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而且神采英拔，处事高风亮节，令人见之难忘。”

向霄远：“你又知道了？”

易简扬了扬下巴：“嗨，都是听说的。”

白雯心柔声说：“师相炎曾凭一己之力阻断于罗来犯，护我大曦百姓平安。你继承了他的功法，自当是他认可的人，必然品行无暇，所以才会有众人的态度改变。”

向霄远心想，这九霄飞云诀是师父给的，不知来源，而这套轻功步法则是在师相炎剑意之中习得，想来是谁闯进去都能学的，和“品行”沾不上半点关系，也不知道这些人在瞎激动什么。但表面上向霄远还是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此时，阿衡的尸体已被收殓，韩津强撑着力气，说：“今日之事，都是我派管理疏漏所至，令各位受惊了，当真过意不去。查明情况后，我派自会公告全部情况，各门各派对于罗人也好有个防备。”

而后，韩津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把整个场面交给了长孙连云，只嘱咐派人去搜查阿衡的住所。而对滞留在此的江湖人士，长孙连云十分大方地表示，祁山派将会提供住所、餐食和补偿——即便他们刚刚烧掉了一个库房，但对其整体财富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两个小弟子扶着韩津，准备离开，向霄远急忙上前，对韩津抱拳道：“多谢左长老为我解围。”

韩津虚弱笑了笑，说：“无妨，不过是述说事实。”

向霄远还是对着韩津深深鞠了一躬。

*

“唔……”韩拓悠悠转醒。

“你醒了！”南毓虹惊喜叫道，“郎中！郎中！快来啊，他醒了！”

“我……我……”韩拓眼前一阵阵发晕，失血过多让他十分虚弱。

郎中来号了脉，检查了断臂伤口，又交代一番才离开，这期间韩拓看到自己受伤的手臂，一言不发。

南毓虹把人扶起来，垫了软垫，让他靠在床头，端了药来给人喂下：“慢点喝，别呛着。”

“咳咳，咳！”

韩拓被药呛到，南毓虹赶紧给他顺了顺背。待缓过劲来，韩拓哑声说：“我如今右臂已断，虹儿你，你若不愿……”

当。药碗磕在桌子上，声响清脆。

韩拓转头看她，却见南毓虹眼眶红红，将哭不哭，心里一下慌了：“虹儿！”

“你什么意思？”南毓虹厉声质问，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你这是嫌弃我了？昨日才刚刚拜了堂，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是，我……我是怕……”

“怕什么怕！怕你个大头鬼！”

南毓虹伸手就要打人，手却又停在半空，但停了片刻到底还是打了下去，“啪”一声，隔着被子拍在韩拓腿上。

“反正你腿没坏，打就打了！”南毓虹昂着头不让眼泪留下来。

韩拓被打后，愣怔片刻，却突然笑了。

南毓虹吓了一跳：“不会是给你打傻了吧？”

韩拓的笑逐渐转为平静：“虹儿，你待我倒如从前。”

南毓虹见韩拓冷静下来，又端起药碗，说：“知道就好，你我夫妻，自是一体，我这里就没有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法，更何况你这点小伤，算得上什么‘大难’。”

韩拓整顿精神，苍白的脸也有了神采：“虹儿，我知道了。”

南毓虹便也笑了起来，把药喂给韩拓，而后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有件事，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我还是得偷偷和你说。”

韩拓：“什么事？”

南毓虹用气声说：“公爹他把门派事务交给了长孙师兄，自己只简单找郎中瞧了瞧，就一直守在咱们屋外面呢。”

父亲？！

韩拓看向门和窗，却什么都没看到。

南毓虹笑了笑，说：“快睡吧，多休息才能早点好。”

韩拓看看南毓虹，又看看门窗，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睡吧，我们都陪着你呢。”

“……嗯。”

——小剧场——

向霄远：师叔 1

韩拓（感动哭泣）：父亲再爱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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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煦色韶光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