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之上,几顶营帐。
宏王一行已在此扎营,生火的,备菜的,布置营帐的,忙忙碌碌。
哒哒哒哒,马蹄呼啸。
夕阳之下,杨萍一骑当先,宏王紧随其后,再之后是护卫四人。灵雀打水回来,瞧见这一幕,情不自禁笑了出来——王妃和王爷,当真是天底下最最般配的神仙眷侣。
终于,杨萍放慢了速度,和宏王并排而行。
杨萍神采奕奕,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一样,语调雀跃极了:“钧哥!这真是太畅快了!我好久没有这样骑过马了!”
宏王本是一派自在,却在听到这句话时,面露疼惜之色,而后又是满脸懊恼:“竟让萍儿许久未曾骑马,实在是我的不是。”
杨萍急忙劝道:“钧哥你在说什么呢,我就是随意说说。”
“随意说的才是最真实的,”宏王看着杨萍,认真地说,“等这次游玩回去,我便命人在城外整理一片草场出来,到时候你想要骑马,自可骑个痛快。”
杨萍严肃道:“钧哥,不可劳民伤财。”
宏王哈哈笑了一阵,才说:“你尽管放心,绝不会的。”
“真的不会?”
“我保证。”
杨萍与宏王对视,不过几秒钟,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没什么缘由的,两人一个笑,另一个也笑,笑声越来越洒脱,宏王去拽杨萍的手,杨萍甩了下没甩开,就微红着脸随他去了。
这时,有人从远处骑着马赶来。
杨萍推了宏王一把:“快去忙你的去。”说完,抖了抖缰绳,向着远处去了。
宏王看着杨萍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
“启禀殿下,是祁山派传来的消息,向霄远的身份被道破了。”
“哦?”宏王这才看了眼来传信的人,“知道了,下去吧。”
*
百丈镇。
项越盘坐在地,眯着眼,手上掐算,嘴里呢喃,背后“铁口直断”的幌子在风中微微摇晃,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高深莫测”。
他对面,九尺男儿缩成一团,眼中既期盼又恐惧:“大师,我我我还有救吗?”
项越掐算的动作突然停住,双眼睁开时精光闪过,肯定道:“自是可以,只要按我说的做,保你周全。”
“求大师救我!”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嘀嘀咕咕,项越附耳讲述化解劫难之法,听的人不停点头,十分之虔诚。
片刻后,这人犹豫道:“大师,这……你为我想了如此周全的破解之法,可我,我……”他的手来回揉搓着,一副窘迫的样子。
项越微微笑道:“有何忧虑?但言无妨。”
“我也在别处算过卦,知道规矩,但我手头的确没那么多钱……”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项越摇头,引得对方紧张起来。
“钱不过是化解因果之物,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五两银子一卦。”
“五、不,那个,大师,真的只要五两银子?!”
“自然。”
高大男子付了钱,欢天喜地离开。项越拒绝了后面要算命的人,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慢悠悠爬起来,老年人一般缓缓伸展了身体,然后收拾了摊子,晃悠着去了对面的小饭馆。
小饭馆靠窗的位置,段花间正满脸复杂地看着他。
温栗笑着帮忙拉开了凳子:“忙了半天,快坐会儿吧。”说着又回头招呼小二:“饭菜都上吧,快一点。”
项越对温栗拱手:“还是我栗子哥哥好啊,不像某人,唉……”
“够了啊你,”段花间嫌弃地从筷子筒里取了筷子,倒了热水涮了涮,递给他,“快拿着吧,回头别到处说我欺负你。”
“啊!多谢师兄!师弟我受宠若惊!”项越双手接过筷子,也不用,就这么捧着,夸张的动作和语调让段花间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温栗好笑地把桌上的煮蚕豆推了推,说:“先吃点垫一垫。”
不多时,饭菜上齐,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三人也没要酒,很快便吃完了。
段花间看着项越,正色问:“你之后怎么打算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项越摆摆手:“你们俩弄个私塾也不容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更重要的是,五湖四海,天南地北,各处都有各处的特色,我这些年四处走动觉得很是有趣,还有很多想去但没去的地方,趁着现在年轻要赶紧去看看。”
段花间叹了口气:“你不想去也可以,但记得时不时去我们家转转,给你做顿饭还是可以的。”
“那感情好呀。”项越笑眯眯答应。
段花间:“还有,你都三十多了,还没找个伴吗?”
项越的笑容僵了一下。
段花间:“你看看,我和你栗子哥哥两人多好,干什么都有个伴照应,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让人操心呢?说吧,喜欢什么样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强势点的还是温婉些的?是想找个……”
项越伸手,干脆道:“停!”
“停什么停,”项越皱眉,“你是想找个江湖上的,还是普通人家的?农家的、商家的我都认识些,你若想找个读过书的,也不是不行,只是你首先得拿出点让人放心的资本,算卦不是不好,我看你这一会儿就挣了十五两银子,但读书人可能会……”
在段花间的念叨声里,项越明亮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神采,甚至开始变得雾蒙蒙般浑浊,配上他蜡黄的脸色,颇有种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感觉。
温栗好笑地推了推段花间:“你啊,快别说了。”
段花间嘴角下撇,有点委屈地看了温栗一眼,温栗立刻伸手去摸了摸段花间脸侧,他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温栗:“不好意思啊小越,他这几年热衷于给人说媒。”
项越无力点头:“看出来了。”
段花间憋了憋,还是忍不住说:“你这身体既已看过名医,该吃药就按时吃药,别今天一顿明天一顿的,那什么时候能好的了?身体不好可没人瞧得上你。”
项越连连拱手:“我都记住了,师兄且饶了我吧。”
“嘿!大消息!大消息!”麻衣男人飞快冲了进来,高声大喊。
小二急忙凑了上来:“什么大消息?”
天气以凉,但麻衣男人却满头是汗,他扯了扯衣襟,说:“祁山派上传来的大消息!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向霄远?”
人群议论之时,段花间、温栗、项越三人瞬间提起了精神,看向麻衣男人。
“你说的,是不是被极渊阁追杀夺宝的那个向霄远?”
“身上带着《九霄飞云诀》的向霄远?”
“我记得他是清平门的弟子吧?他怎么了?”
麻衣男人:“他还活着!”
“不可能,极渊阁要杀人,那可是比阎王爷还要准时准点,向霄远绝不可能还活着。”
麻衣男人:“啧,你还别不信,他就是还活着呢,而且,他还救了一大帮子人,就连祁山派左长老都说他是‘下一个传奇大侠’。”
“那也太夸张了,他不过就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年轻,估计毛都没长齐呢,居然还敢和真正的传奇大侠师相炎相比?”
麻衣男人嚷嚷起来:“左长老就是这么说的!我大哥的朋友亲耳听到的!”
人们争吵起来。
段花间面色肃然:“韩津居然这么说?”
项越摇晃着手中茶杯,看着茶水来回摇晃,翻出一圈圈涟漪,说:“以讹传讹的可能性不小,但想来是与师相炎前辈有些关系。”
温栗:“那个《九霄飞云诀》不就是师前辈所创?难道是因为这个?”
项越:“说来也奇怪,这功法怎么就落在咱们头上了?我之前还听有人说,师相炎才是清平门的开山祖师……”
“什么?!”段花间惊了。
项越:“我当然知道不是,就和他对骂了一阵子,他居然还想打我,好在我掐了几个手诀把他吓走了。”
掐手诀吓人?温栗没忍住,笑了一下。
项越:“总之,很多事情还是得和咱们这位师侄见了面才能搞清楚。”
“是该好好聊一聊,”段花间突然起身,“走,去找他。”
“嗯?等等!”项越手里还捏着茶杯,居然就被人一左一右夹了起来,向外走去。
*
人在籍籍无名时,没人会在意你,这种感觉不是很好。但当你有了名气,被所有人关注、爱戴、好奇、瞩目之时,这种感觉更不好受。
这是向霄远此刻的切身感受。
为什么祁山派里还留了这么多门派的人?为什么他们都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他们不能去做自己的事非得来找我?!!
向霄远本来还能礼貌回应这些陌生人,但眼见人越来越多,他嘴角微抖,看了眼陈三宝,而后全身一软,径直栽倒下去。
陈三宝扶着向霄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发现向霄远在使劲挤眼睛,迅速反应过来,“特别关切”地说:“向大哥!向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消耗太大了?向大哥你不能有事啊!”
见陈三宝嚎得太假,向霄远借着衣袖的遮挡,掐了陈三宝一把,低声说:“快走。”
陈三宝努力把向霄远扛起来,喊着:“大家让一让!”
“让向少侠去我们那休息吧!我们休息的地方离得近,往前边走一点就到了!”
“青蚨剑陈少侠,你赶紧带向少侠去我们那吧,我们那就挨着药庐呢。”
“都让开!让俺来!”
话音未落,一个巨人般的壮汉上前,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向霄远拎了起来,扛在自己肩上,跨步就走。
装晕的向霄远被壮汉坚石一样的肩膀硌到了肚子,是真的差点晕过去。
“把人放下!”陈三宝吓得急忙大喊。
白雯心也疾走几步追了上来。
壮汉脚下不停,满脸憨厚之色:“俺带向少侠去休息。”
陈三宝连蹦带跳地追上去,蹦起来去够向霄远,但壮汉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非得要“代劳”,气得陈三宝吼了出来:“放下他!不许你碰他!他是我男人!”
所有人都呆住了。
壮汉僵在了原地,肩上的向霄远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正常的扛人动作也变得不太正常起来,让他不知该怎么办。
“把人给我。”陈三宝整个人开始变红,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但他仍昂着头,目光注视着向霄远。
壮汉小心翼翼把人放在陈三宝背上,然后飞速后撤两步,急得都结巴了:“俺、俺没没没别的意、意思啊。”
陈三宝背着向霄远,回头看了看呆住的一大群人,说:“不早了,还不回去休息吗?”
白雯心说:“阿弥陀佛,师侄婿,咱们走吧。”
易简从人群里挤出来,赶紧追上去:“我!我!带着我也一起!”
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众人一齐发出疑问。
师侄……婿?
所以,青蚨剑陈三宝是上边那个?
——小剧场——
【江湖秘闻】
要想成为传奇大侠,必要条件是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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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煦色韶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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