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筠筠心中像是被一片阴云笼罩,隐隐感到不安,却又似乎捕捉到了些许头绪。她有心唤醒容时,可一想到容时刚被自己捉弄报复,小辣椒的余威或许尚未消散,便把心一横,悄悄靠近海棠的屋舍,凝心窃听起来。
屋内,海棠的声音带着哭腔,隐隐呜咽着说道:“放眼整个仙族,除了近神实力的几位仙尊,能勉强与你抗衡的不过区区之数。便是现任罗浮山宗主鹤影秋亲临,也未必能胜过你。莫非是哪位仙尊下了重手吗?”海棠一边焦急又关切地说着,一边在屋内翻找出了自己独门秘制的灵药,递到赤枫嘴边,小心给他喂下。
赤枫服下灵药后,缓缓缓过了一口气,只感觉一股暖流自丹田之处缓缓升起,先是细细流淌,而后逐渐蔓延扩散至全身的经脉之中。他的伤势着实太重了,尽管身体里有了这股暖流的滋养,可依旧没办法轻易地动弹分毫。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慢慢地说道:“不是仙族,还是坏我计划的那个恶徒。”
“她?” 海棠一边用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一边又转身在屋内四处寻找着合适的药草,心里盘算着给赤枫用药浴的方式来疗伤,嘴里继续说道:“我正要与你说,今日有一对男女无声无息的闯进小院,你设下的阵法对竟他们丝毫不起作用。男的我看不出路数,女的只剩一口气,垂死挣扎罢了。我给她检查了伤口,看着都是你的招数,我推断必定就那名恶徒,便只给她用了些外伤药,拖着他们暂留此地,等你回来再做处置。不过她太怪了,不过是白天到傍晚的功夫,她一直在床上躺着,忽然醒来就能活蹦乱跳了,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我潜心钻研岐黄之术数年,从未听闻如此事例。”
赤枫听了,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那便对了,就是他们。我曾听闻九嶷山内有一尊大魔镇守,外人根本进不去,里面出来的都透着一股邪性,成日与尸体为伍。那恶徒就是九嶷山出来的,你说她怪,不过一日之间几乎死而复生,想必就是源自九嶷山的邪性。”
海棠一边继续翻找着药草,一边说道:“你放心,虽然经脉受损严重,但是终究没有伤到根基,有我在,必定让你恢复,完成大业。这几日安心养着,待我为你调理好身子,再想法子对付他们。”
赤枫艰难地摇了摇头,满脸苦涩地说道:“只怕不行,那恶徒与我功力不相上下。今日在金石沙滩上本可杀了她,谁知那男的从头到尾冷眼相看,临了了突然出手救她。只一招,便将我重伤至此。”
海棠赶忙问道:“他究竟什么路数,你可有看出来?”
赤枫皱着眉头,如实说道:“光凭那一招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在遇上他们之前,我才刚与百里御澜的人碰过头,他传信说那恶徒在三太子手里。我想那男的必定就是海族三太子容时。”
海棠一脸不解,疑惑问道:“区区海族,哪来这么高的修为?何况大太子自请与我们合作,怎能让个三太子跳出来生事?”
“我总觉得像是被上古神器所伤,甚至比从前宝元仙尊伤我时所用的神器阎魔刀威力更甚,但上古遗留下的神器大多被镇压在崖山下,只有极少数留在几位仙尊手中,绝不外传。”赤枫正说着,转念回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我见他赤手空拳,并未使用任何法器。”
赤枫并不深陷于此,回到正题,继续说道:“百里御澜在信中说女海皇受得刺激不小,决意一个月后正式对临海国人族和仙族宣战。玄妙那边求援的血书已经送出,我算着时间,罗浮山那帮妖道各个偷奸耍滑,再磨磨蹭蹭费尽功夫,差不多也要这个时间才能在临海国聚齐。这段时间你只需把玄妙看好,留着口气,罗浮山那帮妖道来之前不死就行。”
海棠听了,连忙点头,“吊着口气呢,给她喂了致幻的药,现在成天胡言乱语,定能挑动罗浮山众怒。”
赤枫思索片刻,又接着说:“再就是那个海族小公主百里成澜,当初我答应太子百里御澜和小珍珠,必定杀了她,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线索都没有,实难对他们二人交代。”
海棠心中暗自思量:容时就是海族三太子,他让司筠筠用符铃找的不就是那个被杀的海族小公主么!从前父亲在时,丹霞山不是没请过九嶷山的移灵人设祭台作法,她记得清楚,经符铃通灵招魂后,祭台上的显现出的都是死人面孔。依她看,若非司筠筠真无能,便是那小公主还活着。不过这些她不需要和告诉赤枫,他一根筋,太认死理。
海族小公主死便死了,若是还活着,至今不露面便能说明小公主也期盼着这场近在眼前的战争。海族内斗于她的大业无碍,她毕生只求丹霞山能恢复往日荣光。
赤枫见海棠半天没接话,便开口问她:“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海棠这才回过神来,她刚刚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就连手里翻找药材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听到赤枫的声音后,赶忙说道:“我在想西屋那二人该怎么处理,你如今重伤在身,要不要我出手,杀了他们。”
“算了,让他们自行离去就是,没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我虽恨那恶徒坏了计划,但她如今被海族三太子扣着,想来也翻不出什么水花。她本就是计划之外的变数,仙海两族开战在即,就不要为了这个变数再横生变故了。若你放不下,待我们完成大业后,我再去杀她不迟。”
“听你的。” 海棠不冷不热、温吞吞地应了一声,“你好生躺会儿,药草都找好了,我出去准备些热水,等下泡药浴。”
司筠筠听到海棠说要出去准备热水药浴,心里一惊,生怕被发现,连忙轻手轻脚地溜回自己屋里。
回到屋里后,她一屁股坐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刚刚听到的这些信息。罗浮山好像听族人说起过,是当今仙门巅峰,宝元仙尊没听说过,名头好像还挺大。百里御澜听他们描述是海族的大太子,这么说海族大太子与赤枫、海棠合作要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企图掀起仙海两族的战争?而三太子容时并不是他们的同谋,甚至和她一样,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变数。可是仙海两族打不打仗,跟九嶷山有什么关系,九嶷山一向与世无争,为什么要嫁祸她,为什么要把她的族人拉进来?
司筠筠思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把九嶷山算计到他们的阴谋里去。她想去找容时提醒防备海棠,但又担心落入海棠的眼里。
唉,司筠筠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叹气,海棠这个人可太让她失望,她原本以为海棠这样温柔又热心肠的女子不会有什么歹意,放松了警惕,看来是她自己涉世不深、道行太浅了,只会看表面、分不清好赖人。
就比方说容时吧,他除了没有出手帮她打赤枫,目前没做出什么害她的事情。而她眼中上一刻还是温柔善良的海棠姑娘,下一刻却是是非不分,甚至打算出手杀了她的恶人,而且看样子,海棠和赤枫很有可能就是设计陷害九嶷山的幕后阴谋者。
司筠筠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安,她伸手轻轻敲了敲隔壁的墙,想着如果容时睡得不是很沉的话,应该能听见这动静。可她接连敲了好几下,隔壁屋里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依旧是静悄悄的。
她不死心,又趴在墙上,凝神屏息,仔细去听隔壁屋内的动静,结果却发现,屋内安静得可怕,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
罢罢罢,司筠筠在心里无奈地想着,她本来还想对容时真心做回好人呢,现在看来是做不成了,还是自己先想办法溜了为好,免得在这里遭遇什么不测。
想到这儿,司筠筠小心翼翼地走到门缝边,透过门缝往外瞧了瞧,见院中此刻并没有人,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刚一走出小院,就被门口的阵法给控制住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这才想起来,小辣椒之前说过,这小院的外围可是设有仙族的阵法的,只是之前因为容时在,那阵法莫名被化解了,所以她才没太在意。如今容时不在,她这一触动阵法,自然也就惊动了东边屋内的那两个人。
不多会儿,海棠便从东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依旧是先前那副温婉可人的模样,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声问道:“司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半夜有事要急着出门吗”
司筠筠看着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厌恶之情,可她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妙,只能努力压制着这股情绪,强装镇定地谎称道:“哦,我就是睡不着,想着出来走走罢了。”
海棠把她的情绪变化全都看在眼里,却也没点破,依旧微笑着说道:“是想离开小院,去山林里走走吗?”
司筠筠心里“咯噔”一下,心头一紧,暗道:莫非海棠知道了她的打算?不过她嘴上却不肯示弱,冷着脸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海棠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只是那一贯微笑的模样依旧温柔,缓缓说道:“若是,我这便解开仙阵,让司姑娘离开。若不是,容先生早已离开此地,不知司姑娘可要去寻他?”
“什么?”司筠筠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火起,容时竟然半夜三更丢下她自己跑了?难怪刚刚屋里没人,枉费她刚刚的一番好心,想要提醒他防备海棠,真是太让人气愤了。
司筠筠心里憋着一股气,再看着海棠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是 “噌噌” 地往上冒,装什么好人,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言语和善的海棠,很有可能就是设计害死她族人的凶手之一呢。反正赤枫现在重伤在身,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起身,倒不如趁现在,直接找海棠问个清楚。
她心里带着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冲劲十足地说道:“走是肯定要走的,只不过走之前想问海棠姑娘一句,我这个恶徒究竟坏了什么计划,九嶷山的移灵人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呢?”
“原来你都听到了呢!” 海棠倒是并没有显得十分惊讶,只见她轻轻一抬手,手中瞬间幻化出一对琉光双剑,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本想放你一马,谁知你这般不知好歹,既然如此,那今天我便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秋叶海棠的手段。”
司筠筠自不怕她,红缨枪在手,今日必要为族人讨回公道。
她硬气回道:“我师父说过‘天道循环,善恶自有承负,莫要介入他人因果’,这次若非我跟师父嚷着要来,我的族人便白白被你们利用,全都成为了你们算计下的无主冤魂。哼,有因必有果,你们的报应就是我!”
秋叶海棠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大笑不止,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说罢,她手中挥舞着那对琉光双剑,身形一闪,朝着司筠筠猛地劈了过来。
司筠筠此刻被仙阵禁锢着,行动受限,见海棠攻了过来,没办法主动出击,只能暂且以防守为主。幸而海棠剑术不精,功法十分松散,接连几招攻击下来,竟然都没能占到什么上风。
司筠筠见状,心里有了底气,忍不住挑衅道:“海棠姑娘,就算你们真能挑动仙海两族开战,引发天下大乱,可就凭你这点儿本事,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秋叶海棠一听这话,眼中顿时露出一抹阴狠之色。她心里清楚,自己确实不怎么擅长剑术,她真正擅长的,从来都是岐黄之术。正所谓药、毒同源,这处小院里,处处都藏着她精心准备的药,可同时也埋着能致人死命的毒。
她双手高高举起双剑,就在那琉光交接的瞬间,仙阵**瞬间启动。只见小院内忽然间飘散起无数的海棠花,那些海棠花每一朵都散发着一种妖艳的红晕,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朝着司筠筠缓缓飘去,还不断地朝着她吐着丝丝缕缕的毒雾。与此同时,院外赤枫之前布下的防御阵法也早已锁定了司筠筠,紧接着便接连发起数道威力强大的仙法攻击。
司筠筠被困在这双重攻击之下,一时之间竟找不到破解之法,只能被困在仙阵之中苦苦应对。不过,她凭借着自身过硬的本领,几番对抗下来,倒也还没有处于下风。只是那海棠花所散发出来的毒雾,她实在是不敢大意,只能尽量躲避,可心里却没底,不确定这毒雾若是沾染上了,会不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伤害。
秋叶海棠站在阵外,看着被困在阵中的司筠筠,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她高声说道:“先前给你治疗外伤时喂你吃了两粒药丸,一粒唤作断元丹,专为化解你体内仙元所用,另一粒唤作失意丸,待你体内仙元耗尽,便会控制你的精神,引你自尽。”
司筠筠一听这话,顿时气得大骂道:“阴险小人,卑鄙无耻。” 她心里又气又急,可一时之间却又挣脱不开这困境。突然,她灵机一动,从怀中一把抓出之前小辣椒留给她的那把朝天椒,把它们当做暗器,一根接着一根,朝着秋叶海棠用力射了过去。
秋叶海棠万没料到司筠筠竟还暗藏这样的一手,她匆忙提剑抵挡那些射来的朝天椒,然而在慌乱之中,却不慎被朝天椒的汁液溅入眼睛。刹那间,一股如烈火般的剧痛在她的眼球处迅速蔓延开来,那灼烧感仿佛要将她的眼睛生生焚毁。她原本还想着要慢慢地把司筠筠折磨致死,可如今在这盛怒之下,已全然顾不上许多,双手猛地挥动着手中的琉光双剑,施展出了自己的绝招——月落飞琼。
只见月光之下,仿佛有一位仙女的身影若隐若现,她身姿婀娜,翩翩起舞。那舞动的身影逐渐编织出层层叠叠、如梦如幻的迷惑人心的幻象,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紧接着,幻象之中,数支散发着幽冷寒芒的落月之箭如闪电般朝着司筠筠疾射而去,那箭头所指之处,似是要将一切生机断绝,终结司筠筠的生命。
“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高呼传来。
原来,容时之前被司筠筠的辣椒捉弄后,身体表面被那辣椒的威力灼烧得痛苦不堪。他无奈之下,只好前往山里,在冰冷的溪水中浸泡了许久,直到那身体表面的灼烧感才终于尽数褪去,这才匆匆往回赶。此刻,他远远地便看见海棠正提剑朝着司筠筠刺去,心中大惊,毫不犹豫地瞬间变身白龙,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般疾速飞来。他猛地施展出一记神龙摆尾,狠狠地甩开了海棠,而后迅速地背起司筠筠,飞向那浩瀚的夜空,远离这危险重重的是非之地。
这已是司筠筠第二次骑在龙背上了。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到第一次在海面上的经历,那时她遭遇了凶猛的虎鲸族攻击,随后又被赶来救援的座头鲸那巨大而有力的尾巴不慎拍上了天,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之时,是容时突然出现救了她。不过,当时容时在救她的同时,也因力量失控将她打到半死,那痛苦的感觉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
而这第二次,也就是现在,容时又一次变身白龙救了她。司筠筠心中暗想:俗话说有一有二没有三,如今他们既然都被那些阴谋者视作异端,同处这危险的境地,或许彼此之间真的不是不可以和平相处。说不定,在这重重危机之下,他们还能放下过往的嫌隙,甚至……成为朋友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