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衡州城。
有叶弘帮忙,白沉渊很快给家父和弟弟下葬。属于白家的后山上,白沉渊强忍悲痛,亲手为逝去的家父和弟弟举行了庄重的葬礼,每一铲土都承载着他对亲人无尽的思念与不舍。
白家的白番被收了起来,白府又重回了它往日的庄严与风采。然而府邸内的一切虽已恢复如初,那份曾经的欢声笑语却再难寻觅,听不见来自父亲的谆谆教诲,也看不见来自弟弟的嬉笑打闹,只余下空旷与寂寞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最初的日子里白府上下皆沉浸在寂静沧桑的阴霾之中,就连白沉渊自己也难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孤独。餐桌之上依旧摆放着白千山与白起的碗筷,这不仅仅是一种习惯,更是对逝者深深的怀念与不舍,连最不起眼的下人也默默遵循着这份无言的礼仪。
时间如同一位慈祥的老者,用它那无形的手一点点抚平着白沉渊心中的伤痕。十日时光悄然流逝,白沉渊终于从悲痛中逐渐走出。他用十日将自己的思绪重新整理,叶弘也在白府陪了他十日。
两人因为种种原因往来,眼下倒成了关系斐然的好兄弟,勉强算得上近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白沉渊终于振作,不再整日碌碌无为,也不再盯着院子发呆,开始有心情问叶弘去彼岸镇做什么。
叶弘虽然对楚墨在彼岸镇的安排知之不详,但也着实有些好奇。于是两人各自执剑在手,从衡州城离开,远离那座城池带来的压迫和苍凉,往彼岸镇的方向走去。
明泉每日都在欣悦客栈等待,等了这么些时日,终于等来楚墨让他等的人。
“叶公子。”明泉远远招呼,随后上前在叶弘两人面前停下,又给白沉渊问好,“白大少爷。”
“明掌柜?”叶弘满腹疑惑,不知明泉与楚墨给他的安排有何联系。
明泉知道叶弘不解,简单解释两句,“叶公子,楚二公子留了一人让我看管着,说等你来处置。”
“谁?文家主?”叶弘有种莫名的预感,那人与文家有关系。
“叶公子随我来就知道了。”明泉带路,将两人引着文家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文家叶弘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往日热闹非凡的文家门前如今却是一片死寂。街道两旁,那些曾经喧嚣的小贩摊位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与破败。文府的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岁月的尘埃,显得格外沉重。
等到三人出现在文府门口时叶弘已经彻底愣住。
只见那石狮旁绑着一个人,双膝跪地,衣衫已经破败褴褛,发丝凌乱,仿佛经历了无尽的磨难与摧残,看起来宛若疯子一般。
但她又不是疯子。
见到前方来人,她猛然抬头,然后双眼狂喜,“弘哥!弘哥快救我!”她的声音沙哑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撕裂而出。
“文卿卿?”叶弘意外极了。
他万万没想到楚墨给自己的安排竟然是文卿卿,那个曾经高傲、美丽,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文家大小姐。他转身寻找明泉,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明泉知无不言,将此前他找到楚墨去叶府救他,然后将楚墨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一五一十道出,没有丝毫隐瞒。
了解前因后果的叶弘这才像是被唤醒了记忆一般,脑子里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与他有关,也与叶府有关。
“那我爹?”叶弘突然打断明泉的叙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
实在不怪他。
顾希颜将他救好的时候楚墨已经和楚灵儿离开了归一谷,她根本不知道在叶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是以也没法告诉他彼岸镇发生的种种。在叶弘的认知里他爹还在彼岸镇好好生活着,等他闯荡完江湖就回家团聚……
明泉欲言又止,叶弘一下反应过来。他往后踉跄几步,几乎要摔倒在地。白沉渊眼疾手快扶住他,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仿佛都看到了彼此心中的痛苦与悲戚。
再之后的事情明泉没有参与,只隐约听说文府被叶弘和白沉渊翻了个底朝天,两人翻出不少好东西。叶弘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作用,于是通通喂给文卿卿,不到两日文卿卿就在文府门口暴毙而亡,将叶文两家这些年的恩怨画上了一个遗憾的句号。
至于为什么要说遗憾?
因为叶弘没能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这必将成为他这辈子最深最大的的遗憾!
叶弘与文卿卿之间的恩怨从彼岸镇开始,一路兜兜转转至今,终是在这江湖的洪流中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点,有了结果。整个江湖的恩怨也渐渐结果分明,立场分明。
江湖分四域,四域共**。
说起来不过六个家族而已,可由于各种因果牵扯,其中五个家族都与九幽山庄对立,唯有南墓林家如同荒漠中的一抹绿洲,旗帜鲜明地支持夜九池,一时不知究竟是夜九池的人缘太过稀薄还是四域各家族的野心太过贪婪。
除去四域,江湖还有几个势力庞大的家族,江南白家,江北纪家以及江北夜家。可惜就在前不久江北夜家被他自己九年前赶出家门的天之骄子连根拔起,彻底化为废墟。夜崇和夜泽川无路可去,又忍不下这口气,于是亲自前往黑狱,只望能得黑狱之主庇护,讨夜家灭门之仇。
古玄明自是来者不拒,让史阎将父子俩恭恭敬敬迎进去,好吃好喝招待着。
这两人可不似那秦家父子,他们对夜九池的恨是真的,所以他们对他的臣服也是真的。
抛开这些,夜九池还拥有两个从始至终不变的盟友。说盟友似乎不恰当,因为一个是她至交好友,一个是她心上人。
如此一看,似乎九幽山庄和黑狱势均力敌,两方人马实力虽有悬殊,可因有古玄明那取之不尽的傀儡,有古玄明这个活了百十年的老妖怪,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无法下定论。
九幽山庄,夜九池望着眼前自己刚划分好的江湖势力以及这些势力如今的立场,脸上挂着淡淡愁绪。
紫衣少年从头陪着她,见她将什么都想到了,连叶弘和白沉渊都纳入了自己这方,却独独漏了一个他,霎时委屈不已,“我说夜疯子,你是不是忘了我也能打?”
再说,不还有一一吗?她怎么连一一都忘了?
夜九池扭头看来,见紫衣少年眼中盛满委屈,似乎很想大秀一场让自己名扬江湖,她两眼一瞪,把他所有想法都扼杀在摇篮之中,“姓凌的,你要是敢出手,我就是豁去这条命也把你再送回那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黑狱!!”
“你!”紫衣少年一噎,强忍鼻子传来的酸楚站起转身,只敢背对着夜九池说狠话,“那是我的事情,为何要听你的?”
许是知道身后那人已经有了愠怒,紫衣少年不敢再待下去,踱步离开,走得恍恍惚惚。
后方,夜九池威胁的话语随即而来,“姓凌的,我一向说话算话,不信你就试试看!!”
“听到了!”凌墨染已经走到院门口,忍不住嘀咕,“啰嗦!”
只是嘀咕归嘀咕,夜九池没看见的地方,紫衣少年眼眶红得发紫,有泪自眼角滴落,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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