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松桁没吭声，抬眼时，发现许临砚还杵在原地没动，护腕下露出的纱布边缘。

“田田！我回来啦！”白渺的声音由远及近，人未到声先至，手里晃着两支冒着寒气的冰激凌，“快看！我抢到……”话音未落，他瞥见叶松桁手肘上那片刺目的红痕，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怎么回事？谁撞你了？”

许临砚身形微动，像是要离开。白渺“啪”地把冰激凌往边上一搁，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喂！是不是你？打球眼珠子长后脑勺上了？看看把我兄弟摔的……”

“白渺。”叶松桁打断他，俯身拿起冰激凌。冰凉的包装瞬间包裹住掌心的灼痛，带来一丝舒缓。他语气平静：“没事，他不是故意的。”

许临砚抬眸，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眼底掠过一丝讶异，旋即又恢复了那副疏离的淡漠。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弯下腰，捞起脚边的篮球，转身走向球场。

“没事吧？他撞了你哎？你放他走干嘛。”白渺追问道。

叶松桁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擦破点皮。”

白渺把冰激凌塞到他手里，眼睛却死死盯着远处许临砚的背影：“那家伙故意的吧？打球不长眼啊！”

“不是，”叶松桁下意识地替许临砚辩解，“是意外。”

“意外？”白渺夸张地提高音量，“他明明看到你站在那里还往这边传球？我看他就是——”

“白渺，”叶松桁打断他，声音平静但不容置疑，“真的是意外。”

白渺撇撇嘴，明显不服气，但也没再说什么。他三两口解决掉自己的冰激凌，然后抓起叶松桁的手腕检查伤势：“啧，都红了。走，去医务室。”

“不用了，小伤而已。”叶松桁抽回手，冰激凌的凉意让他灼热的掌心舒服了些。

“不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白渺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医务室方向走，“再说了，这可是许临砚的'大杰作'，不得让他负点责？”

叶松桁没想反驳。他想起许临砚蹲下身时，额前那绺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还有那句生硬的“下次站远点”。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责备。

医务室的门半掩着，白渺直接推门而入。校医不在，里面空无一人。

“运气不错，”白渺咧嘴一笑，“省得听刘校医唠叨了。”

他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碘伏和棉签，动作夸张得像在演话剧：“来吧，叶少爷，小的给您上药。”

叶松桁无奈地伸出手，任由白渺折腾。碘伏接触伤口的瞬间，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疼吧？”白渺幸灾乐祸地笑，“活该，谁让你不躲开。”

“我哪来得及躲？”叶松桁反驳。

“所以说啊，”白渺突然压低声音，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离那家伙远点，他可能不是什么善茬，每次都让人下不来台。”

叶松桁皱了皱眉：“真的假的？”

“你以为啊？”白渺信誓旦旦。

叶松桁没再说话。他想起早上许临砚那句“午休结束前回来”，语气冷淡却暗含关心。这样的人，真的会像白渺说的那么刻薄吗？

“好了！”白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虽然包扎得丑了点，但总比感染强。”

叶松桁低头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手肘，哭笑不得：“你这是包扎还是绑木乃伊？”

两人正说笑间，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叶松桁抬头，心跳漏了一拍——许临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空气瞬间凝固。

许临砚的目光落在叶松桁裹着纱布的手肘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校医不在？”

“不在，”白渺抢先回答，语气不善，“有事？”

许临砚没理会白渺的敌意，径直走到叶松桁面前，把矿泉水递给他：“冰敷一下，消肿。”

叶松桁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拿着。”

叶松桁下意识地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谢谢。”

许临砚点点头，转身离开。

“喂！”白渺突然叫住他，“你的球砸了人，就这么走了？”

许临砚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白渺一眼：“我已经道歉了。”

“道歉有用的话……要老师干嘛？”白渺不依不饶。

“白渺！”叶松桁拽了拽他的袖子，“别这样。”

许临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叶松桁脸上：“如果需要去医院的话，费用可以找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务室。

叶松桁却盯着手中的矿泉水出神。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滑落，打湿了他的指尖。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莫名升起的一丝热度。

“你干嘛喝他给的水？”白渺一脸不可思议，“万一有毒呢？”

叶松桁差点被水呛到：“咳咳……你脑洞也太大了。”

“我认真的！”白渺严肃地说。

“？”

叶松桁没接话。想起许临砚蹲下身时，那句生硬却隐含关心的“下次站远点”。这样的细节，与白渺口中那个“刻薄冷漠”的优等生形象似乎并不吻合。

目光胶着在叶子上那道新添的阴影。

今天的风，似乎裹挟着夏末最后的热度，又混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属于初遇的怅惘。

下课铃敲响，叶松桁走回教室。一片被风吹落的松针静静躺在场上。

砚间藏星，松上栖风

……

他脑中蓦然闪过许临砚转身时，后颈那颗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的浅褐色小痣，竟觉得有些晃眼。

“走吧，”叶松桁站起身，“快下课了，得回去集合。”

预备铃响起时，班主任蔡健已经站在讲台前推眼镜。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他镜片上打出两个刺眼的光斑。

“物理竞赛小组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教室里瞬间骚动起来。叶松桁正低头给手肘擦碘伏，闻言笔尖一顿，在作业本上洇出个褐色圆点。

“脏了。”

“......”

许临砚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整理笔记。他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边缘露出一点医用胶带。

“许临砚。”叶松桁突然开口。

许临砚笔尖一顿。

“嗯？”

“你的手......”叶松桁指了指他的手腕，“没事吧？”

教室里嘈杂一片，搬动桌椅的声音此起彼伏。许临砚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答：“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叶松桁还想说什么，班主任已经敲着黑板让大家安静。

“现在宣布物理竞赛小组名单。”蔡健展开一张纸，“许临砚任组长，组员裴未晞、沈降......”

叶松桁松了口气——这种活动应该没他什么事。

“以及叶松桁。”

“......？”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前排的白渺转过头，一脸“你完蛋了”的幸灾乐祸。

“叶松桁同学虽然物理单科成绩不突出，但是总分很高，参加这次竞赛，刚好能弥补他这一不足。”蔡健推了推眼镜，“特别是解题思路非常新颖，还有利于我们班过于循规蹈矩的缺点。”

全班视线齐刷刷射来。叶松桁如坐针毡，余光瞥见许临砚微微蹙眉，在名单上写了什么。

下课铃一响，叶松桁立刻拦住蔡健：“老师，我不想参加竞赛班。”

“为什么？”

“我......”他卡壳了，总不能说“因为不想吧”。

蔡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许临砚特意推荐的你。”

叶松桁愣在原地。

“今天放学后物理实验室见。”蔡健拍拍他的肩走了，留下叶松桁一个人站在走廊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许临砚正被几个女生围着问问题。他回答得很简短，脸上没什么表情，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似是察觉到视线，他突然抬头，隔着喧闹的人群与叶松桁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叶松桁突然想起篮球场上，许临砚转身时后颈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在阳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蜂蜜。

“看什么呢？”白渺不知何时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哦——许大学神啊。”他促狭地撞了下叶松桁的肩膀，“怎么，被选入他的竞赛组，受宠若惊？”

叶松桁收回目光：“没有。”

“听说他挑人特别严格，”白渺压低声音，“去年有个女生想进他组，当场被他出的三道题难哭了。”

叶松桁皱眉：“那他为什么选我？”

“谁知道呢，”白渺耸耸肩，“也许......”他故意拖长音调，“他看上你了？”

叶松桁瞪了他一眼：“开什么玩笑。”

两人打闹着回到教室时，许临砚已经坐在位置上写题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叶松桁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纸条：

【放学后物理实验室，别迟到。——许临砚】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一笔一画都透着股冷峻。叶松桁盯着纸条看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月考物理试卷——那道他故意写错答案的大题旁边，有人用红笔批注：【步骤新颖，可惜最后计算失误。】

字迹和纸条上一模一样。

叶松桁愣了一下，然后把纸条扔到垃圾桶。

窗外，一片槐树叶被风吹落，轻轻拍打在玻璃上，像一声微弱的叹息。

我叫不小心[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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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真的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