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教学楼大厅的公告栏就围了一圈学生。
各大社团的招新结果已经被公示出来,旁边还挨着年级大榜,让人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哇,今年加入社团的人还真不少呢,光看人头数,咱高一的就已经遥遥领先其他年级了。”雷好帅感慨了一番。
周遇在一旁泼他冷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高一比较闲。”
“还是知足吧,也就剩半年可以放肆地玩了,等分完文理班,估计还会有一大波退社团的……”方瑾说着说着,有点伤感,晃了晃周遇的手臂:“要是分班了,你可不能忘了我。”
周遇疑惑道:“咱们不一定分开呀。”
“可总有人要走,咱们三班再也不是整整齐齐的了……也不知道安老师会带哪个班。”
或许是方瑾的语气太低落,感染着身边人的情绪,回教室的路上,大家都有些沉默。
谈嘉站在公告栏前,迟迟未走。
结果公示的前一天,她在社团遇到了林常。
“恭喜你呀,学妹。”林常带着温润的笑容,将打印好的名单提前给了谈嘉一份:“以后我们就在同一个社团了,学妹有什么问题,不管是社团里的还是学习上的,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谈嘉小心接过,无意间碰到了林常的小指,她惊了一下,迅速缩回了手指,将名单拿远了些。
林常只是笑了一下,没再多言。
片刻,他又回过头:“对了,还没问过你,月考还顺利吗?”
“还行,没有考得太好,但也不算差,”谈嘉说,“那学长……你呢,你们高二是不是也刚出成绩。”
“嗯?很在意我的成绩?”林常笑了一声,看着她,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谈嘉脸一下就红了,她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放心,”林常很大方地展示出自己的成绩单,“不会让学妹失望。”
谈嘉没敢凑太近,视线只是匆匆在他手上扫过……个位数的排名。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的语气带了点崇拜:“学长是理科班的吗……那个出名的理科实验班?”
林常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他手指轻轻抵在下颌:“你这么问的话,算是吧。毕竟实验班只有一个。”
“好厉害……”
果然,这家伙不愧是全校都出名的人物,长了一副好皮囊,又德才兼修,成绩出众、声音好听,还会主持。
“加油,嘉嘉,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的。”林常笑得很温柔,甚至在最后略显亲昵地叫了声她的小名。
谈嘉心颤了颤,又产生了那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学长叫我谈嘉就好。”
“噢……”林常垂下眼,笑容黯淡些许,“好吧,听你的朋友都这样叫你,还以为你会喜欢听到这个昵称。”
谈嘉咬咬嘴唇,喉咙紧得发干,脸颊温度却越来越烫。
*
社团一事在学生之间的热度,足足持续了好几周。
平日里常爱调皮捣蛋的人都忙活着在社团招风显眼,安宁难得有闲心研究自己的事。
加入美术社团的人不多,大部分学生只挂个名,从来不出现。
方瑾和张蕊蕊每周固定露一次脸,周遇一个广播站的工作就够忙的了,最近又有一项比赛要参加,她父亲特意找到安宁,请她多抽空指导周遇画画。
不过也多亏了社团活动的火热进展,安宁结合前几世的线索,找到了当年引发活动室火灾的一个重要原因。
通过对前几次应对措施的复盘,安宁把那些方案和线索打印出来,基本分为两类。
一部分保留采纳,一部分暂时摒弃。
手绘地图里,天台、活动室都被重点标记。
安宁整理好文件,从第一页翻起,同时回忆着第一世发生的细节。
其实,台风预警很早就开始了,那也不是石头镇第一次遭受台风的侵袭。
先前几次侥幸躲避,被当地小报归因为地势缘故。
安宁找来一只红色记号笔,把资料内容中涉及的几个关键名词圈画出来。
雨天、天台、老化电器……
这是她第二世推测的火灾事故主要原因。
天台角落里一直堆放着几个大油桶,和储物仓里的大油漆罐一模一样——是当年给教室门刷漆剩下来的。
安宁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就像这一世被吴校长发现后主动清理掉一样。
她在第二世也用了点花招,清除了这项风险。
令她想不通的是……
灾难来临的日期比第一世晚了两天,大火还是如第一世那般,随着一声爆炸的巨响,扑进走廊,烧红了半边天。
这两天是安宁拼命挣扎取得的结果,可也仅仅只有48小时。
她翻过第一沓文件,在最末端写下结论。
初次分析:顺序为先坍塌,再着火。
紧接着读完第二份文件。
分析结论有了变化:火灾和坍塌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
等到最后一份文件,安宁只打印出寥寥数页。
未完成的线索等着她去一一挖掘、填补。
安宁在电脑上飞快输入文字,不到一节课,又一份新鲜热乎的文件被装订在最末端。
魔术社团的学生买了一堆道具,因为来观看的人比较少,去年的晚会上,他们原本排练的节目还被毙掉了。
剩下的道具就一直拖着没被清理,一股脑地堆在活动室的角落。
其中不乏易燃物品。
更直接的证据也接连出现。
那个活动室经常被其他社团借用,素质好的还会在活动结束后打扫干净、恢复原样。
素质差些的……
安宁将一张照片贴到A4纸上。
旁边用红笔批注:插排较多,违规拉线。
第一世时,天台成了一些杂物堆积的地方,随着物品越来越多,隐患也越来越大。
这幢老教学楼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往常修补一般都是在外墙层层加固,层层翻新。
某天,屋顶架构承受不住负荷,被台风侵袭,被暴雨浸透,终于……塌了。
安宁保留下的报纸碎片上,还记载了部分幸存者采访。
“我的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亲眼看着睡在我下铺的兄弟被一块钢板砸进了尘埃里。”
“我想去救他,可是我抬不起来那块钢板。”
“火扑到门口了,从走廊窜过来。”
“我没办法,我只能跑。”
安宁闭上眼睛,仿佛又处在后背撕裂般的疼痛中,尘烟滚滚。
回头看不清烟雾里的人和物,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还有踩踏、跌倒的声音。
她最开始时,没有那么心急,只是一点点尝试着去规避,她以为还有时间,却不知时间轨迹中,一个微小事物的改变,犹如蝴蝶振翅,最后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
即使是不起眼的微小变动,也会使之后的一切变得未知,当超出了她的可控范围后,就是宣告失败的时刻。
她根本无法预测台风哪天会来,或者会不会来,每一次都不一样。
未知的恐慌令人绝望。
这是最后一次尝试了,她告诫自己。
如果这次还不成功,就放下执念。
因为她所预支的生命,已经到了极限。
物理组办公室里,气氛一如往常。
乔尚捏着根透明管红笔芯,在卷纸上飞速批阅,对桌老师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电脑准备公开课要用的PPT。
安宁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文件整理好,放回到文件盒中。
有一张纸掉了出来,它本不该放到这个文件堆里。
安宁捡起它,动作有些沉。
那是一小段谈话记录——她第二世记下来的。
安宁:“谈谈你知道的张蕊蕊吧。”
方瑾:“她父母一直分居,好像是从她小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她一直跟母亲住。”
”她母亲对她特别严格,从小就是,事无巨细。虽然照顾得周到……但我总觉得,如果长期在那种压力下,也挺窒息的。”
安宁默默看完,随后把这张纸放到了文件堆的最上方。
*
自习课刚开始不久,周遇就急吼吼地冲出教室。
前些日子,安宁帮她指导过的画拿了奖,周遇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安宁分享。
正兴致勃勃地敲开物理组办公室的门时,却撞见脸色阴沉的乔尚。
周遇被告知安老师在教务处。
“先回去自习吧,你们安老师一时半会回不来。”乔尚语气不怎么好。
周遇本能地预感到不妙,于是多问了句:“安老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是不是之前周老师……”
乔尚不耐烦地“啧”了声:“不是你们小孩该管的,平时学习上怎没见你这么多好奇心,赶紧回教室去。”
被赶回来的周遇垮着脸,在桌上心不在焉地写作业。
而这时的教务处里。
负责采购的业务员每个月会集中办理一次业务,提六月份的采购单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巨款”。
一位名叫“安宁”的老师,竟然提了六百个安全帽。
她惊呆了,跑去教务处跟苏茂成说了此事。
苏茂成也是万般不理解:“你疯了?要那么多安全帽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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