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陪考

半个月过得飞快,只不过没了尧秋泽,方前周末就没有假期了,他一周七天都得守在书店。

孟新山还是有事没事就往书店钻,他拿了副牌,要和方前打牌。

“俩人能打啥牌?”

“接竹竿?”

打了两把,太无聊了,他把牌往柜台上一丢,开始想最近怎么也不见佟鸣了。

——

佟鸣开车路过工地,市里在盖小高层,听说现在大城市都开始盖这种楼房,有钱人才能住,炽手可热,工程还没起房子就已经全卖完了,还有人要高价买号。

不过这和佟鸣没关系,和尧冬青也没关系。

他把车停在工地前面一家超市旁边,这家超市明显吃到小高层的红利,门口挂满了红气球。

从超市旁的胡同钻进去,里面还是红砖上长着青苔的四层小楼,本来就狭窄的胡同被废品挤得刚好只能够一个人过,垃圾堆积成山,被燥热的天气捂出刺鼻的臭味,不过光着膀子坐在外面的乘凉的人闻不到,他们已经习惯了。

这里和那个附带花园的小高层仿佛两个世界。

他停在一栋楼前,12-9-2,楼道上贴着单元号,这栋楼里住的多数是给前面小高层盖楼的农民工,他找上四楼最顶层,门没关,房顶被晒透了,像个蒸笼。

他踢开门口堆积着的鞋,走进去在乱糟糟的上下铺里扒了半天。

“尧冬青,出来。”

过了几秒,衣柜响了一声,尧冬青从里面钻出来,胡子拉碴,两眼凹陷,满头大汗。

“你来干什么?”尧冬青躲在衣柜里憋了半天几近虚脱,他没钱吃饭,没钱逃跑,不敢出去,他也不想干活,就在这儿看哪张床没人睡,他就在哪儿睡一晚,“你怎么找到我的?”

找尧冬青不难,佟鸣认识老马车队里的司机,他们有人在这附近见到了鬼鬼祟祟的尧冬青,跟到这儿后把地址给了佟鸣。

他能找到,要债的也能找到,他不想让尧冬青留在这儿变成一触即炸的炸弹。

“收拾东西跟我走。”

现在的尧冬青被要债的逼得走投无路,人不人鬼不鬼,他没有一点力气再和佟鸣对着干。

他没有行李,穿上鞋就跟在佟鸣身后下楼,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怕见到太阳。

佟鸣没让他坐副驾,就让他在后车厢的车板上坐着,那个小马扎都没给他用。

他们开了快十个小时的车,走走停停,尧冬青缩在后车厢睡着了又醒过来,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你要杀了我吗?”

佟鸣没理他,尧冬青又睡过去了,直到第二天天亮,车停在一个尧冬青完全没来过的城市。

佟鸣掏出来五百块钱,转头递给他,尧冬青一看到钱像看见宝贝一样伸手就去抢,佟鸣抬手躲开,盯着尧冬青的双眼说:“爸希望你能自己找个工作,两年内不要回去。”

尧冬青吞了下口水,手还举着,他挣扎着说:“再过几天是二姐的忌日......”

“你现在这样她不会想见你,”佟鸣说完又补充一句,“真想她你就留下点钱,买点纸烧给她。”

佟鸣把那五百块钱给了尧冬青,尧冬青看见钱就像瘾君子看见了毒/品,两眼放着精光,没在车上多停留一秒抓着钱就下车跑了。

佟鸣不知道尧冬青会拿那五百块钱活着,还是去赌,但是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

方前无聊得把脸贴在柜台上翻武侠小说,手指上还勾着一根毛线,孟新山实在找不来东西玩就扯了一坨他妈的毛线来找方前翻花绳。

“方前!我回来了!”

方前直起头,看到尧秋泽背着大书包从外面蹦进来,身后还跟着佟鸣,一下来了精神。

“你不是该考试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从柜台里面钻了出来。

一旁被方前冷落了半天的孟新山不服气地斜了尧秋泽一眼。

“就是考试才回来啊,”尧秋泽压根没注意到阴暗角落里还坐着个人,把书包往柜台一放,抓起旁边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半杯,然后用手指抿抿下嘴唇上沾着的一滴水,给方前解释,“今天回来,后天直接去考场,就不用回学校了。”

“真行,”方前揽着尧秋泽的肩膀晃晃,又转头问佟鸣,“你前几天去哪儿了?院儿里也找不着人。”

尧秋泽显然也不知道,和方前一起看着佟鸣。

“有几个单子比较远,在外面呆了几天。”

两个人一齐‘噢’了一声,谁也没看出端倪。

那个晚上尧玉安做了一桌子好菜,吃完饭方前和佟鸣一起离开,走在路上方前问:“你弟去高考你去陪着吗?”

“嗯,他在市里考,太远了。”佟鸣说。

“那我也去,到时候让孟新山看店。”

“好。”

书店离这里不远,方前没让佟鸣开车送他,说走过去消消食,要分开的时候方前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哪天?”佟鸣打开车门转头问他。

“你喂蚊子那天。”

佟鸣对他笑了一下:“天太热了,没精神。”

方前叉着腰点点头,对此他深有同感,又困,又想睡,又热得睡不着,可不是没精神吗。

为了让尧秋泽在七号那天能有个好精神,他们六号晚上就出发了,方前还带了两身衣服。

尧秋泽讲究的要命,不想来回跑,就在考场旁边开了家宾馆,本来想和同学一起住还能分担房费,但平日里和他关系还算可以的同学太喜欢对答案,尧秋泽不敢对,死活不愿意和别人住一间房,又不愿自己住,就非要方前和佟鸣留下陪他。

晚上在尧玉安家吃完饭他们就出发了,到市里八点多,因为高考房间很紧俏,尧秋泽站在前台红着脖子跟那个老板争辩:“我前天就打电话来定了三人间!你说好给我留的!”

“学生啊,你就打个电话我知道你是哪个?你又没给我定金,都是考试的,先到先得,就一个标间,你要不住去别家。”

这个考场附近就三家宾馆,剩下两家都住满了,方前看不下去了,让尧秋泽再吵绝对能先把自己吵哭。

他走上来接过钥匙,拉着尧秋泽上楼:“标间就标间,你自己睡一张床,我跟你哥挤挤就行了。”

“做生意一点都不讲诚信。”尧秋泽碎碎念。

“对对对,你跟他计较什么。”方前哄他。

他们上到二楼,房门刷着起皮的黄漆,站在走廊上都能听到有人背书的声音。

尧秋泽把钥匙插进锁眼,捅了半天才捅开。这间屋子倒是不小,两张床一个电视柜,电视柜上也没有电视。

“还可以,”方前进去看了一圈,转头问佟鸣,“对吧?”

“嗯,”佟鸣的眼睛在床上扫了扫,看到了床板上铺了一床被子,还叠着一床被子,他就问方前,“你晚上盖被子吗?”

“什么天啊还盖被子,”方前打开窗户,又打开天花板上的吊扇,风一起来凉快了不少,他满意地说,“这样睡觉就不热了。”

房间里隔出来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有个花洒,这间房没有热水,花洒直接水龙头,但恰好现在是夏天。

尧秋泽没有用凉水冲澡,他害怕感冒,就用毛巾擦擦身体,方前不在乎这些,一入夏他去澡堂的次数也少了,大多时间都是接个塑胶水管直接冲凉。

等他冲完澡出来,尧秋泽已经在床上躺平了,双手放在肚子上,躺得规规矩矩直挺挺的,方前感觉跟个吸血鬼似的。

接着他看到佟鸣把被子铺在了地上,因为头发还没干,就坐在地上翻着尧秋泽刚刚复习的卷子。

他眼角抽了抽。

“哎,你这是干嘛?”他走过去蹲在佟鸣面前。

“我打地铺。”

“你怎么那么多路数,这地脏死了怎么睡人啊。”他不由分说抓住佟鸣的胳膊要把人往床上拉。

方前拉着佟鸣的胳膊,佟鸣又把胳膊往回拽,俩人跟拔河似的。

“我睡这儿就行,你不用管我。”

方前拉了没几下感觉背上又要冒汗,他甩开地上这只倔驴的胳膊,压低嗓子说:“你是不是嫌弃我?”

佟鸣摇了摇头,方前又蹲过来,对着他小声说:“这种小旅馆打扫卫生就扫个表面,没灰就行,地也十天半个月拖一回,我跟你说......”

他往佟鸣耳边贴了贴:“你不会知道上个在这儿住的人会不会射在地上或者往地上丢避孕套,说不定那玩意儿就在你脸旁边呆了一夜。”

佟鸣从地上站起来:“别说了。”

灯关了,他们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为了避免晚上皮肤互相贴着被热醒,俩人都很自觉地贴着床边睡,中间还留着一拳宽的空隙。

“你经常开房吗?知道这么多。”

黑夜里佟鸣沙沙的声音传进耳朵,方前笑了声:“我给宾馆干过一个月保洁。”

佟鸣皱了皱眉:“你怎么什么都干过?”

“颠沛流离呗,没有固定的住所,那还不是有什么就干什么,”方前说着翻了个身,面朝着佟鸣,可佟鸣一直背对着他,不过也无所谓,他也不是一定要佟鸣看着他才能说话,“镇上已经是我待过最长的一个地方了,我有时候就想,万一哪天我爸一抽风又要走,咱们怎么办?”

佟鸣可算把脸扭过来了。

“我之前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之后,每次去的地方短则一俩月,长了也就半年一年,都没什么朋友,现在在咱们镇上待这半年,真要走我还真舍不得你和尧秋泽,嗯......还有孟新山和黄豆豆,还有书店,还有澡堂和胖叔,还有......”

方前舍不得的人越数越多,佟鸣忍不住打断了他:“你一定要跟你爸走吗?”

方前打住了数人头,弯起眼睛,笑竟然变得无奈。

“我也问过我自己,二十多了,还得爹走哪儿我跟哪儿吗?”他的质疑很快释然,“我爸就剩下我了,我得跟着他。”

屋子里很暗,他们不大看得起彼此的表情,没等谁在开口说什么,隔壁一嗓子‘长叹息以掩涕兮!’就穿透墙壁砸了过来。

两人都很明显感觉到尧秋泽带着怒气翻了个身,还拉起堆在床头柜上的被子罩住了头。

佟鸣起身下床出去了,方前听见敲门声,隔壁背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可是他还是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离骚,他们的房间越是安静这个声音就越清晰。

尧秋泽又翻了个身,方前也下床去电视柜旁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随身听和耳机。

佟鸣回来时看到方前把耳机塞进了尧秋泽耳朵里,还拍了拍他的头。

“你给他听什么?”

“钢琴曲。”

他们又躺回床上。

“我妈留下的,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听。”

搜了一下1999年高考时间是7月的7日到9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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