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半的考试结束,方前终于不用和佟鸣挤一张床了。
晚上刚躺下那会儿两人都很注意分寸,一人贴一边,可睡着睡着就会往中间滚,然后挤在一起热醒。当然,多数时候是方前挤佟鸣。
方前很费解,他天天在书店睡折叠床,还以为他糟糕的睡姿已经被矫正过来了来着,八号那个夜晚他再睡觉的时候就会特别注意,结果差点给他睡成个偏瘫。
尧秋泽考个试把他睡得浑身疼,站在校门口接考生时还捂着脖子,扭一下就能听到骨头咔咔响,尧秋泽从考场跑出来,看到方前这模样还嫌弃地问:“你是羊癫疯吗?”
方前‘咔嚓’把脖子正过来,一抬胳膊揽住尧秋泽的肩膀,伸出魔爪揉乱尧秋泽的头:“要不是为了陪你我至于这样吗?”
“头发!头发拽掉了!”尧秋泽在他怀里大喊。
方前松开手,贴心地给他捋捋毛,才问:“考怎么样?”
“还行吧。”
“那肯定能去南京咯?”
尧秋泽没有像旁边那个扑到妈妈怀里的女生那样自信心爆满,就哼哼几声,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那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市区玩,游戏厅,电影院,美食城,逛了一个遍,晚上又去河堤旁的烧烤摊吃烧烤,吃饱喝足后就顺着那条长长的河堤一直走到湛河桥。
风吹着河水带来丝丝凉意,尧秋泽张开双臂站在桥上对河水大喊了一声,然后转过身靠着围栏,对着方前笑得灿烂。
“方前,认识你真好。”尧秋泽说。
虽然方前知道尧秋泽酸,总是动不动就来场抒情,但这情今天抒到他身上他还有点害羞。
他挠挠后脑勺说:“我本来就是好人。”
“不是这个意思,”尧秋泽很正经,“要不是认识你我都不会过得这么开心,我跟我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出来玩。”
方前咳了一声,拍拍旁边佟鸣的胸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可是你还是会走。”佟鸣突然这么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方前愣住了,尧秋泽也愣住了,尧秋泽看着方前问:“你要走去哪啊?”
“没有,我是说......可能。”方前企图糊弄。
“你要离开镇上?”
“可能,我也不知道,”他的背一下砸在桥的围栏上,“得看我爸要在这里待多久。”
尧秋泽刚才还在开心的脸失去了神采,方前笑着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我去哪儿咱俩都是哥们儿。”
“话说得好听,分开久了什么感情都会淡。”尧秋泽一下就进入了状态。
回车上的路上,尧秋泽在前面走着,方前和佟鸣在后面跟着,眼看着距离越拉越远,方前用力撞了佟鸣一下。
“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佟鸣一个趔趄忙站住脚,往旁边走了走躲开方前:“万一他真的出去上学,回来你不见了,跟我要人怎么办。”
方前用力剜了佟鸣一眼,觉得这人阴险得很,以后的日子尧秋泽只要想起来就会提一句来挤兑他。
不过他又想起尧秋泽刚才的话,分开久了什么感情都会淡,怎么不是呢,小时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的哥们儿,在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现在哪怕他回到那个城市,和他们面对面路过,也不见得就能认出彼此。
可能日后,他和尧秋泽还有佟鸣也会变成这样,想到这个他的心脏开始隐隐作痛,他也不想再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一遍又一遍失去那些出现在他生命里,带给他快乐的人。
尧秋泽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在家睡了一天,第二天起床就开始强迫自己面对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估分。
他睡醒时尧玉安就不在家了,今天学校还在上课,尧玉安说小学也要期末考了,最近会比较忙。
尧秋泽把脸埋在手里,昨天尧玉安这么说的时候他也只是贴心地叫他不用操心,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他下床洗漱完就抱着报考指南和招生简讯两本字典一样厚的册子去了书店。
昨天下午□□就已经出了,方前骑着他的摩托带尧秋泽去学校拿了答案,尧秋泽夹在招生简章里一直没敢打开。
尧秋泽来时书店刚刚开门,方前正在打扫卫生,尧秋泽钻进柜台,把那两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柜台上,闭上眼仰起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前放下手里的簸箕,去洗了手回来,问像要做法的尧秋泽:“准备好了吗?”
尧秋泽眼神变得坚定,一点头说:“准备好了。”
他们把□□展开铺平,尧秋泽从语文开始,一边对一边用笔杆挠头。
“这个......好像对了。”
方前在这个选项上画一个圈,意思是不确定。
“这个......错了。”
错了的题就打个叉。
“这个......对了,嘶......好像也不对......”
方前看着本子上那一大片的圆圈,对号和叉都没几个,他把笔一扔:“到底对不对?半天了全是不确定。”
尧秋泽的脸皱成一团,他实在是记不清了。
“那换一个,”方前又拿出来英语答案,“这个刚考过,记得清。”
几张卷子折腾了一上午,合出来的分数上至六百下至三百,方前啪啪狂按计算器,焦躁得不行,感觉像他参加了一次高考似的。
中午到了饭点,佟鸣过来了,书店里没有人,就尧秋泽和方前在吵架。
方前指着一个圈说:“第一次你说这道题肯定对了,现在你又说不确定,对了三次答案你三次全不一样!”
“那么多题记不清就是记不清了!”
“你哥昨天就让你把答案写下来你怎么不写?”
“不想写!”
“活该你对不上!”
方前气得直喘,他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还会跟人因为考试吵架,看见佟鸣进来他就把答案塞到佟鸣手里:“你跟你弟对答案吧,我不管了。”
说罢转脸就出去吃饭去了。
佟鸣手里拿着答案,看看站在里面的尧秋泽。
尧秋泽垂着头,吸吸鼻子,抹了下眼泪。
他又看到桌上堆着一堆纸,方前还把每张纸的最上面写上了科目,他拿起几张看看,乱得根本就不像一张卷子出来的题。
“考了那么多科一科都记不清了吗?”佟鸣放下问尧秋泽。
尧秋泽吸着鼻子点点头:“看答案感觉都对,仔细想想又感觉都不对。”
佟鸣也不知道该怎么辅导尧秋泽,他自己高考那年估分也失误了,他也没有选择复读,糊里糊涂就过去了。
他盯着那些答案看了一会儿,让尧秋泽收拾东西回家。
方前生气归生气,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他买了饭打算带回去和那俩人一起吃,走到门口看到书店的门锁了。
正午头街上连鸟都没几只,方前还没带钥匙,他站在门口琢磨一下俩人能去哪儿,最后决定去尧玉安家看看。
刚走到半路,他就看到了佟鸣的车,车上只有佟鸣一个人,是往镇上那所学校去的。
“佟鸣!”他朝着车挥了挥手。
车停下了,他赶忙跑过去。
“尧秋泽呢?”他站在车窗前弯下腰问。
“在家。”
“哦,那你去哪儿?”
“学校。”
方前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他绕了半圈坐上副驾驶,手里还拎着午饭:“我跟你一起。”
佟鸣没说什么,继续开车,车在学校门口停下,佟鸣下来敲敲门卫室的玻璃窗:“师傅,我找尧玉安。”
“你是哪个?”门卫大爷正在嗦面条。
“我是他儿子。”
门卫没多问就把他们放进去了,镇上的学校没有食堂,中午学校里也没几个人。
方前跟在佟鸣身后进了教学楼,又往西一直走,走到尽头看到一间阴凉的房间门牌上挂着‘数学办公室’。
门是虚掩着的,佟鸣把门轻轻推开,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尧玉安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教案。
“爸。”
方前明显看到尧玉安的背一僵,佟鸣进去了,他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等着。
“尧秋泽估不好分,你得回去帮他。”
佟鸣看起来不是来‘请’尧玉安的,也不是来商量的,他直接把尧玉安的教案本合上了,就站在办公桌前,等着尧玉安起身。
过了好一会儿,尧玉安的嗓子里才挤出了一个‘好’字。
方前靠在门口朝里望着,感觉到尧玉安的抗拒和妥协,可等到他跟着佟鸣一起出来时又变成了那个和蔼的父亲,笑着推推眼镜,对方前说:“方前也来了。”
方前没多话,跟着车到了楼下,尧玉安自己下的车。
“叔,你吃饭了没?”方前把手里的午饭给他,“你带回去和尧秋泽吃吧。”
“你吃了吗?”
“吃过了,我就是给他带的。”他把饭塞过去。
等到尧玉安上楼,方前才从后面转移到副驾驶,他揉揉乱叫的肚子,对佟鸣说:“找个地方吃饭。”
佟鸣看向他,用眼睛在问‘你不是吃过了吗?’,方前‘啧’了一声:“跟长辈当然得这么说啦,一点都不会来事儿。”
他们找了家店,点了两个炒菜,方前还拿了一瓶菠萝啤。
饭点人多,他们坐在那里等菜,方前晃着杯子里色素含量超标的二氧化碳菠萝饮料,慢悠悠地聊起尧玉安:“以前尧秋泽跟我说,尧叔不要求他高考,但是我怎么感觉他不是不要求,而是根本不管,为什么呢?他自己还是个老师。”
“他不想面对。”佟鸣说。
“为什么?”
“因为我姐。”
方前哽住了,佟鸣有两个姐,不管是哪个结局都不好,他还想继续问,可是看见佟鸣又闭上嘴开启了拒绝交流模式,硬生生把问题憋回了肚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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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估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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