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山怪木(六)

白裕清心中的不安被逐渐放大,他将喝醉的白映宣交给了一旁的小厮,随后就跟着钱可往外走去。

“这么大的雨,好歹打把伞呀!”红老板瞧他们这个架势恐怕要出什么乱子,然后赶忙跟边上的小厮说道,“还不快跟上去瞧瞧怎么回事。”

小厮点了点头也跟了出去,这一闹把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个个都按耐不住,想着要跟出去看看。

“哎哟,各位老板这是做什么去?”红老板知道这时候一群人去无非就是看热闹,恐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他们这伙儿是做押镖买卖的。”

“各位想去看看不打紧,我可听说这货主是晋州那位黄老爷。”红老板给了屋里的伙计们一个眼色,叫他们上去倒酒。

她这么一说很多兴致满满的客人又坐了回去,有些外地来的也被边上的人拉住了,谁也不再提要跟出去的话儿了。

白裕清跟着钱可一路往后院走,这雨像是天漏了似的下个不停,大风席卷着雨水叫人睁不开眼,雷打的震天响。

还没走到仓库,就瞧见镖局的伙计们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看到白裕清来了都纷纷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儿了?”白裕清往那仓库看了眼,谁晓得里面连盏灯都没点,唯有角落里那一点点火苗在烧着,“把火把给我。”

钱镖头连忙拉着他说道,“屋顶上刚被雷劈了个大窟窿,这会儿还不知道会掉下什么东西来。”

“可有伤到人?”白裕清听到这儿心下一惊。

“万幸都没伤着。”白镖头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就是那木头烧着了。”

白裕清这才眯起眼仔细看,借着天上闪电和地下那点点星火的光,这才看到房顶上确实有个大洞。

至于摆在里边的货,外面的几层布已经被烧完了,这会儿表皮上还有些许微弱的火光,通体的颜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先前来看情况的小厮看到这个场景也不停留,赶忙就回去告诉红老板了。

不说不要紧,一说驿站里的客人也都跟了来,这黄老爷的晦气再怎么样也沾不到他们身上,可这被雷劈的物件有几个能不好奇的?

“无妨。”白裕清摆了摆手,然后对着钱镖头说道,“留一两个在就行,我们要是都围在这儿,恐怕不出五天这事儿就能传回到杭州了。”

钱镖头自然知道这人传人的厉害,赶忙嘱咐钱可带着几个几个小伙子回去,路上遇见看热闹的也一并劝回去。

等吩咐完这些,白裕清、钱镖头、老周三人踏进了这漏雨的屋子,木头烧焦的气味伴随着一股香到令人作呕的气味发散了出来。

白裕清有些庆幸今晚是个雨夜,雨水能打散这股恼人的味道,让三人进了这屋子还能喘口气。

三人还未向前走上五步,突然就感到脚底下传来震感。

“该不会是地动了吧!”外面看看热闹的人也感觉到这种不寻常,“钱老板,你们快出来吧!”

要知道山西一直都有地震的记载,元大德七年洪洞县就有一次大震,平阳一路人口死伤就有一十七万六千三百六十五口。

只见那动静越来越大,震得人脚底发麻,大家也都怕了,退到了仓库外的平地上。

白裕清没经历过地震,现下这样的场景,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天灾降至,只能站在门外死死的盯着里面。

到底还是动静太大,先前劝回去的人也折返了回来,都站在空地上往里面看。

“这也不像是地动的声响啊。”有位客人许是经历过的,他对着周遭的人说,“我听老人家说那动静是地龙翻身,百虎齐啸,震彻山谷的动静。”

“现在这个声响,反倒像是…像是…”那人一下子说不上来了。

“反倒像是老鼠出洞。”白裕清回应道。

那人一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十分恰当,“对对对!小的时候常在玉米田里听到这动静!”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之际,白裕清已经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屋里,这下可叫各位看官愣住了。

那夯实了的地先是从底下拱出一个个小土包来,随后一个沙包大小、通身皮毛油黑、鼻尖一点红的小东西破土而出。

“这不是‘小驴’吗!怎么能长到这么大!”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这隐鼠形虽是鼠,但足如马蹄,通常都是拇指大小,少有长到这么大的,这种动物行为狡猾但并不畏惧人。

此后,又有几十只体量不等的隐鼠从土里钻了出来,它们捋了捋自己那几根长胡须,齐刷刷的望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

那为首的大隐鼠率先两脚站了起来,将前爪放在鼓起的肚皮上,像个人似得对着门外的一众看官作揖。

“老周,我没眼花吧?这隐鼠是在向着我们作揖?”钱镖头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管那货会如何了,只是心里暗道不好。

老周这头还没回应,边上不嫌事大的看客们就嚷嚷的说道,“哟,今天还真是开眼了,见着老鼠成精了!”

最大的隐鼠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又朝着众人拜了一拜,这下大伙跟炸了锅似的,“这玩意听得懂人话!怕不是就要修炼成人咧!”

“钱镖头,这些畜生是来讨封的,这会儿人多嘴杂的,怕是不好办。”白裕清一脸无奈的看着周遭兴致高涨的人群。

那些隐鼠已经转身向着木头走去了,看客们知道这也不是地动,一时半会儿房子也塌不下来,就纷纷往前挤去想看个究竟。

“今日天灾惹得我这生意也做不成了,各位就到别处去看热闹吧。”钱镖头也是无奈,这档子事大家都是头一次看,谁管你买卖亏了还是赚了。

“哟,我说怎么都到这来了,感情都是不要命的。”红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她撑着把大伞站在人群后。

她这一出声就吸引了众人目光,大家都纷纷说道,“红老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老鼠作揖的事儿你瞧见过?”

“那老鼠给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磕了几个头啊?”红老板缓缓的拨开人群走到了门口,往里一看,“你们这是捅了多大的耗子窝?把我这好好的仓库做弄成这样!”

钱镖头会意了红老板的意思,一脸歉意的说道,“真是对不住,也没成想这黄老爷要的货这么晦气,到了山西地界还要做怪。”

“早和你们说了这黄家人不吉利,偏生不听。”红老板趾高气昂的继续说道,“我可不管你赚的亏的,这儿你得赔我这个数!”

众人一看都吸了口凉气,纷纷说道,“红老板你是狮子大开口,一间破屋也值五两银子!”

“说你们是不要命的还起劲了!老鼠磕头能有什么好事儿,这五两银子是拿来消灾辟邪的。”

红老板白了那些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眼,打着哈欠的往回走,嘴里还嘟囔着,“好话劝不回寻死的鬼。”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也发毛,老话总说不是大功德的人,遇见老鼠磕头,是要破财遭难的。再加上驿站伙计们都在劝着,这会儿也都兴致不高的回去了。

“红老板,这回多亏了你这张巧嘴。”老周将五两银子交到她手里。

“我这儿你们还欠个交代咧!”红老板自然也不想久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裕清,然后说道,“你们这些场面话我是不听的,之后就让这位小道长来讲吧。”

说完这话,她将四两银子还了回去,一个人撑着伞走回了驿站。

剩下三个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那群老鼠劳作,这空档隐鼠们也没闲着,它们对着那木头拜了三拜,三下五除二把木头围了个团圆,吭哧吭哧地在木头上打洞了。

现下钱镖头已经有些麻木了,他只关心刚才红老板说受了老鼠的响头要倒大霉这事儿,“白道长,红老板刚才说的……”

“镖头大可放心,老鼠作揖是来讨封的,这是件累积功德的事儿。”白裕清一下就明白他要说什么,要不是他知道这些典故,恐怕也要被红老板唬住了。

钱镖头听了这话一下子放宽了心,可他边上的老周从头到尾都盯着那群隐鼠。

他问道,“这老鼠为何只掏黑斑的位置?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哎,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白裕清轻叹了一声,其余二人听了这话也不出声了。

三人就这么继续看着那群老鼠,它们速度极快,三两下那些黑斑就被掏进去不少。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恶臭味,就像是那没了活水的臭水河被太阳一晒,那味道不可名状,总之是不好闻的。

没多久,那群老鼠自顾自的又钻进土里跑了,留下个被掏得中空的木头。

这时候倒真像是个棺材了,透过空洞能瞧见那木头中心有一朵白色的菌子。

“这是……”老周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朵菌子,连声音都是抖的,“太岁?”

白裕清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色如油脂,菌丝密布,安安静静待着的可不就是太岁嘛!

“二位跟我一起把布盖上吧。”白裕清率先走了过去拉起了雨布。

他见二人惊呆在原地,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站着做什么!难不成要等它醒了再动手!”

三人就这么折腾到二鼓时分才回到驿站,这时候红老板一个人坐在柜台理账。

见了湿漉漉的三人,连忙冲着后面说道,“给三位打热水来。”

“洗干净了,再来跟我把这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红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白裕清又能从她这儿套出什么消息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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