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国主终于坐不住了。
他登上南海石崖,亲**香祭神,企图以自己的阳寿换来珠州五十年的康宁,国主神色端庄,衣袍被海风深深扬起,可不管他显得多么虔诚而悲壮,都无法平息珠州百姓的猜忌与不安。
终于,半年之后,这种不安传到了朝堂之上,三十多位白发苍苍的老臣从宫外一步一跪地行到了他的王座旁,他们呈上了万人血书,恳求国主赐死九殿下,以平息民情。
四殿下楚寻听闻此消息,连卸甲也未,匆匆赶到了大殿。
这个年轻的将军看了一眼满地的白发臣子,又看了看王座之上意气消沉的国主,刚刚涌出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你们都说,他死之后,蛊毒便会重新破体而出,回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国主的面色有些苍白,“那为何你们非要他死?”
“陛下,他不是不能死,是不能病死、老死…”一个留着鲶鱼胡子的老将军,颤颤巍巍地拱了拱手,“陛下,我等查阅数册古籍,对付蛊毒,唯有火烤才行。”
“火烤?”国主沉思片刻,“城西七十里有一处熔岩洞,若是将他送去那里长居,是不是便可以生生世世将蛊毒困于那里?”
“陛下!”另一个文臣匍匐上前,“任谁都知道,一介凡人之躯,怎可承受如此汹涌的蛊毒?!如若再不有所行动…只怕…只怕那蛊毒不知何时便会将九殿下耗尽,而后破体而出,到那时,我珠州定要亡国啊!”
“陛下!”三五个老臣齐刷刷叩头,“于今之计,只有将九殿下施以火刑…方可…方可万无一失!”
“放肆!”楚寻冲上来,一脚便把那白发老者踢翻在地,他回身跪下,“大哥!楚攸乃是我皇室中人,怎可任凭如此处置?楚攸可是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才会凋零至此,我珠州万民怎可恩将仇报?!”
国主没有说话,沉沉地看向殿外的风云。
又要变天了。
楚攸的长明殿,越来越冷清了。
阿方走了,殿外走过的人声似乎也越来越少,宫墙内的岁月寂静无声,小婴儿牙牙学语,莺莺却越来越沉默。
没有人跟他深入交流过任何东西,楚攸不知道这种日子有哪里不对,他偶尔会想起阿方最后的话,原来世界竟然如此微小,他跟梁少卿之间,竟然还有过不去的往事?
中秋之后,国主病逝了。
这个原本体魄康健的、先帝最器重的皇子,积劳成疾,于午后暴毙。
顿时满城缟素。
那个时候的楚攸不知道,国主的去世,只是一切的开始。
一个月后,年幼的小太子继任为新皇。
新国主太年轻,太后的母家顺理成章地占据了半个朝堂,满国的不安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发泄口,珠州上下人心惶惶已久,只是楚攸全然不知。
半个月后,一道圣旨送来了长明殿。
国主御笔亲书,要加封楚攸为九州圣天真元慈孝神君,让他即日便开始筹备,于三天后受封。
莺莺不懂道家笔法,但那越来越长的封号令她隐隐不安,她长期往来宫墙内外,知道外边对楚攸的忌惮已经到了什么地步,难道这种人人自危的恐惧,只等将凡人强封成神,就可以慰藉到整个珠州了么?
楚攸却全然不知。
他让莺莺找出了那件最好的华服,那是母妃生前亲手为他缝制的华服,上一次受封九州圣天皇子的时候,他本就想穿这件衣服,可无奈当时周身肿胀,不忍弄脏了这唯一的礼物,只好作罢。
“莺莺,到时候,会来多少人?”
“不会来多少人吧。”莺莺说话越发慢了下来,“如今南郡的人口,已经不足先前的三成了,这几年有许多百姓都搬离了国都,四散在外,留下的这些人多已年老。”
“这样啊。”楚攸喃喃自语,下意识拂过皮肤上坎坷的疤痕,“若是我母妃还在,她一定会亲手将我送上受封台。”
“殿下。”莺莺轻轻地为他梳头,“虞娘娘她一直在天上看着殿下,保佑着殿下,也定会为殿下欣喜的。”
楚攸垂眸,握紧了那个小小木雕,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那个天魔之子的声音。
如果那个人还在,他也会知道自己是个有用之人么?
这几日,莺莺本想寸步不离地守在楚攸身边,可第二晚,她小小的孩子突然身染痘疫,高烧不止,这种极其凶险的病况很快便将孩子折磨得痛苦不堪。莺莺无奈,只好连夜和丈夫一起带着孩子去拜痘神娘娘,她出宫后,本想第二日便可顺利返回,不想孩子的病情持续加重,眼看着受封的日子越来越近,莺莺心中却越来越涌出不详的预感。
受封的日子到了。
楚攸早早醒来,长明殿只有他自己。
他整整齐齐地为自己换好华服,又反复检查头冠的方向。
不多时,十殿下熟悉的脚步声稳稳传来,楚攸微微转头,那个少年人似乎对他重重拜了拜,“九哥,上路吧。”
言罢,他小心地搀起楚攸的胳膊,慢慢挪上了马车。
马车走的很慢,很安静。
一路上,十殿下一言不发。
楚攸想起了很多东西。
他的思绪飞向很远,远到年幼时母亲温柔的怀抱,又想到那些年在深宫的艰辛。
不想命运竟然如此曲折,他一个如此无用之人,竟然有天会封身成圣,成为万民真正的恩人。
他想起来父皇对他为数不多的嘱托,想起来兄长们那些年的轻视,想起来自己这漫长的封号,他不禁开始思索,如此这般,等他百年之后,是不是真的可以建立神祠,飞升成圣,不仅脱了轮回之苦,还可以受一代又一代人香火供奉?
太好了。
他心想,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真正地被人看到了。
这条路仿佛很长,他想了很多,又开始担心莺莺的孩子。
一定会没事的吧?
楚攸安慰自己,他的手指拂过脸上的绷带,自己已经积攒了如此海量的功德,一定也可以分一点福报给莺莺和她的家人吧?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九哥,到了。”
楚攸的思绪被拉回现实,他被搀扶着慢慢下了马车,他能感受到这里有很多很多人,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人在看他,可是没有他想象中的夹道相迎、万民称颂,人群的沉默令他感到困惑。
宫中的乐师吹响了长笛。
紧接着,鼓点生、古琴声也加入了进来,楚攸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属于节日的欢庆氛围,他垂手立在原地,等待着有人扶他登上台阶。
“九殿下楚攸,先国主之弟,先老国主第九子,系虞妃娘娘所出,生长于长明殿,温良谦恭,仁孝君子。”
高台之上,小国主的舅舅,亲自宣读诏书,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字字清晰,沉甸甸地落在大地上。
“九殿下楚攸,禀天地之正气,怀苍生之宏愿,自幼立志,誓守万民安宁。于危难之际,不顾个人安危,舍身忘死,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其德行之高,功业之伟,昭如日月,泽被苍生。”
“真元浩荡,源自其心;慈孝之光,照耀寰宇。殿下之行,非独一时之善举,实乃千秋之伟业。解民倒悬,抚慰创痛,使百姓安居乐业,共沐和平之福祉。其功德之隆,已非人间所能尽述,当以神祇之位,永享万民之敬仰。”
“故此,本朝秉承天意,顺应民心,特封楚攸殿下为‘九州圣天真元慈孝神君’。愿神君以慈悲为怀,以真元护世,佑我州子民,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福泽绵长。”
“愿神君威灵显赫,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光,永载史册,万古流芳。”
此时鼓点密集,飞鸟鸣唱,受封台下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万民的呼声。楚攸紧张得手指微微发抖,他端正了一下身子,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踏上台阶,却听得一阵热烈而刺耳的燃烧的声音,分明于高台之上!
“今我朝感念殿下之大德,”
原来受封词还没有念完,雄浑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
“值此万民景仰之日,特行古礼,以天地为炉,真火为炼,欲使殿下肉身成尘,神魂归位,成就无上圣境,永享万民之祭祀,天地之供养。”
“今殿下愿以此身,换九州万世之安宁,实乃大智大勇,慈悲至极。肉身虽灭,然神君之位,将永固于天地之间,与日月同辉,与星辰共耀。”
一股最深刻的凉意顿时蔓延他的全身。
楚攸竟然一瞬间思虑全空,唯有波澜在胸中激荡。
“恭迎九殿下神魂归位!”
“恭送九殿下顺归神位!”
“恭送九殿下神君归天!”
人群中传来了清晰的呼声,排山倒海,楚攸双腿一软,差点仰面摔下台阶。
一双少年人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九哥。”十殿下的声音在他耳畔竟显得如此陌生,“九哥,如今你已位列仙班,自是不该留在凡间苦受蹉跎。”他顿了顿,“九哥,保重。”
“为什么…”楚攸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他终于放下了平时平淡不惊的面具,他紧紧握住十弟的手腕,“为什么…我救了你,救了你母亲的命,为什么你竟和他们一起骗我?”
“九哥。”十殿下长长一叹,“我有苦楚难说。”
苦楚?
是什么样的苦楚,一定要自己的手足兄弟赔命?
“如若我不照做,”十殿下颓然开口,“如若我不照做,只会和你一样,被万民所弃,真有那时,谁来护住我的母亲?”
“九哥素来体恤幼弟,”少年人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楚攸的手臂上,“还请九哥成神之后,顾念手足之情,不要怪我,佑我在人间一世昌平。”
楚攸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个转折太过于猛烈,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没想到多年与他情同手足的幼弟,竟然成为了最后的刽子手。
“我会被烧死。”
“不,”十殿下坚定地摇摇头,“凡人才会被烧死,而你会飞升成神,受万世香火。”
“…”
到这个时候,他宁可自己真的相信,楚攸会涅槃飞升。
“楚攸!”
一个孔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四殿下楚寻不顾自己破烂的盔甲,他举着剑冲上了受封台,挡在了楚攸身前。
“四哥!”十殿下拔剑而立,“你这是要损人仙道吗?”
“荒谬!”楚寻怒目而视,“好一个珠州,好一个受封台,你们举国上下,为了逼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居然可以演到如此地步!”他怒吼道,“先国主临终所托,都被你们一个两个忘干净了么?!”
楚攸胆战心惊地站在他的身后。
没想到这个自小便嚣张跋扈的四殿下楚寻,竟然成了于今唯一护住自己的人。
“四哥,你也疯魔了么?”十殿下居然笑了,“先国主已归天,想来此时正于上天庭静坐,迎九哥归位。”
“你!”楚寻一剑刺进了他的肩膀,“你简直全无心肝!”
“四哥可要小心。”他还在笑,眼神越来越痴狂,“刀剑无眼,若是无意间伤了九哥,那他体内的蛊毒可要即刻破体而出了。”
蛊毒…
此时此刻,楚攸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他是圣人,是举国上下的大恩人,可他也是肉身盛蛊的祸害,他们容不下他。
不仅要让他死,还要让他心甘情愿赴死,把火刑说成一件亘古盛事,他们惧怕他,谁也不敢真的惹他愠怒。
可这些明明都是他亲手拯救的人啊。
明明都是他舍命换来的康宁。
“九哥小心!”
恍惚之间,十殿下突然扔掉手中的剑,飞身一扑,挡在了楚攸身前。
“有人放箭!快!捉拿刺客!”
人群中居然有人向受封台射箭!
楚攸安然无恙,可那一箭精准地刺穿了少年的胸口。
“十弟!”
楚攸慌乱地摸索着,四殿下已经将他抱起,少年的身体逐渐发软,他突然心一横,提起地上的剑,重重地划过楚寻的脖颈。
“抱歉了…四哥”,少年的眼神逐渐失焦,“他说了…你也不能活。”
楚寻重重倒地,一双眼睛还直直地落在楚攸身上。
楚攸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人群混乱了一阵,紧接着,又齐刷刷响起山呼海啸的叫喊。
“恭请九殿下上路!”
“恭送九殿下回天!”
“九殿下万古流芳!”
他看不到眼前这疯狂又震撼的场景,只觉得震耳欲聋,可人声鼎沸处,一个崩溃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殿下!殿下!”
是莺莺!
“莺莺!”楚攸本能地寻找声音的方向,他绊了一下,几乎要从台阶上滚落了下来,此刻的他已经无法思考,他只是像此前很多年一样,想得到一些单纯的慰藉。
“殿下!你们!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莺莺很快就被士兵按倒在地,楚攸焦急地摸索着下来,莺莺的丈夫紧随其后也被扑到,两个人动弹不得,仍在拼命试图挣扎。楚攸不知道,在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莺莺的孩子在她的怀中渐渐失去气息,却听说九殿下殉天一事,这对年轻的夫妻来不及悲伤,他们把孩子的尸体暂时安放在了痘神娘娘庙里,硬生生地赶了过来。
“九殿下不是神明!他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莺莺拼命地呼喊,“你们都睁眼看看啊!他只是一个凡人啊!他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们的救命恩人!”
人群再次躁动了起来。
有的人开始迷茫,有的人还在七嘴八舌,有的人动摇了,有的人突然匆匆逃走。
有的人却开始变得暴怒。
“她是个妖女!”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婆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狠狠地朝莺莺这边砸了过来,“妖女!妖女!你莫要阻挡九殿下的成神路!”
“妖女!”
“是她蛊惑了九殿下!”
“是她不要九殿下成神!”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了过来,他们纷纷捡起来地上的石块、树枝,甚至是自己的鞋子,狠狠地砸向莺莺夫妇的方向。楚攸虽看不到,却早已猜到要发生什么,他脚下不稳,从台阶上重重滚落,却听得莺莺丈夫一声疾呼,“不要!”
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砖,重重地砸向了莺莺的太阳穴。
她眼前一黑,口鼻流出了鲜血。
楚攸心里越来越慌,他摸摸索索地朝着莺莺的方向爬去,却摸到了一只陌生的鞋子。
“久违了。”鞋子的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九殿下。”
楚攸心里咯噔一声。
是唐漪。
他的眼睛漠然地扫过周遭混乱的一切,人群还在躁动,九殿下的华服被两位皇子的鲜血染得无比狼狈,莺莺紧闭着双眼,昏倒在地。
“都是你害的。”唐漪低下头,一字一句,“殿下,你的成神路,还要献祭多少人?”
“你现在恳求我,说让我带你走。”他俯下身子,慢慢扶起了楚攸,轻轻贴在他的耳畔,“殿下,我的九殿下,我能带你脱身,你愿意么?”
楚攸定了定心神。
缓缓推开了他。
唐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我要去看看莺莺。”楚攸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恳求他,“或者是你告诉我,莺莺是不是受伤了?”
“是你害的她。”唐漪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领口,“殿下,是你的决定,一个莺莺、一百个莺莺,都会被你连累死。”
下一瞬,楚攸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重重扇了他一掌。
他回身,几乎是毫无思考,只是款款掀起衣袍,踏上了那漫长的阶梯!
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小国主也缓缓站起了身子。
“殿下!”莺莺的丈夫不知何时脱身,他冲了上来,试图将楚攸从那狭窄的台阶上拖下来,唐漪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稍稍一用力,男人便听到了自己手臂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痛苦地摔倒在地上,无助地翻滚着,恳求着唐漪能够出手组织。
楚攸没有回头。
不可能的。
唐漪坚定地宽慰自己,不可能的,珠州上下都骗了他,他看透了真相,也就该回头了,等他真的登上了高台,感受到那熊熊烈火的恶意,定然也就心如死灰了,定然也该成全自己一条生路了。
一阵阵凉风吹过。
天气突然变色。
原本晴朗的白日,转瞬间乌云密布,飞沙走石狂风涌起。
楚攸却像什么都察觉不到一般,一步一步,如履平地。
古琴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宫的乐师们如梦初醒地加入了奏乐。
没有人知道楚攸这一刻在想什么。
人群又开始整整齐齐地呼喊。
“恭送九殿下飞升!”
“恭送殿下成神!”
“恭送九殿下神魂归位!”
他感受到了风中的沙砾,感受到了大地微微的震颤,感受到了受封台上大火的熊熊炙烤。
他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那沉睡多日的蛊毒,蠢蠢欲动地苏醒,似乎下一秒便要挣脱这具伤痕累累的凡人身躯,再度肆虐这片疲惫的大地。
一道闪电倏然落下,直直地在受封台上炸开。
“九殿下!”
“九殿下成神了!”
“九殿下!九殿下浴火涅槃了!”
唐漪听到了万人的呼声,他猛然回身,却不想此刻早已天象大变,头顶的云层已然成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无数的黑云涌动中,一道金光骤然亮起,将整个受封台镀上了一层闪烁的神光。
人群忽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纤瘦单薄的身影在火中挣扎、平息,又渐渐地缩小、破碎,直到此时此刻,没有痛苦的哀嚎,没有重新回到身上的蛊毒,所有人都相信这会是珠州最圆满的结局,仿佛此时此刻,楚攸真的成神了。
唐漪失了力气,瘫坐在地。
然而,人们还没来得及雀跃或悲伤,那云层洒下的金光里,突然开始慢慢飘落下雪片。
这是珠州第一次下雪。
雪片越来越多,很快就铺满了整个大地,雪片落在人们的肩头,小国主好奇地伸手接住,又抬起眼睛,看向那道神秘而温暖的光芒。
火渐渐熄灭,那个人的蛊毒随着那个人的肉身一起,化为灰烬。
可一道剧烈的金光,却从那灰烬中凭空惊起,冲向了诡谲的云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唐漪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突然,一道仙乐响起,他记了起来,九州大地上每一个人的耳畔都响起了熟悉的乐曲。
是夜游神的安魂曲。
一道璀璨的神光亮起,一个身着黑袍的神明的身影,从神光中缓缓浮现。
头上的海棠花环、手里的短笛、身侧的白色神牛,人们看着他越来越熟悉,终于,一个孩子指着那黑袍中肩膀位置红色的印记,大声地喊出了答案。
“是夜游神!”
紧接着,那个神明和白牛一道,顺着通往云层的金光,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一道天雷一般磅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人们不知道,这道声音也传遍了整个中天原。
“历劫一十六载,恭迎神夜大人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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