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扭头便看见站在马车外的温行远,他一反常态的换了一身蓝色衣袍。
比之从前的一身白多了几分少年气,若是不熟的人见了,免不得猜他是青州哪家名门走出来的公子。
不过也差不离,这人原也是打小金贵,没吃过半点儿苦。
顾瑾之看着他不同于往日的装束,唇角一挑,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竟在这青州给本公子遇着了。此番青州一行,确实是不虚此行啊。”
温行远却不接他的话,而是看向了被顾瑾之逼得缩在了角落里的赵瀚深:“赵大人,怎的见了我与沈大人,也不打声招呼。”
“我与沈大人可是在对月亭等了你半晌,赵大人迟迟不至,害得我与沈大人不得不到此处来寻温大人你。可真是,令我们好找啊。”
赵瀚深见温行远询问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片刻后才连忙回道:“这、这赵某不知道两位大人竟也邀了在下,在下原以为二位是有事单独商谈。”
“失了两位大人的约,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马车外的温行远听他如此回答,却是忽地一笑,不再言语。
反倒是他身后的沈秋生,直直的盯着赵瀚深,眼中的神色看不太分明。
少顷,才收了神色,再次恢复了一片淡然。
顾瑾之见马车外的两人不再说话,挑了挑眉,看向温行远:“阿远,是否要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温行远一笑,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下官看您与赵大人相处得还不错,您还是与赵大人同乘吧。”
说完扭头看向身后的沈秋生,问道:“沈兄,走吗?”
沈秋生神情不动,回道:“走吧,温兄。”
说完,两人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顾瑾之掀开车帘看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渐渐落下的车帘下,面上的神色难辨。
这两人不知何时竟好上了,竟在他面前称兄道弟。
——还真是,让人有些牙痒痒啊。
顾瑾之回过头,就看见了一脸菜色的赵瀚深。见他回过头来,连忙移开了视线,避开与他的视线相撞。
顾瑾之无趣的撇了撇嘴,却没再说什么,而是低头看向了面前的茶盏。
瞧着杯中漂着的茶叶,顾瑾之拿起桌上的茶盏便一饮而尽,却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原本温热的茶水竟已经凉透。
“呸呸呸,晦气!”他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将方才奇怪的味道给咽了下去。
一侧的赵瀚深观他神色,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笑。却被对方横过来的一眼给吓得闭了嘴。
但是一耸一耸的肩膀,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内心。
顾瑾之冷哼一声,没再管他,只是一口一口地饮着杯中的茶。
他明日便想办法将这讨人厌的假人给赶到姓沈的那辆马车上,实在是碍眼得紧。
这厢顾瑾之与赵瀚深相对无言,另一边的温行远与沈秋生却是气氛有些怪异。
温行远随手拿起了车内暗格中早已备好的路上用来打趣解闷的书,随意翻了两页,视线掠过其中一页时却猛地停住了,神情十分怪异。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又合上书,再翻开,依旧是方才所看见的内容。
脸上的表情越发诡异。
只见那书页上工工整整的印了一页,寻常看去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可只要细细瞧上一眼,便会看见其中熟悉的名字——
“只见那男子一袭红衣,面若桃花,自马上飞身而下,便将险些丧生于马下的白衣公子给救了下来。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可谓是潇洒至极。
红衣男子朗然一笑,说道:‘这是哪家娇俏的小郎君,竟生得这般可人?’
白衣小郎君一下子便羞红了脸,他自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如此轻佻的人物。
第一次见,便被迷得失了心魄,此时满心满眼都只能看见这红衣男人。
他扭捏了片刻,方才小声问询道:‘你、你是何人?’
红衣男子一笑,似是有些稀奇,问他:‘你不知道我是谁?在这郢都竟还有不知道我的人。有趣。’
男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扇面唰的一开,挡住了半边脸,却更衬得他俊美不凡,他笑道:‘我是郢都第一纨绔——顾瑾之。’
‘不知这位小郎君,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妻小?’
‘登徒子!’白衣小公子骤然闹了个大红脸,沉默半晌后却还是低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温行远。家中、家中没有、没有……’
顾瑾之一笑,手中折扇一收,说道:‘既然家中无妻小,那阿远可否,与我共白头?’”
温行远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闭了闭眼,想忘掉方才看进脑中的文字。
却发现越是想忘,脑海中的记忆便越发清晰。
对侧的沈秋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抬起了头,又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书,面无表情的说道:“《知岁》?温大人喜欢这——”
温行远连忙否认:“并非是我喜欢,这不过是往日吩咐下人去城中随意收集的,想来是下人晃了眼,无意间买错了。”
没想到这本内容如此俗套的话本竟还取了一个如此风雅的名字,他原以为会是什么正经书,没想到竟是……
温行远脑子一团乱,一时之间竟也忽视了沈秋生仅仅看一眼书皮便能认出书的本名。
反倒是沈秋生听了他的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兄,那个……”沈秋生顿了顿,见温行远看向自己才又接着说道:“若是你喜欢此类书的话,在下可以为你推荐几本。”
温行远看向沈秋生的眼神十分震惊,似乎在说: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喜欢看这种话本?
浑然忘记了,自己在郢都时所看的话本,亦是数不胜数。
沈秋生却像是没有读出来他的意思似的,自顾自的说道:“宁也先生的《故知》写得十分感人,感情饱满,令人读之不忘。还有远寒山先生的《江湖忘》亦写得十分精彩,书中的江湖义气,豪杰之风,亦令人读之忘俗,还有……”
温行远不得不打断了这位同僚的话,艰难的问道:“你说的这几本书,其中的主角,难道都是……”
他实在是说不出自己与顾瑾之的名字。他看了这么些年话本,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不仅仅是这一本。
宁也与远寒山他也知道,从前只看过这两人笔下关于他人的话本,还想着两人笔力实在是好,文采飞扬,算是话本中的精品了。
如今骤然知道这两人还写了自己与顾瑾之的话本,实在是……难以接受啊。
沈秋生全然不曾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答他:“主角当然是温兄你与瑾王爷。这大周只要是写你与瑾王爷的话本在下都看过了。”
说完,还如数家珍一般的又念了几个名字。
温行远眼前一黑,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背过气去。
这沈秋生念的前几个名字还算文雅,后面几个简直就是不堪入耳!
什么《霸道王爷俏郎君》《替身代嫁:白玉郎君哪里跑》《一夜七次郎》……
这之后的,明明白白的不是什么正经书。
温行远年少轻狂时也曾读过几本,但那时皆是打开书便被书中粗俗的描写给劝退,此后便再也不曾看过。
如今沈秋生一提起,当时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一时间脑中全是一些粗俗不堪的描写。
他有些艰难的甩开脑海中的画面,对着沈秋生草草一笑,急忙道:“沈兄,在下有些不舒服,想来是晕了马车,接下来的路程,还是骑马比较方便。”
说完,也不待对方回应,便急匆匆的下了马车,随意将马车外骑马跟随的侍卫赶进了马车内,自己则纵身上了马。
离开了马车,温行远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气氛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马车内的沈秋生,却是看着他骑马的背影,轻轻一笑。
而马车内的顾瑾之,原本就和车内的人无话可说,掀开车帘便看见前方骑马的温行远。眼神一亮,飞身便从马车之内跃到了温行远身后,双手毫不客气地便拉上了温行远身侧的缰绳。
从侧面看,倒像是他将人给锁在了怀里。
“阿远,你这是怎么了?从前不是最喜欢坐马车了吗?怎么这次,想着骑马了。” 顾瑾之有些惊奇的问道。
温行远方才才看了两人的话本,如今陡然听见顾瑾之的声音,一下子便回忆起了方才话本中的话:
“既然家中无妻小,那阿远可否,与我共白头?”
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缰绳差点儿握不住。
身后的顾瑾之察觉到他的反常,问他:“怎么了,阿远?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回马车上休息一下?”
温行远正了正脸色,努力将方才的一切从脑子里除去,这才回他:“不用,这点儿底子我还是有的。”
说完,却是突然出手,将顾瑾之手中的缰绳一抽,手肘发力,便将人给赶了下马。
“王爷,您还是回您的马车上去吧。要是您出了事,下官可护不住您。”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道。
顾瑾之反应快,落地前调整了一下姿势。抬头望着马上的温行远,忽地一笑,说道:“沈大人,你这可算是谋害皇室中人。若是本王出事了,你可是要杀头的。”
马上的蓝衣青年笑容肆意:“反正这么些年,也不知做过多少次了。”
“王爷若是愿意,大可治了下官的罪。”
阿远:恃宠而骄.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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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同人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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