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婉妗眼睛缓缓睁开的时候，陌生的墙顶映入眼帘。
“郡主醒了。”
“快去禀报公主。”
婉妗周围是好几排的宫女，都安安静静地站着。
“我这是在哪里？”婉妗将手背抵在额头上，有些迷茫地问道。
“回郡主，这里是阳平公主的偏殿。”
听到宫女的话，婉妗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身体都会酸痛无力，反正上次受伤昏迷过去，醒来时就和现在一样。
哦，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系统只是让身体维持能完成任务的状态，一旦任务完成，身体就又会回到受伤时的状态了。
婉妗保持着手背抵着额头的姿势，再次闭上了眼睛。
身体感觉疲惫不堪。
甚至比还没恢复的时候更加疲惫。
确定没有反噬吗？
婉妗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只觉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轻轻敲打墙壁的声音。
睁开眼后，便看见阳平公主站在床头。
“醒了？”阳平公主走近了几步。
婉妗发现，似乎看到人醒来后，大家都会这么说。
不过换作是她，应该也会这么说吧。
啊，原谅她刚睡醒脑袋都睡糊涂了，都不知道乱七八糟地在想些什么。
她半眯着眼应了声“嗯”，便撑着床板想要起身。
阳平公主见婉妗要起身，弯下腰扶起她，又拉过一旁的凳子，与婉妗面对面坐了下来。
宫女端来一碗姜茶：“公主，姜茶。”
阳平公主接过姜茶，对众宫女吩咐道：“都下去吧。”
婉妗见阳平公主端起姜茶，拿勺子舀了一勺。
“来，是温的。”阳平公主把盛着姜茶的勺子就着碗递了过来。
婉妗嘴唇触到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阳平公主看着婉妗状态不好，就先喂着姜茶，等她看起来好些了才开口。
“太医说你是失血过多才晕倒的，可我看你这模样，总感觉不太像。”阳平公主说，“你这一睡，就睡了五日。”
又是这么长的时间啊。
“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嘛。”婉妗说，“也许我就是那种失血之后一睡就睡五日的人呢。”
“你说的也对。”阳平公主又盛了一勺姜茶，“我把刺客都处理完，往皇帝那边赶的时候，你的丫鬟玉雅跑来找我，求我救你。”
婉妗一愣，下意识地咬住了勺子边缘。
“她跑来找我，可我哪会救受伤的人啊，要是有刺客来找我还差不多，这难道不奇怪吗？我就想肯定是有什么事。”阳平公主勾了勾嘴角，“是你让她来找我的吗？”
婉妗似乎是被呛到，咳嗽起来，忙别过脸去。
阳平公主递过一块手帕。
“公主您想说什么？”婉妗用手帕捂住嘴，只拿眼睛与阳平公主对视。
“我发现了一样的东西，嗯……准确来说应该是两样。”阳平公主说，“宫女给你换衣裳的时候，我发现你心脏这个位置别着一个皮甲，你到了寺庙，换了衣裳，这皮甲本不该出现的，是你自己穿上的？”
“你为什么要挡剑呢？虽说我对你了解不多，但我觉得你不会轻易挡剑的，除非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你为什么要穿上皮甲？你平时也会穿吗？我问过在寺庙帮你换衣裳的宫女，宫女说你没有穿什么不一样的，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挡剑，所以才希望皮甲能护住心脏？”
“再往深了想，你是不是知道会有刺客？”
“公主，您说的这些话，对我来说可是会掉脑袋的。”婉妗说，“不过我也不想跟公主绕圈子，我可以承认，那皮甲确实是为了护住心脏，我也确实知道会有人行刺。”
“我还以为我们一条船上的人呢。”阳平公主说，“这件事，我可不知道。”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公主，正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才不和您绕弯子，直接就跟您说了。”婉妗说，“我这刚一醒来，您就盘问我，您这样可不像自己人。”
“哈，是我失礼了。”阳平公主笑了一声，见碗里的姜茶已经喝完了，便把碗放回一旁，“那么，你先歇息吧。”
“还有一样，公主您还没说呢。”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想听公主您说出来。”
阳平公主低声笑了起来，眉眼含笑地看着婉妗。
“我在皮甲上闻到了一种香味。”
“那种香味不是焚香的香味，也不是平时闻到你身上的那种香味，既不是焚香的香，也不是你平时熏的香，突然就不一样的香，那会是什么香呢？”
“公主，您还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呢，您居然这般调查我，真让人心寒呀。”婉妗往后靠在床靠上，嘴角还带着调侃的笑意。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这香味不同寻常，是什么香，我还想让你告诉我呢。”
“公主您的鼻子可真灵。”
“你这是在骂我？”阳平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婉妗。
“不敢，我这是在夸您呢，真心的，自然界里很多厉害的捕兽者往往都有很敏锐的嗅觉。”婉妗笑道，“让我想想该怎么跟您说呢？”
不告知阳平公主有人行刺，最大的原因在于，婉妗根本就没法开口。
可即便能说，婉妗恐怕也不会告知阳平公主的。
她们二人或多或少本就存在矛盾冲突。
阳平公主在皇家祭祀那天，也曾参与到侍卫的安排事务当中，尽管参与程度不深。
要是婉妗把刺客将要行刺的事情告诉阳平公主，阳平公主必然会为求稳妥，提前将那些刺客铲除干净。
如此一来，婉妗的任务就无法达成了。
她们之间更像是盟友，而非朋友。
也许，若没有重生这一遭，婉妗和阳平公主是不会走到一起的。
阳平公主于婉妗而已，同样是位高权重者，婉妗若想与她结盟，必须慎重考虑，稍有差池，自己就可能深陷泥沼，难以全身而退。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婉妗想，就不要再去纠结那些也许可能的了。
“我们都是重生之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我上一世活得比您久，所以知道了三皇子的一个秘密。”
“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就一直想寻找长生不老药，吃了各种各样的丹药，身体却越吃越差。”
“后来，三皇子勾结天师，在那些丹药里下药，想要控制皇上。”
“而我刚好知道解药。”
“这解药不难找，就是最寻常的药材，制成香闻一闻就能缓解皇上的症状，让人难以察觉的是皇帝的病情。”
“皇上被控制住了，后面的行为变得很反常，可是没人能找到根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既说姬傲为了控制皇帝，联合天师下药，那你为什么又知道解药呢？你们那时候才是一伙的吧。”阳平公主眯起眼睛，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婉妗看穿。
“我记得您问我为什么跟您合作的时候，我说过，人都会倾向于对自己有利的人。”婉妗说，“那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弃了三皇子呢？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们上一世就有矛盾，所以我自然会留心解药的事。”
这话半真半假。
走异国王子那条线，异国王子为了对付三皇子，找到了解药。
当时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境地。
异国王子被三皇子控制的皇帝下令追杀，逃无可逃。
找到了解药，便让婉妗想办法把解药带进皇宫给皇帝。
婉妗这才得知了这个药方。
不需要长时间闻，只要靠近皇帝，就能短暂地缓解皇帝的症状。
异国王子希望皇帝短暂恢复意识后，知道是三皇子控制自己，大发雷霆砍了三皇子，以此报仇。
不过后来好像没有成功。
婉妗在皇家祭祀的前几天，就想尽各种方法让这香留在皮甲上。
就等皇家祭祀这天，让皇帝能够闻到。
“那你这么冒险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您啊，公主殿下。”
阳平公主就这么注视着婉妗，婉妗也不闪躲，正面迎向阳平公主。
婉妗与阳平公主四目相对，阳平公主眉骨处的那道伤疤，令她此刻的眼神更显犀利，如一条蓄势待发的蛇。
过了许久，阳平公主才有了动作，轻笑一声。
“为了我？”阳平公主轻挑眉毛，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您看，我知道这香如果让您带给皇上，皇上身边的人可能会有所怀疑，皇上清醒了可能也会怀疑。”婉妗说，“我都自己上了，还不够为公主着想吗？”
阳平公主仍然只是笑着。
“不论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公主想必都不会甘心仅仅做个公主吧。”婉妗直视着阳平公主的目光，“三皇子得势，会对您不利的。”
“哈哈哈……”阳平公主肆意大笑，“这话怎讲？你怕不是想让我掉脑袋？”
“若此处是不便交谈之地，我想公主不会同我说这么多话的。”婉妗目光坚定，毫无退缩之意。
“最初，我不过是以为你同我一样是复生之人，哦……复生跟重生差不多吧，再加上前世我对你的印象还不错，就想和你接触，可我未曾料到，你竟如此胆大。”阳平公主说，“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单就护甲那件事而言，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供出去吗？”
“那公主，您会把我供出去吗？”婉妗笑道。
阳平公主微微侧头，目光在婉妗身上游走，嘴角似有若无地向上弯起。
“不会。”阳平公主笑着吐出这两个字。
“那便行了，有您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婉妗说，“我能想到的能帮我的人就只有您了，如果被旁的人发现我戴了甲，难免会对我起疑心，所以我才让玉雅找了您。”
“歇息吧，你才刚刚醒来，应该好好休养的，不宜多说话。”阳平公主说，“你所做之事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向你保证。”
即便她们已经见面交谈过许多次，但彼此依旧戴着面具。
此时此刻，她们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公主，您也好好歇息。”婉妗移开视线，“身体康健，方能更好地斗争。”
“哈……我真喜欢你。”阳平公主笑了笑。
“希望公主能更喜欢我。”婉妗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