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皇后大酒店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浓重的夜色笼罩着17区的灯红酒绿和钢铁森林，机械人、变异人、不法分子穿梭在大街小巷交换着情报和违法物品，因为浓重的雾气，所有人都戴着有过滤功能的面具或口罩。

人人犹如鬼魅，是人又不是人。

蓝蓝酒馆阁楼的小房间里，正在修理机械臂的少女手一抖，机械钻扫到了手指，鲜血快速涌了出来。她皱眉吸了一下手指，烦躁地看了一眼光屏上的日期，自言自语：“爸爸出门一周了还没回来，江凌哥哥送个货都天黑了也没回来，怎么办呀？”

方头方脑的管家机器人瓦砾摇摇晃晃走过来：“安妮小姐，夜深了，你该休息了。请问你需要一杯合成牛奶吗？”

牛奶是低端合成品，但爸爸坚持让她每天都喝，说这样才会有营养，才能对她的身体好。

只是此时的蓝安妮顾不上喝牛奶了，她有些焦躁：“瓦砾，你连下上江凌哥了吗？他怎么一直都不回消息啊。定位呢？有变化吗？”

瓦砾是被帝国淘汰的最原始型号的机器人，它诞生的时代甚至没有帝国如今引以为傲的主神系统，作为一台型号老旧功能简单的机器人，他并不能理解过于复杂的指令，但它可以体会主人的喜怒哀乐。

小机器人低下头安抚：“江凌的定位现在检测不到，但是失踪前他还在皇后大酒店。那里名流云集，安保系数是区里最高的，所以安妮小姐请不要担心。”

“可是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心特别慌，我上次心慌就是爸爸出事那次。”安妮捂着心脏，露出难过的表情，“说是到边境护送物资，可是爸爸这次去的也太久了。”

“17区每日电讯，即日起皇后大酒店被调查局封锁，配合进行反病毒训练，本电台对近日网上的不实信息做出辟谣和澄清，星辰网并非法外之地。调查局对造谣的网友具有封禁和执法权，请大家谨言慎行。”17区电子主播音开画小姐美丽却冰冷的面孔浮现在光屏上，在广告中间插-入一条紧急通知。

安妮刚好看到这条通知，看到被警戒线封锁的皇后大酒店，手中的机械钻终于摔倒了地上，难过的哽咽：“完了，是调查官出现了，有调查官的地方就有异变和病毒，江凌哥哥还能回来吗？”

此时的江凌正在为了回家而努力。

午夜时分，虽然明知道要为了明天储存一些体力，但一天的惊心动魄让他根本睡不着觉。

睁开眼，看见银白色的冷月光辉洒在沈慈夜脸上，光芒给他的银发洒上一层薄薄的光晕，显得他一张无悲无喜的面孔更加富有神性。

好像神佛就应该是那个样子，从云端之上俯视众生。

江凌明白，只要沈慈夜想，他随时可以离开或者结束这荒谬的一切，但出于一些原因，他并没有这么做。而且他对自己好像很好奇并且很有耐心，江凌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他只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沈慈夜看起来不像是多有耐心的人，他应该赶紧做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要么找出小丑要么找到那个接头人，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明死去。

因此当他半梦半醒间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响动时，他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但房间里其他人却依旧昏睡，白天的多人运动好像用光了这些年轻人的所有精力，他们似乎没听见卫生间里传来的呼救。

那个声音说周波和烟黎黎都是假人，只要他是真人，并且被困在了卫生间。

为了确认什么，江凌的手放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就在开门的刹那，沈慈夜睁开了眼睛。

一双瑰丽又毫无睡意的眼睛扫向江凌，似乎是在询问他做什么。

江凌有些心虚，指了指卫生间：“你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异空间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识来解释，但是很多普通人进来之后会被逐渐同化为傀儡，既然成了伥鬼，就要引诱更多人以身犯险。”沈慈夜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他想用浅显易懂的话告诉江凌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不管对方怎么犯蠢他都能给兜底，但是他不喜欢任何人在他面前做出低智商的行为。

但是江凌推开门时，沈慈夜并没有出言阻止。

算了，他想，让他随便玩吧。

卫生间里，被绑住的磊子嘴里被塞了一块抹布，正在奋力挣扎：“救救我，救我啊，他们是假的，已经被小丑洗脑了，我才是正常人。”

江凌摘下他嘴里的堵塞物：“你怎么证明你是正常人呢？明明你身上异变的最明显。”

“我看到了是烟黎黎推你出去的。”为了获得信任，磊子一上来就爆出猛料，“其实我跟周波一样暗恋烟黎黎，这次大家一起来17区度假，我们还打赌谁能先搞定这女人。”

在磊子的讲述里，江凌听到了故事的另一面。

磊子家境普通，但是混迹在一群富二代中间，靠给别人鞍前马后出卖自尊换点好处。本来他觉的这样很好，可是烟黎黎出现后，一切变了。他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喜欢上了这女孩，但是因为家境不同他又非常自卑，所以对小团体里的领导者周波心存嫉妒，越来越不满。

本来只是一点点不满，自从住进这个酒店后负面情绪被不断放大，他更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恶意。所以当舞台灯光亮起时，在包房里的他仿佛受到了感召，想把周波推出去送死。

可就在紧要关头，烟黎黎却最先出手，把陌生人江凌推到了楼下。

紧接着她回头对着大小俏皮地笑了笑：“哎呀，快递小哥运气真不好，刚来就遇到了生死局呢。你们说他能活着回来吗？”

看到少女得意又娇俏的面孔，磊子一阵恶心，他不相信这是自己暗恋了许久的好女孩，他认为这完全是被小丑附身的伥鬼，完全是恶意的化身。

“就算你看到的是真的，你怎么证明周波也有问题呢？”听到烟黎黎的所作所为，江凌丝毫没有吃惊，冷静地继续询问。

“烟黎黎既然有问题，周波怎么可能是个好人，他们俩整天腻在一起，肯定都被感染了啊。”磊子肯定地说道。

“对了，房间里的薄荷烟是谁拿来的？”江凌像是想到什么，再次询问。

“当然是周波啊，那个烟很贵的，一般人可买不起。”磊子肯定地说道。

“你抽了吗？”江凌继续问，“抽了几次？”

“第一次啊，我只是好奇，图新鲜而已。”磊子不耐烦地搓搓手，“都是周波带来的，黎黎肯定是跟他学坏的。他肯定不对劲，不信你们多观察观察他。”

江凌与沈慈夜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磊子在卫生间门口探头向外看：“既然他们都睡着了，干脆放我出去吧，有我在也能增加你们的胜算，不然你们对付不了变成伥鬼的周波和黎黎。”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现在这里待着，之后确认没问题我们自然会放你出来。”可惜江凌并不遂他的心意，在磊子扑过来前眼疾手快关上了大门，任由对方的指甲狠狠磨着门板，丝毫不为所动。

磊子知道自己被耍了，在里面疯狂叫骂砸门也没什么作用。

沈慈夜露出淡淡的笑意：“你怎么看？”

被随机考试的江凌反应迅速：“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但他刚才在撒谎。”

“怎么说？”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明显发黄变形，指甲缝里全是污垢，那是抽多了廉价致幻烟才会有的模样。可是他刚才却说屋子里的薄荷烟都是其他人拿来的，好像他是被迫抽了这么多，这根本是不成立的。”

“观察的很细致嘛，那你还记得这里的规则吗？”

小丑可以撼动，但异空间中的规则却必须得遵守。

江凌想了想：“第一天白天是斗兽场的两两对决，必须杀掉一个人才能进入第二关。当时终结者正在追杀我和阿明，你出现杀了他，虽然是钻空子，但是也算完成了这条规则。第二条没有明说，但要求大家都待在包房里午夜时分不要出去。不确定出去了会怎样，但一定会遇到危险。”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沈慈夜的语气可以算是循循善诱了。

如果被学院里的预备调查员们看到他们最严苛的总教官有一天会变成这个德行，所有人都会大跌眼镜的。

“而你到来的目的是找到线索，次一级的任务目标是清理掉这个异空间，让我想想。”江凌让自己不大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既然抵抗不了规则，那不如加入它好了。既然追求刺激就要贯彻到底。我看再有几小时就要天亮了，时间不多了，就按最开始说好的那个方法，调查官先生，你帮我一个小忙吧。”

怎么会有人用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来指使他做事呢？

沈慈夜不能理解。

沈慈夜乖乖照做。

回到房间时，就看到缩成一团的江凌，心也真是大，在这种环境里还睡得着。

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无辜，像某种误入陷阱的小动物，但灵动的眼睛有时有时狡猾的。

尤其一声声喊他调查官先生，眼神充满了希冀与小心翼翼。

沈慈夜想，或许总被这么看着也不错。

明明那个人是那么遥不可及又高冷淡漠，江凌和他只有一张脸长得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