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颂是费禧禧的人脉，柯凝早就知道。那天潘颂对费禧禧的维护，绝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柯凝设想过两人存在亲戚关系，但两人的籍贯不同，此前的人生轨迹没有交集，不像是存在血缘的模样。

况且，他有种直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掺杂着其他感情。

以他和费禧禧的交情，绝对套不出费禧禧的口风。

柯凝心情有些不快，这种感觉就像你看一本书，你尝试着读懂它，但你费尽心力仍所知甚少。

在柯凝的人生信条里，冒险主义拔得头筹，勇敢为他所提倡。无论身逢何种境地，不懈地与磨难做斗争，时刻保持乐观心态，勇往直前。

其实，在真正的经历中，他很容易违背信条。

就比如舍弃多年的饮食习惯，去吃少油少盐的食物。

就比如拼了命地运动，却没有加餐奖励。

还比如，关于费禧禧。

下定决心，为自己，为费禧禧博一个未来其实不容易。他思考了许久，反复斟酌过。他的思考并非担心利害，并非费禧禧可有可无，他只是怕他会伤害到费禧禧。

不难看出，费禧禧出生于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有经过太多人间疾苦，过往的人生一直快乐而自由。

柯凝，肯定不是好的选择。柯凝的家庭复杂，柯凝背后涉及无数利益关系，柯凝拿出的爱费禧禧真的需要吗。

柯凝看不到答案，他走在大雾里，看不清前路。他这样一个人下定决心去爱另一个人，实在需要太强大的力量。

但是对方是费禧禧，他拿得出这力量。

想到费禧禧，总是去想有的没的，柯凝无奈地调转思考方向。

代餐项目已经走入正规。

柯凝制定了初步计划，先推出几项产品，种类不多也不能仅攻一件，各赛道同时发力，先出首款产品，根据市场反馈继续磨优，横向发展多款。

欧包的研发师是陈儒，陈儒此前没有做过面包，但专业知识扎实，已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查相关知识，根据实验，做出配方。

欧包和普通面包存在明显差异。普通面包的侧重点是精致的外表和奇妙的口感，欧包则注重低热量高营养。

消费者直观感受是，与普通面包相比，欧包的价位更高。

陈儒提到：“既然市场已经定位了产品的调性，我们就顺流市场。”

柯凝赞同，如果降下价位，必定要减少成本。消费者可能会被低价吸引，但热闹散去，人们还是选择质量高的。

奔着减肥或营养去，价格只要不离谱，可暂时放一边。

市场虽广阔，但创新存在上限，到最后产品必有诸多共性。共性并不可怕，一个优秀的品牌善于在共性中寻找创新。

陈儒说：“这种带馅料的食物，消费者第一印象是皮厚不厚，一口能不能咬到馅儿。”

面皮成本不高，馅料复杂多样，成本高。

柯凝问她：“你对产品的出厂价格和销售价格做好预估没有？”

陈儒坦言：“有，但存在疑虑。”

低成本的欧包陈儒尝试了部分，面皮的口感一般，馅料少且创新力度不高，这样的产品更适合小企业。

中成本的欧包中面皮与馅料已达到平均水平，在可控范围内能做到创新，销售时注重以量达成效益。

高成本的欧包质量已达上层，可最大程度创新，工艺复杂，产量不高，销售时注重价位。

陈儒已经将中成本、高成本欧包投入中试阶段，具体数据可在中试得出结论，但职业素养要求她给出大概价位。

此刻回答不出。

柯凝让陈儒拿出方案时要求她质量和效益都要抓，陈儒不想主观臆断，想用实验结果论证事实。

但中试后，势必产生费用消耗。

“你是打算两种欧包同时销售出市场？”

柯凝没有指责陈儒的意思，放开手脚尝试是他传达的内容，只是他年轻经验少，没有考虑到资金的损耗。

这不怪陈儒，怪他自己。下属是员工，不会从领导角度考虑，更不会想领导是否存在想法上的错误。换句话说，即便想到，这话很难说出。

如同怀疑领导决策。

陈儒说：“不出市场，请部分人尝试两种欧包，给出评价和反馈意见，综合分析各项数据，最终择优。”

出市场会对品牌有影响，两种欧包，会造成品牌定位混乱。

柯凝攻读的是管理类学科，对于产品的营销也有研究，但在专业知识上是纯纯小白。

他在思考，他或许需要一位专业知识的领路人。

陈儒婉拒得含蓄：“性格使然，我更适合去做产品，领导，你或许更需要我这样的研发者。”

蛋白棒的研发师是黄瑛。黄瑛不是花架子，自身实力强悍，专业度很高，对于蛋白棒这个棘手的产品，只有她能胜任。

太多人称蛋白棒是智商税了。

作为专业人士，肯定一半，否定一半。

消费者否定蛋白棒的主要原因，是对它的价值存在错误认识。广告标语是广告，真信“一根蛋白棒抵一顿饭”就是过于单纯了。另外蛋白棒也并没有减肥功效，掉下的秤是热量差造就的。

蛋白棒的存在是为了饱腹，为了让减肥人士享受一口甜品的快乐。

市场上蛋白棒种类混杂，用巧克力威化冒充蛋白棒的太多，热量方面高低差别太大。

主攻蛋白棒的方向明确，低热量，高饱腹感，高口感层次，正确宣传蛋白棒的作用。

黄瑛做的汇报很棒，柯凝几乎挑不出毛病。这样位专业度十分高的员工，很符合柯凝对于领路人的认知。

黄瑛表现得大方得体，她说：“感谢leader信任，我会尽力把事情做好。”

费禧禧是果蔬汁的研发者之一，她做的是番茄汁。

番茄能够促进血液循环，具有开胃消食的食用价值，且升糖指数低，是减肥人士不二的选择。

费禧禧研发的番茄汁，配料表只有水、番茄、苹果、白桃。酸甜口感，不腻。

为了显示专业度，费禧禧特地拿了一小杯给柯凝尝。

“你不会害我吧？”柯凝晃晃纸杯里的果汁，仔细地观察杯内物质。

费禧禧嫌弃地看他：“里面加了砒霜，十倍的量，要毒死你。”

柯凝端起纸杯认真闻了闻。

闻着还挺正常。

“我是专业的，你这副鬼表情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费禧禧深恶痛绝。

本来被分到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产品就烦，好不容易试出产品还被上司质疑。拜托，费禧禧只是偶尔摆烂，不是死掉的咸鱼。

费禧禧没有打算在公司躺平，进入这个项目组虽非她本意，但是进入后她尽职尽责，一直努力为自己寻找机会。

响当当的头部产品肯定落不到她这种菜鸟头上，她接受。能分配到产品不容易，但凡在工作时间，她一定穷尽智慧。

柯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第一口是试探，第二口是品尝。

“味道不错。”

费禧禧敷衍地回复他：“当然，谢谢leader。”

果蔬汁这种东西技术含量不大，主要在试，试到口感和效益达到平均。它的价值和发展空间也不大，未来套餐式礼包一出，这玩意就是赠品。

广告会打得好听，但是消费者一看就明白，这种东西放哪儿都能买到，放在代餐种类里面纯纯是割韭菜。

怎么说呢，就是换个花名，坑一波。

至于功效，还不如新鲜的瓜果价值大。

公是公，私是私，费禧禧分得清楚，她和柯凝在工作之余有点仇恨牵扯。但是呢，作为上司柯凝还算公允，没有给她穿过小鞋。作为员工的她，自然不能要求特殊待遇。

忍了忍，她没忍住。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不争取永远得不到。她不要特殊优待，也不接受被边缘化排斥。

“柯总，你看我怎么样？”费禧禧突然正经。

柯凝被她问懵了，猛地抬头，那双晶亮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没有迟疑地，将目光放到她全身。

皮肤白，腿长，长得…凑合。

“挺好的。”柯凝实话实说。

费禧禧发现他盯着自己，并且他的眼球里投射着自己的倒影。

呵，谁让你评价我长什么样了？

火苗蹭地燃起，费禧禧的心脏在酝酿爆炸。

费禧禧不吐不快：“你要不是我老板，我直接把你腿打残。”

柯凝的脸瞬间烧红，和脖颈呈现出色差来。他为自己不当的凝视抱歉，将头颅低下自省。

“我说我的能力怎么样？”费禧禧没打算放过这话题。

柯凝回味番茄汁的口感，不腻、爽口，是合格的饮品。

在能力问题上，柯凝不吝啬承认她的优秀：“第一次试验，能把产品做成这样，你很厉害。”

费禧禧满意这个答案，如同学生时代被老师夸奖般满足，被认可的感觉像踩在云朵上，软塌塌的。

“感谢leader。”费禧禧十五度鞠躬，诚意十足。

柯凝仿佛看到了服务人员……

费禧禧话没说完：“既然我的能力没问题，那我什么时候能接手正式的工作？”

柯凝没想到她的意图在这儿，想到她的个性，又觉得并不奇怪，费禧禧才不会一直趴在地上。

“我想想，遇到合适的肯定派给你。”

费禧禧再次表示感谢，起身道了别，“再见”。

身子探出门外一半后，脑袋抽向前：“少画大饼，能长寿。”

门被轻轻合上。

柯凝不得不承认，费禧禧就是费禧禧，总在不经意间拿捏住他。

明明没说什么，怎么就心里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