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决对柯凝搞的团建嗤之以鼻，老套又没技术含量的拉拢人心方式，既然都是花钱，直接给团队成员发红包多好，省心省力。

柯凝的团队还算给力，在澳门之行鸽了后，仍能保持以往的高效率，经手的第一批产品已经出厂进入运输了。

柯决对这个团队有感情，虽然未曾出力，但金钱出了不少。时不时的奶茶，群里偶尔出现的红包。即使每天坐在工位当摆设，同事们也能对他笑脸相迎。

有权有势，还会爆金币的祖宗。

酱料组最近新出了款咸菜，甜辣口的，销量很好，代餐组压力不小。柯决不关心这种小事，他关心对方组的人。

柯决的好姐姐柯凌拉着皮箱从大洋彼岸学成归国，比预期的时间早上一年。作为老古董们青睐的孙辈，柯凌的归来搅得荣庆居上下混乱。

柯决笑着询问柯凝感受：“阿凌回来，你紧不紧张？”

柯凝抽了本项目书，把书拍在柯决西装上，又指指门口，示意柯决滚远点。

柯决庆幸自己不属于任何一派，可以远离这场斗争，同时又埋怨他那个不争气的爹，让他一身本事无处可施，只能在这儿当纨绔子弟。

不过柯决对自己的处境乐观，老爷子掌权，老爷子喜欢谁看重谁位置就属于谁，柯决不得老爷子偏爱，可他混帐爹得。

老子传儿子天经地义，外头的肮脏怎配与他争？

再说另一个有趣的人。费禧禧这姑娘原先呆板没趣的紧，最近有了那么点意思。

前两天柯凝开短会选择接黄瑛班的人，两位候选人都准备了产品和产品论述报告。

竞选产品同是肉松欧包。

柯决本科读的是管理学，自身对身材要求很高，几乎不吃这类面包，对食品的嗅觉并不灵敏，品尝了两款欧包，没有发现明显区别。

柯凝很有意思，分别对两款欧包做了点评，夸奖巨多，基本没有挑刺的地方。末了宣布了欧包的研发师，还宣布了自己的御用老师。

御用老师便是费禧禧。

费禧禧听到这个消息瞬间炸了，安慰奖得的无凭无据、猝不及防，本来就是关系户，这下位置更加尴尬了。

柯决记得费禧禧说了句“你不要可怜我”，随后又说了抱歉，推开门直接离席了。

在场众人齐齐震惊，看向柯凝时，发现他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那种无奈又无力的表情。

柯决学过心理学，对柯凝这个哥哥有所了解，他能初步推断出费禧禧与柯凝关系不一般，随后询问了与他们一同团建的蔡俊证实了猜测。

本着柯凝的事就是自己事的原则，柯决要管这则闲事。

*

费禧禧坐在工位上，查看欧包的PPT，从头到尾，将上面的内容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费禧禧不认为自己的产品比朱薇的差，她还是项目全程的见证者，在项目核心方面远胜初来乍到的朱薇。

柯凝的选择不公平，处处透露着为自己行方便的意图，这份私心令费禧禧难过。

关系亲密，不代表可以帮别人做决定，不代表可以徇私枉法。

比起近距离接触柯凝，费禧禧更想得到一份认可，她是本专业毕业的学生，她拥有优秀的素养，因为来路不明深受非议，公平的选择能抵消议论。

费禧禧知道工作是工作，工作上的问题不能影响生活，但柯凝选择分明掺杂着生活的影响，费禧禧选择回避他。

跑出会议室后，费禧禧在卫生间待了很久，照着那面大镜子，发现眼圈变得红红的，委屈却比红眼圈还要浓烈。

或许费禧禧可以任性，直接向柯凝说明自己不干了，什么委屈什么误解一并烟消云散，但她总觉得这样不够体面。

不够符合她的预期。

她想得到大家的认可，想凭实力实现自己的价值。可她总是不够沉稳，总是情绪起伏大，她有点难过，为这样不成熟的自己。

下班的时候，浓烈的情绪已转向平淡，费禧禧特地给柯凝发了信息，无关私人。

“抱歉，为我突如其来的情绪，优胜劣汰，我接受。”

费禧禧思考了很多，迷茫随着思考消散。

和以往不同，费禧禧不再期盼寻求一个答案，更多的是说服自己，让自己适应变化着的环境。改变环境不可能，那只能改变自己。

园区外等待预约车时，柯凝又凑巧地要送她回家。

费禧禧没拒绝，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副驾驶。

“你今天转一圈再回你大平层？”费禧禧无意打探柯凝家住哪儿，住哪儿都和她无关，同事们的讨论无意传到她耳朵里，想不听都难。

柯凝回答得果断：“不是，我找蒋帆有事要谈。”

费禧禧笑得僵硬：“噢，那挺好，没让柯总白跑。”

“不会白跑的。”柯凝说这话时没什么奇怪语气，很平常。

费禧禧点了点头。

柯凝：“禧禧，你想听什么，我可以给你解释。”

像往常一样，只要你问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费禧禧没吭声，似乎在思考，似乎没有困惑。

“不重要。”费禧禧见他等着回话，连忙答。

柯凝的心被揪起，止不住地慌乱：“怎么不重要？”

费禧禧望着窗外，没说话。

*

初冬的六点钟漆黑一片，偶有荧光闪闪，裹着厚棉衣的老头老太在活动腿脚，呼气形成的白烟滚滚。

费禧禧指着一家便利店，对柯凝说：“把我放这儿吧，我去买些东西。”

柯凝停下车，小跑着要为费禧禧开车门，费禧禧受宠若惊。

“不用，这情形像我在奴役你，我可不敢。”正常的话，正常的语气，愣是让人听出了阴阳怪气。

费禧禧进了便利店，柯凝也默默跟着进了。

便利店里的关东煮香气扑鼻，费禧禧忍不住要了萝卜丸子另外加了碗泡面。

费禧禧做什么，柯凝跟着做什么。

关东煮的汤汁要多，要多多加醋。

柯凝不喜欢吃酸，醋的份量按费禧禧这个吃酸星人放明显齁不住，最后的福袋控了很久的水才下肚。

费禧禧选择无视柯凝，可他的做法实在让人无法无视。

“你说你学我干什么，糟蹋粮食又糟蹋胃。”

柯凝猛喝口矿泉水：“没有，还好。”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想讲什么？”费禧禧矜持不了太久，分分钟原形毕露。

室外温度低，便利店开着暖气，又煮着热汤，窗户上结了水滴沿下滑开，柯凝抬手，画了对号，手指浮有水意。

费禧禧注意到突兀而显眼的对号，在对号的旁边画了个大叉。

对号小，而叉号足足大上一倍。

柯凝说：“这次项目对于我，对于整个团队来说都很重要。我明白你想获得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也懂得你会愿赌服输，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讲。”

“食品研发工作需要的是经验，汇报文件不是实力最好的考察点。”

费禧禧承认柯凝的这句话扎心又现实。

柯凝：“我要的是有经验，能将产品一锤定音的研发师。”

在专业方面，费禧禧没得挑，在产品的控制力以及信心方面，费禧禧实在缺乏。

“所以，新人在这次项目中无法挑大梁。”

费禧禧点点头，在窗户上慢悠悠画出个小对号。

费禧禧说：“谁都不能一口吃成胖子，作为新人，只能踏实地努力，等到实力媲美或超越前辈时，才有出头之日，这些道理我明白。”

“但我想不通你的御用老师是什么，是安慰我，是怕我输不起？”

有热气喷到柯凝眼里，被寒气浸入的眼终于有了活力。

柯凝懂了费禧禧的拧巴点：“在这儿，我要同你说抱歉。”

费禧禧嫌弃地看柯凝一眼，低头咬下大口寿司。

无声的沉默中，店外的车鸣声分外刺耳。

“荣庆居是食品公司，我除了有吃饭和减肥的经验外，对于食品行业的专业知识一窍不通，所以…”

费禧禧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无知，又不想让人为争抢他身边的岗位大打出手。

柯凝满含歉意：“我的不当之举给你带去了伤害，我道歉。”

费禧禧不接受这道歉，按照柯凝的思路，竞选欧包失败的研发师去当自己的助理，如果是自己赢了，那当助理的人便是朱薇，朱薇会得到这声抱歉吗？

费禧禧想，肯定不会。只有弱者，或者有某项优越的人，才会去剖析当权者的话，为自己找到答案。

*

吃过饭后，费禧禧买了一堆薯片和饮料，柯凝主动接过老板系好的塑料袋提着。

费禧禧没有要走的迹象，柯凝迷惑站在原地不动。

“谢谢你，帮我提到车上。”

柯凝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告诉她：“我可以等你，不碍事。”

费禧禧脸上浮现无奈，两只手握成拳又松散，靠近柯凝，拍了拍他胳膊，示意他弯下腰伸过来耳朵。

柯凝乖乖伸过耳朵。

“我去买卫生巾，你确定要跟着？”说话的热气传入柯凝耳里，激起整片神经。

柯凝战术性后退半步，有些腼腆：“好，我去车里等你。”

费禧禧摆摆手，颇有侠女的豪爽，内心却乱成一锅粥。

费禧禧的情绪不稳定，精神状态一般，哭爹喊娘的频率过高，经期却出人意料地协调稳定。

不腰酸，小腹也不疼，只是情绪偶尔会忽上忽下。

厨艺界的大废物陈艺朵发善心，特地为费禧禧煮了红糖姜茶，给泡脚桶里加茶包烧了热水，殷勤地地上有天上无。

费禧禧明白吃人嘴短，用人手软，询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陈艺朵半边头靠在费禧禧怀里：“你想办法，让隔壁那人取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