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那天，柯天羡和柯凝吃了顿饭，父子俩没有谈心的意图，话题主导权在柯天羡处，柯天羡说着柯凝边吃饭边听着。

世界上没有哪对父子像他们般无趣，除了讨论生意外，没有任何话可说。

项目谈完，柯凝补充了团队后期的目标，柯天羡给出指导，在一阵诡异的安静后，柯天羡突然问柯凝：“柯凌和柯决两败俱伤，你有没有插手？”

春天的陵州鸟语花香，一束光正好打在窗边，柯凝被阳光直射得烦躁，那句“插手”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好像在柯天羡眼里，柯凝只会使些不光明的阴招。

过了许久，柯天羡仍没有得到答复，柯凝用刀叉切牛排的声音清脆，柯天羡抬头看他，忽然发现自己很没意思。生硬地找话题，试图排解心中的郁闷，却没想到越描越黑，父子俩和上下级无异。

“我说没有，您信吗？”柯凝懒得解释，信你的人自会信，不信你的人说再多都多余。

柯天羡久久不语。

“我动手段，只会是因为市场的良性竞争。”柯凝说这话似乎消耗了许多力气，“利用私人感情纠纷的事，我不愿做。”

柯凌拿私生子的丑闻攻击柯天利，柯决拿柯凌不雅视频堕胎的往事回击，利用双方最脆弱的点做事水到渠成，同时双方心中不堪被鞭策被审视。

柯天羡挑眉，刀叉和盘子碰撞出声音，格外锐利：“你不愿做，自有人会做，清高孤傲在真正的利害面前一文不值。”

外人眼里，柯立行的三子皆人中龙凤，名校毕业，在集团各领域开花结果。若是别家老人定然早早分配产业，落得清闲，只是柯老爷子贪恋权势不愿放权，几子人到中年仍争斗不停。

柯天羡好学沉稳，在一众富家子弟用钞票换虚名的年代，脚踏实地，靠自己的能力考取了国内TOP1，学的还是理工科。黄姝妹不理解再三劝阻儿子，年轻时的柯天羡是实实在在的理想主义者，听不进劝，任老爹老娘骂个狗血淋头决不动摇。

学生时代结束后，柯天羡的乌托邦破碎，放下心中的执念，放下曾经的清高，老老实实接管家里产业。

柯天羡头次向儿子讲自己的故事，心中五味杂陈，一个自我主义的叛徒竟有教育别人的一天。

柯凝不理解柯天羡的话，同时不愿意去理解，那是他的人生，他的经历，并不具有普遍性，并不能适用于所有人的人生。

话不投机半句多，酒足饭饱自然到了分别时候，柯天羡在穿外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你唐叔叔前几天回国，有意向见你一面。”柯天羡提到好友，“看在元婷哥哥传媒公司的面子上，这面不见也得见。”

唐文渊与柯天羡是老友，唐文渊出身名门，与外籍妻子强强联合闯出一片天，十年前其子创办传媒公司，旗下签约诸多当红艺人，在国内首屈一指。

代餐当前的宣传力度不够大，有传媒公司造势是好事，如果能签下当红艺人做代言人就更好了。柯凝分得清公私，更确定自己的内心，没有理由不见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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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料组陷入史无前例的低迷，人心惶惶，市场销量停滞，各大商场退货，带货主播下架橱窗，身为项目总监的柯凌已经一周没上班，项目小负责人潘颂提心吊胆。

潘颂联系不上柯凌，事务繁重不敢私自做决定只好联系柯天诚，柯天诚兴致不高没给具体指导模糊下了大概方向。

大环境动荡，员工不敢轻易辞职，人手方面不用担心，消失的士气却无法挽回，组员们都昏昏沉沉。

潘颂没有底气说出振奋人心的话，更没有能力去给大家画大饼，只能尽最大努力压下负面新闻，独自吞下坏情绪。

谢雁秋大致估量了潘颂的休息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吃饭睡觉才会真正休息，其余醒着的时间都在为工作烦心。

潘颂实在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柯天诚父女对他有提携之恩，他不离不弃涌泉相报，没有怨言地做着他职责范围之外的事。谢雁秋心疼他却不能劝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为他准备三餐。

两人已经有两三个月没约会，前段时间谢雁秋父亲住院，现在项目遇见死局，独处时间少得可怜，自己的生活基本没有。

等到事情发酵的第十天，柯凌总监终于露面，浓妆遮不住的憔悴，身形消瘦许多，明明是擅长鼓舞士气的人却未发一语，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感。

谢雁秋听同事抱怨，自己也跟着难受，项目的成败关系到项目组的每一人，主帅想弃旗投降，他们无力挣扎。

食品部门的领导已经来过公司两次，各类检验抽查审核做了不下十遍，涉及虚假宣发的员工被免职，赔偿工作异常冗重。

谢雁秋清晰地感觉到酱料组全组在下坠，而在同一时间，另一组风生水起，昔日同事朱薇的朋友圈快乐轻松，在准备迎接事业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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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推出产品不是目的，造出特色产品并形成品牌才是真正走向正轨。柯凝是项目总监，研发生产方面的工作不在他，他对销售数据和产品定位负责。

根据前期的收益以及漏气问题带来的反向销量飘红来看，荣庆居的代餐在整个市场能占据一席之地。

相较于其他公司的产品，荣庆居更注重产品品质，口感方面创新力度大，不施行虚假宣传，给真正需要代餐的人群提供新选择。

上一个季度销量居前位的分别是欧包、蛋白棒以及鸡胸肉。

柯凝和项目组员们研讨过消费者向此类产品靠齐的原因，自己又曾是减肥大队的一员，更明白真正减肥的人会想要什么。

味道，在白水煮菜和白水煮肉后可以品到的味道。

减肥营时期，为了帮助柯凝度过平台期，费禧禧曾安排过柯凝小一周的轻食套餐，这些无味的菜和肉曾给柯凝带来巨大痛苦。

习惯了重油重盐，习惯了炸鸡汉堡火锅烤肉，突然吃无味的菜肉必然味同嚼蜡，这时候的代餐就是救星，热量低营养价值高，并且拥有和零食一样美丽的口感。

费禧禧在研发之外，深刻发挥柯凝御用老师的作用，按照相当密度梯度研发同款蛋白棒，让柯凝体会不同。

添加剂多食物口感不一定好，但是味道太淡的话体验感同样不好。

费禧禧不同意柯凝的说法：“大哥，你想想吃水煮菜吃了N天的人，稍微吃些有味道的东西都会觉得重口，如果味道达到普通水准，在减肥人士口中就是重。”

柯凝回想起自己减肥后头次吃炸鸡时的感受，第一口又香又酥，越吃越油腻，一次性吃下大半份后，甚至有了恶心的感觉。

“代餐的作用最好是能中和，味道比减肥人士吃的水煮菜重，比普通标准得轻。”做过减肥教练，做过食品研发师，费禧禧的心得感悟强烈。

柯凝理解费禧禧的意思：“代餐是减肥人士的零食，不是主食，在减肥人士选择清淡饮食后，代餐就是偶尔的补味剂。”

费禧禧喜欢研发工作，创意点子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第二期的产品可以加些魔芋类的产品吗，比如低热量的魔芋面。”

世面上的代餐大多是甜口的，各类面包以及粗粮，鲜少有咸口的。减肥人士只吃一种味道，吃久了同样会腻，既然是提供更多选择，那就满足更多需求。

柯凝望着她，突然笑了：“那魔芋面的研发任务就交给费禧禧同志了。”

费禧禧以为自己在幻听，让柯凝重复遍刚才的话，柯凝听话地重复并声明自己没有以权谋私。

“你的想法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柯凝打了个响指，话说得很笃定。

或许被边缘化太久，这一刻真正到来时费禧禧只觉得恍惚。

费禧禧想到那句“继承家产”，再望向柯凝时眼神变得晦明晦暗，在这样的时间档口，拥有好的机会仿佛做梦般。

“如果你是想挽留我，那我拒绝。”费禧禧强调，“我只要堂堂正正的机会，也只有堂堂正正的机会才配得上我。”

柯凝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感觉，面前的这个女孩因被打压而不自信，又因为本身自信仍能说出振奋的话。

柯凝在笑：“这机会你得的堂堂正正，我给得同样堂堂正正，工作时我只是你上司。”

*

入职后，费禧禧第一次拥有独立研发项目主推产品的机会，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在回家的途中忍不住亲了她男朋友一口。

某男朋友笑得合不拢嘴，大白牙在费禧禧面前晃啊晃。

费禧禧提出和朋友们一同庆祝，柯凝没理由拒绝，两人同去超市买菜买肉，又回到小屋分别行动各自推出拿手好菜。

盘盘盆盆摆了一大桌，陈艺朵惶恐，被邀请来的蒋帆受宠若惊。

“你俩玩过家家？”陈艺朵边吃边感叹，“一个奖励另一个好机会，有了理由再娱自乐地庆祝。”

蒋帆猛扒饭，碗里的肘子皮已经被残忍分裂：“这样的机会好，比总亲嘴好。”

两秒后，费禧禧愤怒地踩柯凝的脚，柯凝愤怒地踢给蒋帆一脚，吃瓜的陈艺朵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