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的北山坳弥漫着熟悉的艾香。这气味就似多年未见的老友,张开热情的双臂,把远道而来的闻思修抱个满怀,生怕他跑了似的。他鼻子一酸。
吊脚木屋孤零零藏于密林之下,屋檐下挂着个草编笼子,里头养着些萤火虫,一闪一闪的。闻思修在院外的一方平地上降落,借着月光四下一望,都是再眼熟不过的景象。他收好银翼,站定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艾香充盈胸腔,舒服极了。他推开栅栏,步入院子,扭头看了看左侧的牛棚,开山牛并不在那里,草婆婆定是出远门采药去了。
他把草笼摘下,提在手里,推开虚掩的门,在屋里找了一卷草席,铺在地板上。屋内的陈设多年未变,他感觉就像昨日才刚离开这里。一切都是熟悉不过的,与自己的家没有两样。他把背囊放在身侧,和衣躺倒,一沾席就睡着了。
翌日上午,深沉的睡眠被一顿尖利的叫嚷打破。昏沉地推门出来,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蓬头垢面地立在艾草栅栏外,扯着脖子喊草婆婆。男孩胸脯直挺挺的,眼神恶狠狠的,嘴角挂着未干透的血迹,身子微微发抖。
“婆婆采药去了。”闻思修随口应道,抬头看天,日头已升得老高,快中午了。他心想自己真能睡。
“那你是谁?”男孩大声质问。
“我是——婆婆的朋友。”
“骗人!婆婆从不跟外人来往,哪儿来的朋友?”
“既然婆婆没朋友,那你是谁?”
“我……我是……我就是打猎路过,顺便看看她。她给我瞧过病——就是打猎受的伤!”男孩两次三番提打猎,闻思修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他笑了笑。
“哦,那我跟你一样,来看看婆婆。很久不见了。”
“还不承认?”男孩猛地伸出一只手,指着闻思修,“说,你是不是来偷药的?!”
“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贼不会承认自己是贼!”
“小伢仔——”
“谁是小伢仔?告诉你,我是学过龙甲术的,不好惹!你赶紧走,不许碰任何东西,我放你一回!”
“啊,多谢高抬贵手,不过——”
“再不走,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呃,你看起来有些固执——要不这样,既然你觉得我是小偷,干脆来抓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能?吓!告诉你,我的猎术很厉害,指不定会伤你性命!”
“哦?这么厉害。能说说是谁教你的?”
“说出来吓不死你!”
“不至于吧?你师父莫非是鱼儿沟的先生?”
“鱼儿沟?哈哈哈,笑话!那就是个养臭鱼烂虾的地方,只会教些花架子,请我也不会去!”
“呀,口气不小,西界的伢仔,哪个不想去鱼儿沟?你倒不稀罕。”
“我就不稀罕!呸!凭什么要跟别人一样?”
“嗯,有骨气。那么,你的猎术到底是谁教的?不会是瞎诈唬吧。”
“你说我诈你?哈哈哈。不怕告诉你,我师父是西界头号猎人,大名鼎鼎的虎狮敌,知道是谁了吧?”
“哦,那个人……倒是听说过。不过,那人不是已经离开西界了吗?再说,没听说猎人还有排名的。”
“哼,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他离开了?那是谣传!我师父根本就没走!他隐居了。你们就知道乱编排。我回去要跟师父说,让他出来收拾你们这些可笑的家伙。有本事你等着!”
“刚刚你不是说要自己收拾我吗,怎么又要去请你师父?”见男孩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闻思修哭笑不得。男孩这时又扬起左手,像是要扔什么过来,手在半空骤然停住,无力地垂下,脸上现出难忍的痛苦之色。他慌忙低头,似是要掩饰脸色。
“你没事吧?”闻思修关切地问。
“我好得很!你别想打歪主意。”男孩又昂起头,紧咬牙关说道。
“看样子你受伤了。”
“瞎说八道!我好得很!”
“别喊了,省点力气。来,我帮你看看。”
“别来这套!我学过龙——”男孩一阵急剧地咳嗽,脸色发白。
“龙甲术对不对?你伤得不轻,别说龙甲术,就是神仙术也救不了你!我跟婆婆学过医,相信我。”
男孩面无血色,牙关紧咬,大颗的汗珠从肮脏的额顶滚落。他说话一直提着气,残存的气力消耗去大半,已体力不支,腿抖身颤起来。他已然力不从心,没法再强撑下去,加上闻思修的话多少赢得了他一些信任,踌躇片刻后,他侧着身,顶开栅栏门,拖拽着步子走了进来。
闻思修这才看清,男孩身上挂着的破衣衫糊满泥浆,右臂悬空晃荡着,显然已从肩关节处断掉。羸弱的身体与适才倔强的神气极不合拍。男孩挪到院子中间的磨盘边,面青唇乌,扶住磨盘喘了几口气,松开手再迈步时,晃了两晃,扑通栽倒。
闻思修把晕厥过去的男孩抱进屋,放在草席上。他一摸手腕,脉象沉缓却有力,表明孩子虽然虚弱晕倒,但元气依旧旺盛。他撩开衣服检查,发现男孩右臂有两处陈旧性骨折,整条手臂与肩部脱臼,右手拇指和食指骨节断裂,左前胸有几道新添的棍伤,腿部有多处淤伤……他边看边摇头,不明白男孩怎么会伤成这样。闻思修给男孩接好右臂,到灶房生火烧了一大锅热水,把他周身擦拭干净,从屋内药柜取了些草药,配了一副健中益气汤,一副跌打散。
熬药的双耳陶罐还是当年他用过的那个,已熏得漆黑。闻思修把配好的草药倒入罐内,加水,找了一张草纸糊住罐口,搁到火上熬煮。他看到灶台边有一筐土豆,随便拣了几个扔到火里,转身又到药柜里找出几根银针,扎在男孩身体淤伤处,放出少量黑紫色的淤血。接着又找出自己曾经常用的续断膏,敷在男孩断裂的指头上,用碎布条包扎好……
一直忙活到下午。屋里充溢着药味和土豆的焦香。闻思修听到肚子咕咕叫唤,这才觉得饿了,从火灰里刨出一个皮已焦黑的土豆,剥开了大口吃起来。吃饱,他设法给昏睡的男孩喂了小半碗汤药。过了一个多时辰,男孩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脸上泛出血色。
太阳落山时,草婆婆骑着牛回来了。
老人面庞黑红,满额皱纹,头上缠着黑丝,粗褂上粘满了碎草叶。拴牛的时候,听到一声“婆婆”,登时就愣住了。老牛甩着尾巴舔她的手,朝她背后伸着脖子哞哞叫。她嘴角抽动了几下,忍住没哭,笑着转过身。闻思修接过背篓,她红着眼圈说:
“哎呀,不用,我还没那么不中用哩。你来了就好!”
“婆婆,您老瘦了。”闻思修笑眯眯的。
“胖有什么好?山路都爬不动。千金难买老来瘦!”草婆婆仰头看着闻思修,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你才真瘦了,年纪轻轻,头发白了这么多!”
“哪里还年轻?都过不惑之年喽。”
“什么惑不惑的,婆婆还惑着呐,你倒先不惑了。”
“哦,说漏了,该打。”闻思修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我前几年上望梅坡,看到满坡的映山红,就知道你回来过。这些年,难为你了。如今这世道啊,我是越来越想不通,越老越糊涂,也帮不上你什么,唉。”
“婆婆,您是过来人,不想烦心事!”闻思修安慰她,“您不是常说,没有绕不去的坎,没有过不去的滩嘛,我们都朝前看!”
“嗯!”草婆婆破涕为笑地点头,又问,“吃饭了吗?”
“炒了两个小菜,等您回来一块吃。”
进到屋里,草婆婆一眼瞥见屋角席上躺着个人,走过去,说了句“可怜的娃儿”。闻思修就把当天的事说给草婆婆听,说这孩子浑身是伤,性子却犟得很,比离水河里的石头还硬气。草婆婆于是道出了男孩的来历。
男孩叫郭清浊,是四方城郭庄郭江澄的遗腹子。十四年前,猎人围剿铁围山,招募了两名向导,其中之一就是郭江澄。郭江澄出发时,妻子滕秀芝刚怀孕。他在铁围山上不幸遇难,没能亲眼见到儿子出生。滕秀芝几年后改嫁,又生了两个孩子。此后她对郭清浊管教少起来,但有一条不得违拗的禁令——不得学猎术。滕秀芝把丧夫之痛归咎给猎人,但郭清浊并不理解,母亲不让,就偷学。后来滕秀芝发现儿子偷学猎术,狠狠打了一顿,还发动家中老少、左邻右舍监督,一旦发现儿子坏规矩,必是一顿重罚。郭清浊性子虽烈,却拗不过铁了心的母亲,于是一横心就离家出走了。去年深冬,郭清浊来到草婆婆家门口,脸肿得跟馒头似的,破口带血。他说不小心在雪地里摔了,经人指点来到这里,请婆婆给他医伤……一个多月后,郭清浊一瘸一拐又找上门,说在采石场帮工砸了腿。婆婆没在意,继续给他治……两个月后,郭清浊歪着脖子吊着膀子再三上门时,草婆婆才觉得不对劲,要他实话实说,否则不再治。郭清浊只好承认,他是从四方城外的郭家庄偷跑过来,想学猎术,但因为没有引荐人,鱼儿沟学堂不收。郭清浊咽不下这口气,就隔三差五找鱼儿沟的学生挑衅,但压根不是对手,受伤后没钱买药,可怜他的人就叫他到北山上找草婆婆。每次医好,感觉伤口不疼了,又去叫阵。
“这回肯定又跟人打了,真是不要命的崽!”草婆婆摇头叹气。
“怎么,鱼儿沟的先生如今不管这种事吗?”闻思修怜惜地看着男孩,回想着他父亲的样子。
“怎么不管,就是管不上。这些娃仔私下里约架,找没人的地方打,旁人也不晓得。”
“他离了家,在这里靠什么过活?”
“唉,还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有时上山打柴去卖,有时给城里的铺子帮工,晚上就睡牛棚。去年冬天我见到他时,鞋都没有,说是跑丢了。这娃真是能吃苦,嘴上还硬气,怕人瞧不起。算了,不说他了。难得你过来看我,这都多少年了……今晚上陪婆婆好好说说话,再喝两盅!”草婆婆咧着嘴笑,从灶房取来一个酒坛。闻思修也把炒好的黄豆和腊肉端进来,放到小方桌上。
“这是自酿的果子酒,香不香?少说也有五六种果子哩。”草婆婆揭开木塞子,用手扇了扇,香气扑散开来。
“哎哎,先别说,我把它们一一闻出来!”闻思修孩子气地抢过酒坛,鼻子长嗅一声,陶醉不止,“嗯,有葡萄、冬枣、八月瓜、山杏、麦梨……咦,好象还有苦茸……哎呀,口水流出来了!”
“前面的都对。苦茸这么金贵,就是找到了,我哪里舍得用它制酒。还有一样没闻出来。”
“慢,慢!还是让我自己来。哦嚯!红润玲珑,糯软涩苦——我最爱吃的蛇魄子!”
“对喽!娃儿们都不吃这种带苦味的果子,那时就你的口味最刁,专爱吃这个。”
“不愧是婆婆啊,这酒甜中带酸,甘中夹苦,五味俱全,真真是酒中精粹!”
草婆婆倒了两碗酒。闻思修喝了一口,不住咂嘴赞叹。草婆婆只管眯着眼笑。
“三变,他还好吧?”喝了一碗酒后,草婆婆忍不住问。
“嗯,好,能吃能玩能睡,就是调皮捣蛋,爱惹麻烦,缺管教。”
“小孩儿天真快活,管那么多干什么?好苗不愁长,不需你提拔!”
“婆婆放心,我就管安全,其它什么都由着他,别太出格就好。”
“他是你的娃儿,根子正着哩。有你带路,他还能跑偏了?我对他是一千一万个放心!不瞒你说,我经常做梦还梦着他,他喊我婆婆,脆生生的,嗓门可大哩。他可比你活泼。”
闻思修知道婆婆想三变,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随身的照片递给她。照片上,三变站在槐树上,两腿叉开,扶着树枝,龇牙咧嘴扮鬼脸。
“你看,你看,没说错吧,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嗯,这孩子一看就聪明。”草婆婆神气地指点着照片,两眼直放光。
她借着灯火,眯眼吃力地端详,像瞅宝贝一样。枯瘦的手指摸着照片,好似真摸着孩子的脸。她把照片拿到左边,又端到右边,变换角度反复看。看着看着,嘴角抖动,眼泪淌了下来。
“好,好!”婆婆颤着手抹了抹泪,笑望着三变的鬼脸,“都这么大了,大孩儿了。”
“婆婆,明儿天亮再看。这个是专门给您带的。”闻思修见光线不好,怕伤眼睛,抿了一口酒,笑着劝道。
“嗯呐,这可是宝贝,我得收仔细了。”草婆婆起身走进里屋,从床下拉出一只上了锁的木箱,打开箱子,翻了一阵,找出一块带绒的花布。照片包好后,搁进了一个小木匣子。
“唉,就不知道老婆子有没有这个命,还能见着三变一面?”草婆婆回来坐下,喝着酒感慨。
“哎呀,婆婆瞧您说的,这不是见上了嘛。”
“嗯,有缘的话总能见上的……”草婆婆有些恍惚,没头没脑地应道。
闻思修的笑僵住了。婆婆的心意他明白不过,这世上若有她牵挂的人,那就只有他跟三变了,而她这辈子可能也无缘见上三变一面,因为自己是绝不会带三变回来的。妻子当年提出离开西界,就是想从今往后过安生日子,保三变万全。他无论如何要信守承诺。他把儿子带到识字岭,教一些防身术,是怕自己万一有个闪失,孩子将来能够自保。
两人一阵沉默。
油灯无力地闪烁着,缕缕黑烟从焰尖升起,蜿蜒而上,悠悠忽忽散入房梁上方的黑暗里。
闻思修收敛笑意,坐直了,从胸口掏出信封,取出一张凹凸不平的纸递给草婆婆。
“婆婆,我这次来,是有个东西要请您看一看。”
“哦,正事来喽。”草婆婆提了提神,伸手拿过纸来,凑到灯下。不平整的糙纸面上是一幅简单不过的线条画:正中画着一座山岗,上头坐落着一间四方形的屋子,屋里有一个栅栏笼,里头关着一朵花;笼子外边站着两个拿武器的线条人;房子外头围着七棵树。画上没留一个字。
草婆婆皱眉努嘴,颠来倒去看了一会,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这个是——”她抬起纸,满腹疑窦地看着闻思修。
“飙风失踪了。”闻思修压低了嗓门,朝男孩方向瞟了一眼。男孩闭眼酣睡着。“他把这个留在陈寂那里,让他转给我。这本来是一张白纸,我涂了显隐草汁,出来了这幅画。”
“什么时候的事?”草婆婆也扭头看了看郭清浊。
“至少也是去年冬天以前了。”
“飙风是个急脾气,这回倒粗中有细了。”草婆婆品评起来,“他没让秘境局的人给你捎口风,因为没人信得过;即便交到陈寂那里,要用白纸,说明还是不放心。亲如手足的同门都要提防,看起来,他要告诉你的事不一般。”
“是的。”闻思修捏着手,面上波澜不惊。
“要我说,他是在暗示一个地方。那里关押着一个什么——”草婆婆不知如何措辞,想了想,把信纸递回给闻思修。她从衣袋掏出一包纸,取出一支卷烟,凑到灯焰上点着了。“你自己怎么看?”
“这画与辛宜有关。”闻思修盯着婆婆手里燃起的卷烟,克制着情绪,“这是我看到它的第一感觉。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会是什么地方。”
草婆婆夹烟的手刚送到嘴前,怔住了。她看闻思修的眼睛满是惊异,好似对方在胡言乱语。八年前,前哨站遭米贼袭击,尹辛宜被掳走,从此下落不明,镇远城里人尽皆知,没人认为她还活在世上。
“你是说,那笼子里的花……”婆婆惊疑地看着闻思修,拿烟的手点了点他紧攥的那张纸。
“对,就是那朵花!画是有些潦草,不过我能看懂,也只有我能看懂!”闻思修眼里闪烁的神色,草婆婆说不出那是自信还是疯狂。“因为是飙风留的,那么我敢断定,这就是一朵映山红,肯定是!”闻思修嗓门虽低,但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斩截。“辛宜必定是关在这里!”
草婆婆当然知道尹辛宜最爱映山红。
“如果是这样……”老人看着她最了解、最放心的猎人,隐隐生出担心。“说不通啊……”
“说得通!”闻思修提高了语气,身子朝前猛地一倾。油灯映照着一张欣喜且通红的脸面,草婆婆瞥见他靠近油灯的右眼中一团浓稠的血色。“相信我。别的不用管,您只要帮我想想,这可能是什么地方?”
“好,好。”草婆婆猛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只有七棵树的山……我想想……哪里只有七棵树……”她闭上眼睛想起来,不时摇头,否定一个又一个想法。“哎呀,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只有七棵树的地方。也可能七棵树是代表数字,表示那个地方的名字中带一个‘七’字?比如七星岩,七大贡山之类的。可这些地方都没有人烟啊,哪儿来这样有人把守的屋子?”
“我也这么想过。我去过的带‘七’字的地方,也基本都是荒山野地,根本没人住。西界这么大,就算有这么个地方,我可能也没听说过。”
“莫急,再想想……其实,找到飙风,不就水落石出了。”
“秘境局也在找他。他得东躲西藏,不会有定处,要不然他一定会给我留信的。”闻思修伸手去揉太阳穴。
“陈寂那里除了这封信,没有其他口信?”
“没有。飙风把家人安顿后就匆匆走了。这画是他留的唯一线索。”
“他可能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闻思修摇了摇头。“这个地方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他应该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听得也不全,所以只知道地名,却不清楚方位。要不然就会标识出来了。”
草婆婆点点头。
“秘境局的人找过我,说他失踪了,还让我帮忙找他。现在看起来,就跟这个有关。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所以躲起来了。”
草婆婆揪心地叹了口气。“嗯,他把家人都带走,动静闹大了,就能保证风声传到你那里。用心良苦啊!只是如今到处是秘境局的耳目,藏能藏到哪里去?思修,这事没那么简单,你身上担子重,切莫被一些云里雾里的消息扰乱了。”
“莫担心,婆婆,我知道好歹。”闻思修笑着握了握婆婆的手,眼神又恢复了冷静,“哦,对了,陈寂还说,飙风的儿子从谷里偷跑了出来,寻他爹去了。”
“真是侯家的种,不怕添乱……”草婆婆低声埋怨。
话没说完,屋角传来一声低长的呻吟。草婆婆和闻思修噤口不言,齐齐看过去,男孩醒了。郭清浊侧躺着,昏昏然望着屋中间的那团光亮,虚弱地张了张嘴:
“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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