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枫香坡

日头升得老高了,阳光刺眼,青天上漂浮着几块灰白的云。

莫文奇看了看天,太阳离南面那座山峰还远着,转到它背后少说还要三、四个小时。他快步走到山坡脚下,在一堵石头矮墙边停下。学生们陆续都到齐了。校长踏上墙头,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三·三班来到怀忧峡,有两个活动,春游和测试赛。不过,今天的测试赛只有闻三变同学一人参加。规则很简单,从这里,沿着枫香坡,直到黄牙洞,共设三关,每关两人把守。第一关,梁汉得和崔维,守一株枫;第二关,付金银和关众,守二株枫;第三关,羊昊天和蔡子明,守黄牙洞。两棵枫树和洞里分别有一面三角旗,太阳转到对面的山崖背后之前,闻三变能收集到三面旗的话,就算赢,没做到,就算输。测试就是个游戏,大家要平常心对待。”莫文奇看了看闻三变,一堆同学正围着他议论鸦头面具。

闻三变朝山坡上望去,看到两棵光秃秃的枫树,树顶飘着两杆红色的三角旗。“三变,可以吗?”莫文奇朝他喊道。闻三变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对面的山,点点头。带队的彭登封和吕方舟莫不诧异——在他们看来,别说抢旗,闻三变能不能爬上树都是问题。

“我补充一点,这次测试赛,本应所有人都赤手空拳,但三变年纪小,公平起见,允许他使用自制弹弓。不过大家放心,他用的子弹都是木质的。我再次强调,比赛只是个游戏,不管结果如何,坚决不许恶意伤人!”

几个当事人乜斜着闻三变腰间的弹弓,没当回事。侯麦不放心,提出给三变当帮手,莫文奇一口回绝。

羊昊天、蔡子明、关众、付金银,崔维和梁汉得各就各位。闻三变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手电,放进腰间装子弹的布袋,又取出速行靴换上。丁启明和几个同学在边上给他打气,更多的同学兴致在野炊上,围坐一堆,开瓶撕袋,准备大吃特吃。赵子骁一直在笑话闻三变的面具,说它丑得“跟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

闻三变从面具里看眼前的一切,似乎隔了一重世界。那些近在眼前的人跟物,不再触手可及,也不再干扰他的视听。鸦头面具令他更加专注,自觉获得了左左那般强大的力量。他胜券在握。

一阵风起,近旁一蓬茅草刷刷直响,三变像是得了令,向第一株枫树冲了过去。黑帽子飞得高高的,跟在三变后面。

第一棵枫树也就五米来高,树下堆满石块。崔维坐在石头上,衔着一根枯草,眯缝着眼看天。梁汉得攀在中段的一根树枝上,看到闻三变冲上来,转身朝后头二十米远处的二株枫喊道:

“喂,乌鸦人上来了!”

崔维懒懒地伸了个腰,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石头哗啦一响,一条影子已蹿至树上!梁汉得正提醒后头的伙伴注意,一回头傻了眼:闻三变已猿猴似地爬到树梢,擎旗在手!

坡下响起叫好和鼓掌声。

三变从树上溜下来。崔维的脸比旗子还红,不敢正眼看矮他一头的男孩。梁汉得坐在树枝上,手捂着脸。闻三变知道,能轻易拿到第一面旗,是钻了对手轻敌的空子,后面取旗绝不会轻松。

付金银见闻三变快似风激电闪,连说“邪门!”关众咬紧了牙关。他们意识到,那个不起眼的小学生确实来头不小。羊昊天单膝跪在黄牙洞前的石台上,眼见一株枫上的红旗瞬间被摘,心中咯噔了一下。

“哎,子明,有好戏要看了。”他回头喊道,洞口的黑影没有吭声。“小子,但愿你能过二株枫!”羊昊天嘀咕着。

二株枫比一株枫高近一倍。周围是一圈两米深、三米宽的坑道。付金银站在坑道边,捏紧拳头,死盯着前方。他不相信闻三变能跨过土坑。不过他还是不敢大意,扎着马步,胳膊支张着,活像只守关的螃蟹。闻三变倏忽即至。付金银以为他会跳进坑里,哪想他竟屈腿弓背,豹跃起来!

枫香坡下响起一片惊叹。

“冰人!”关众在树上高喊。

“看我的——”付金银飞身而出,硬生生把闻三变在半空截住。落到地上,他就像老鹰抓小鸡般钳住挑战者,闻三变难以挣脱。

“你个大块头,有本事就把我放了!没本事就像老母鸡一直抱着!”闻三变大喊。这招激将法挺灵验,付金银不想做老母鸡,气哼哼一把推开男孩。

“嘴还挺硬!”他嚷道,“看你还有什么高招。”

关众看付金银把人放了,急得直跺脚。闻三变猫腰想着该怎么绕过小山似的对手。他往左,付金银也往左,往右,对方也往右。去路封得死死的。冲了几次不成,闻三变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付金银以为他放弃了,兴奋忘形地举手嗷嗷叫起来。声音传到羊昊天耳里,他以为闻三变认输了,恨恨地往地上砸了一拳。

这个时候,黑帽子呱呱叫了两声,围着土坑转圈飞起来。闻三变醍醐灌顶,学着黑帽子也绕圈跑。付金银快步跟上。几圈下来,闻三变速度越来越快,付金银却心慌气短,脚步渐渐跟不上。关众眼看不妙,喊道:

“冰人,快上树!”

付金银停下来,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闻三变见对手被甩掉,下蹲起跳,越过土坑。他来到树下,跳起来抱住一段树枝,翻身上去。站稳后又攀住更高的树枝往上爬,避开关众把守的主干。这一招出乎关众意料。他以为闻三变会沿着主干往上爬,哪想到这小子竟另辟蹊径。关众也手脚并用往上爬去,只要抢在前头,他就能守住树顶。付金银缓过劲来,返身上树。他见闻三变爬得快,自己难以撵上,就使蛮劲摇树。树枝抖晃起来,闻三变脚一滑,差点栽下去。

“小心点,别让这小子掉下去摔伤了!”关众提醒道。

“他掉下来我兜着!”付金银一边摇树一边爬。

闻三变战战兢兢扶住树枝,速度慢下来。付金银很快就离闻三变不远了。将要靠近时,他向上一纵,抓住闻三变的腿。闻三变脚下一沉,低头一看,付金银正咧着嘴笑。

“嘿嘿,又抓住你了!孙悟空再厉害,也逃不过——哎呦,啊——”付金银高兴得太早,话没说完,手上中了一弹,疼得失去重心,掉了下去。

闻三变爬上第十一根树枝,离顶不远了。关众就在他斜上方,倚着树干,横在他与三角红旗之间。付金银的呻吟、闻三变的怪异面具,交相压迫着他敏感的神经。闻三变弓着背,像一只野猫爬了上来。关众抬头看了一眼,日头还高,离移到山后还早。他咽了咽口水。

“哎,鸦面人,你面具上的两个鼻孔太大,看起来像猪鼻子,找个木匠改改嘛。”守旗人急中生智,想通过说笑扰乱挑战者心神,借此拖延时间。

闻三变审视着向上的路线。

“这面旗你是拿不到的。傻子也明白,只要我不动,你就够不到它。别费力气了。”关众干笑道。他想直接跳下去把闻三变捉住,但又担心不一定办得到。左右为难时,闻三变挪近了,只有一臂远时,他猛扑过来,一手抱住树干,一手拽住他的裤腿,使劲往下拉。

“下来!下来!”闻三变一边拉扯一边嘟囔。

关众觉得,闻三变想把他拽下去简直是不自量力。但他还是提住了裤腰带,免得裤子被扯掉。闻三变突然撑开裤管,喊了一声“黑帽子”,那只候在一边的黑鸟啪地飞起,一头钻进了□□!关众惊慌失措,使劲抖腿。甩不掉黑鸟,他只得手忙脚乱去解裤带。闻三变借力一推,关众坠落下去。

第二面旗到手了。

关众倒挂在下方的树枝上,大声谴责闻三变耍赖。

“你连只鸟都怕,还好意思说我?”闻三变从树上下来,奚落对手道。关众立马闭上了嘴。

见第二面旗被摘下,三变的同学们更来劲了,把美食和游戏抛到一边,开始争论他能不能拿到第三面旗。他们甚至还用带来的零食下了赌注。莫文奇不安起来,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大错。他走到一株枫前,安慰羞愧难当的崔维和梁汉得。“不怪你们,我也没想到……”

羊昊天看到付金银和关众接连从树上掉下去,大惑不解,同时感到一阵心跳加速的快意。他不想同伴栽给闻三变,又渴望与他狭路相逢。

“来吧……”他默念着,回头朝洞里喊道,“他要上来了!”

洞内的黑影迅速朝里挪去,消隐在墨水一般的黑暗中。

黄牙洞离地十多米,有一排陡峭的石阶通上去。石阶很窄,脚要横着才能搁上去。闻三变一仰头,与羊昊天四目相对。羊昊天的耳朵支楞起来。闻三变三步并两步爬上石阶,站到洞口前的石台上。羊昊天堵在洞口,一扬眉,赞道:

“干得不错!”

“不用你夸!”闻三变并不领情,埋头往里冲去。羊昊天抢先退回洞内。

朝里跑了几步,光线消失。闻三变睁眼如盲,只好停下来。响过一阵扑扑声,黑帽子停到他肩上,啄了下他的耳朵。洞内阴森冷冽,没有一丝响动。闻三变脚不离地蹭了蹭,又停下,从随身布袋里掏出小手电,往前一照,打出一条微弱的光柱。借着光亮走了一阵,到处照,都看不到旗子。

“喂,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见!”他着急了。

回声过后,是更加瘆人的沉寂。他恐惧起来——倒不是恐惧黑暗,而是害怕找不到那面旗。黑帽子呼啦朝洞内飞去。闻三变小心翼翼往前又走了一段,面前那圈微光竟熄灭了。他用力拍了拍,手电没有反应。

“真是的!”他埋怨道,“怎么没电了!”话音一落,不远处冒出一声短促的扑哧,像是笑声。

“我看到你了!”闻三变虚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你们害怕了,不敢把旗子拿出来。”他又拿出激将的法子。“好吧,你们就藏着吧,当缩头乌龟也没什么!世界上再加两只也不嫌多!”他像砸了敌方免战牌的将军一般,故意哈哈大笑,增加羞辱的力度。可是,洞内依旧只回荡着他的自说自话。

“你们快出来!不然回学校我就说,羊昊天和蔡什么明是缩头乌龟!大大的、硬硬的乌龟!”

洞里阴湿,闻三变却燥热难当。无计可施之时,由远至近传来扇翅声,还伴有绸缎划过空气的噗噗声!他把手伸了出去。“快,快,黑帽子!”黑暗中,旗杆稳稳递到手里。

闻三变回转身朝后跑去。没跑几步,撞到一个硬物上,痛得他弯下了腰。旗杆从他手里抽了出去!响起奔跑声。闻三变咬了咬牙,顾不上黑,循着脚步声往洞里追了过去。很快那脚步声就近在耳前,他照着声音不管不顾地一扑,将那人扑倒在地。

“子明,接着!”

闻三变听到旗杆被扔了出去,一抬头,漆黑一片,但能感觉到旗子被黑暗中的一个人接走了。原来对手有夜视的本领。

“糟了……”他想。

他飞快地爬起来,又朝着蔡子明的脚步声追过去。快要接近时,只听一声“昊天,到你了”,旗子从头顶飞过。闻三变摸黑折返。羊昊天攥着旗子,紧贴洞壁站着。闻三变擦着他跑过,绊到一块石头,扑通栽倒,一声没来得及喊出的“哎哟”像块石头砸到羊昊天心里。他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孩,心生恻隐,想过去扶,但还是忍住了。他本以为闻三变也受过夜视训练,哪想到他近乎于夜盲。

闻三变趴着好一阵没动。鸦盔摔出一道缝。三变听到了木头咔嚓的开裂声,那一声就像自己的肌肤撕开了一样。他忍着膝盖、手肘和胸部的疼痛,站了起来。羊昊天看三变背对着他,低着头,垂着肩,孱弱得一阵风都能把他刮走。闻三变摔晕了,转头看了看,不知该往哪里去。

“黑帽子,”他带着哭腔说,“旗子丢了,帮我找找……”

羊昊天的好胜心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喂,你干嘛非要这旗子?”他出声道。

闻三变愣了一下。“拿到旗子,他们答应带我去找爸爸……他……失踪了。”

“昊天,别听他胡说!这只是个游戏,把旗子给我!”听到“爸爸”两字,蔡子明只觉嫌恶。

羊昊天犹豫的当口,闻三变已拿起弹弓,对着他说话的方向打了一发木弹,羊昊天一歪头,躲了过去。蔡子明几个箭步跑上来,从羊昊天手里夺过旗子,朝洞内跑去。闻三变辨清方向,忍痛紧追上去。羊昊天高声嚷道:

“子明,别再往里跑了!”

闻三变紧紧咬住蔡子明,近到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时,高高跃起……但这一跃,没有扑到人,身体一直在下坠。耳畔传来黑帽子绝望的长鸣。

“天坑……”闻三变脑海闪过一个恐惧的念头。

他过去跟爸爸爬山钻洞,见过好几个深不见底的天坑。爸爸跟他说,进到山里,最怕掉进这种深坑,常常是有下无上,有去无回。他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双手外张,想抓住点什么。黑帽子一次一次急急乱乱地钻到他身下,翅膀紧贴住胸口,想把他顶起来,但没有用,它还太嫩弱。揪心的哀鸣在坑洞内回荡。

下坠,下坠……

身体与意识脱离,无所依凭,无望无助……

“再也见不到爸爸了……”他听到自己轻轻唉叹了一声。

噗的一声,到底了。脸部一阵刺痛,身体还有感觉。没有死——一张大网兜住了他。

羊昊天赶到天坑边,倒抽一口凉气。“子明,你怎么能这样?”他望着越过天坑的同伴,愤懑不已。

“下头结网了,他不会有事。”传来不以为然的回应。

“不会?他这么小,五十多米深,就这么直挺挺掉下去,吓也吓得半死!你真他……”羊昊天忍住了后面的骂人话。他走到洞壁边,从一截铁桩上解下救援索,攀爬下去。

闻三变听到有人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声音空旷、辽远……他一动不动,黑帽子无休止地嘶叫着。羊昊天把男孩绑在身后,背了上来。往上攀爬的时候,他闻到了男孩身上的血腥味。这场测试已经变味了,他只有受骗的感觉。

羊昊天要蔡子明把旗子给他。蔡子明不答应,要闻三变来夺。

“他都昏过去了,还怎么夺?”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把旗子给我,测试没有意义了!”

“怎么没有?旗子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

“旗子是还在,不过我们已经输了!”

“你糊涂了!你忘了校长怎么交代的?”

“他骗了我们!你还在乎他怎么交代的吗?”

闻三变在疼痛的刺激下慢慢清醒。透过鸦盔的眼洞,他看到了晃动的人影——他哪里知道,挖地道的经历使他的暗适应力大为增强,在黑暗中待得越久,视物越清晰。他撑起上半身,想站起来,一用力,左脚踝一阵钻心的疼。

“你怎么样?”羊昊天见闻三变醒过来,忙扶住他。

“左脚……疼得很。”

羊昊天伸手摸了摸。“踝骨伤了,你坐着,先别乱动。”他又扭头转向蔡子明,“你先过来,帮我把人抬出去。”

闻三变摸索出弹弓,右手伸进腰间的布袋,犹豫了片刻,摸出一颗沉甸甸的金刚子。蔡子明从天坑那头跳了过来,离他们不过五、六步远,但不再靠近了。闻三变把金刚子包好,拉起牛皮筋,对准了蔡子明的头。就在皮筋要脱手的一瞬,他心口一凛,脑子放电似的闪过另一个念头,手陡然偏向一旁。金刚子急速飞出,当一声,蔡子明身后的石壁冒出一团火花,砸出拳头大一个洞!

闻三变趁势爬起,忍着剧疼朝受到惊吓的蔡子明扑了过去。少年高高举起拿旗的手臂,无论他怎么推、搡、甩、拽,闻三变就像条鼻涕虫牢牢粘在他身上,一只手死死抓着旗杆。

“啊,他抠我眼睛……啊,他咬我耳朵……”蔡子明叫个不停,把全身力气攒到手臂上,用力一甩,咔嚓,旗杆断开,闻三变连人带旗飞了出去,咚地撞向洞壁,又扑通跌到地上。鸦盔碎为两半。

“自作自受!”蔡子明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朝倒地的男孩走过去。

“放他走!”羊昊天跑上前,一把抱住同伴。“他该拿到这面旗。再说,也已经过点了。”

闻三变剧烈地咳了两声,把旗杆抱在胸前,摸索着捡起残破的鸦盔。他哼都没哼一声,咬牙站起,扶着洞壁向外走去。

所有人都汇聚在洞下,翘首望着。

闻三变满脸血污,一瘸一拐地来到洞口。一手攥旗,一手拎着两片鸦盔。对面山顶堆积着一片灰云,不见太阳。他把旗子一扔,瘫倒在地,直接躺倒在冰冷的岩面上。这一刻,他没有伤心——他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觉得累,没有任何想法。他巴巴地望了望天,无力地合上双眼。

莫文奇回头看了一眼,长吁一口气。付金银和崔维把闻三变背了下来,放倒在草地上。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吕方舟看到三变的伤势,怒形于色。

“校长,这是……”她气得语塞,掏出一块手帕,为三变擦拭脸上的血迹。

彭登封替校长辩护道:

“世界上有一种教育方式,借皮肉之苦锤打意志,手法残忍了点,不过培养出来的都是以一挡百的勇士。斯巴达式教育,你没听说过?”

吕方舟瞪着教导主任,毫不客气地回敬:

“彭主任,你不是发烧说胡话吧?吓!斯巴达式教育,人家那是培养上沙场的战士,我们这和平年代,犯得着吗?”

“正因为和平,更需要安不忘危……”

“好了,都闭嘴!”莫文奇眼眶湿润,悔恨不已,“是我老糊涂了……”

一阵冷风刮过,远处的二株枫格格直响。丁启明回过头,目光穿过枯树,落到南面的那座山上。山巅云层如马群次第散开,露出太阳的小半边脸。

他本能地抬手去挡阳光。

“太……太阳……太阳出来了!”

几十双眼睛纷纷回望。丁启明挤到闻三变身边,蹲下来轻轻推着伙伴的肩,生怕弄疼了他似的。“三变,醒醒,太阳出来了!”他轻声唤道。很多同学都跟着喊起来。

耳边嗡嗡一片。闻三变想睁开眼,眼皮却像吊了个秤砣;他以为是在做梦,像一条游累了的鱼,沉入梦的水底……

羊昊天垂头丧气地走到洞口,一抬头,瞥见洞壁上的金光,精神一振,加快了步子。对面山峰之巅,太阳还露着半张脸,辉光熠熠。他紧闭的嘴咧开,露出胜利的笑。

“鸦面小子,你赢了……”少年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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